◎太子与武王想在明面上被摘出去,可没那么容易◎
回完这一句话, 刑部尚书抬眼看了一边面色难看的礼部尚书,平静冷漠地离开。
虽说昨日他们还聚在一起小酌了一杯,但皇命难违, 这样好的晋升机会,他怎么能不抓住呢。
李丞相微微侧首,如针如芒的目光射向礼部尚书。
后者在接到这样的目光后,缓了缓因气愤恐惧而变急促的呼吸, 整了整面色,对着皇上叩首道:“请皇上明鉴,微臣冤枉呀!”
这是他与李丞相早就商议好的退路——春闱的确是他主要负责操办的,要是往后春闱受贿之事不慎败露,他是一定会被牵连进去的。礼部尚书并不是蠢人, 所有受到的贿赂, 都不经过他手,反而用旁人的名字,寄存在钱庄之中,惟有存票被他放在无人可寻之处。一朝东窗事发, 只要他一口咬死自己并没有收受贿赂,那么搜查无果后,刑部就会将重点放在其余协助的官员与考官之上。
毕竟这场春闱进行时,因皇上的目光都在景州匪祸之上, 除了他,还有不少人都做了这不能言说之事, 还不如他做得周全。
到最后, 他惟有一个失职之罪。而有李丞相的暗中扶持, 即便被降了官位, 也能在后面几年重新晋升回来。
皇上明显厌烦了这样空口喊冤的场景, 冷淡道:“等侍卫搜完了你的府邸,若真是冤枉,朕自然会还你一个公道。但是,你这失职之罪,是如论如何都逃不掉的!”
礼部尚书挺起胸膛,恨不得当场起誓。
宫外头搜查的侍卫队,一直查到天明,还未曾回来。
有许多本就内心有鬼的人,登时就惊慌起来:若真的什么都没搜到,应当早早就回来了,搜查了这么些时辰还没回来,可见是……搜到了不少不该见人的东西。
大家都是硬生生熬了一夜没合眼,一是怕得睡不着,二是皇上还在上面睁着眼,实在是没敢睡。
如此又过了两个时辰。
众人眼中布满红色血丝,肚子都不约而同地咕咕叫起来。
掐指一算,原来已经是将近辰时,该是用早膳的时辰了。
罗寿轻轻提着脚步,从门口走到皇上身边,轻声道:“皇上,皇后娘娘一直……”在后殿求着见您。
尚未说完这话,他就见皇上拧起眉头,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太后娘娘今早起身,得知清思殿至今未曾散宴,更知晓昨日侍卫出宫搜府,颇为心惊,故而派了李公公前来问询。”
“你亲自去告诉李公公,不是什么大事情,只是事出紧要,这才直接封殿。”皇上对太后一向孝顺,说起这话时面色温和不少:“莫约还不到午时,这件事情就能解决,等到时候朕亲自去寿康宫一趟——你让李公公告诉太后安心,一定要按时用膳,不能为此影响自身安康。”
顿了顿,他似想起什么,对罗寿道:“让肃王速速赶来清思殿……要是酒还没醒,就算了。”
而李公公与罗寿公公得命离开清思殿的时候,正和一群手捧大小迥异、上锁木盒的侍卫们擦肩而过。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皆是心惊胆战:皇上方才说的那样轻松,不过是……哄太后安心罢了。
若记得没错,今年春闱的二甲进士中,可有一位算是太后母家的表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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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说到这就收了口,窃笑道:“罗寿公公过来传皇上口谕的时候,王爷正在给王妃掖被角呢,被骤然打断,倒有些不高兴的模样。”
“莫约是昨日的棉花锦被太厚了的缘故。”顾菀粉面染红,清浅一笑,忽而问道:“你说王爷有些不高兴,可有在罗寿公公的面前露出来?”
“王爷出去见罗寿公公的时候,神色如常,十分客气。”琥珀摇了摇头,摇完就似明白了什么,噤声道:“王妃放心,方才那样的话,奴婢不会再说。”
这要是传到外人的耳朵里去,再被添油加醋一番,岂不是成了王爷对皇上不满?
顾菀对琥珀露出个让其安心的笑:“你不必紧张,我只是担心王爷,才有此一问。这样的话,就像现在这样,咱们私下里说一说,就蛮好的。”
要不是琥珀,她还不知道今早迷迷糊糊中感受到的触感,原来是谢锦安在为她掖被角呢。
除了生母袁氏,这些年来,已经少有人这样做了,顶多便是庄子上过年节时,老夫人做过几回。
“将备用的衣裳拿来,待用完早膳之后,你与昨日暂时被拨来凌霄居服侍的宫人们都训个话,只要老老实实地呆在这儿,做好自己的本分之事、不乱嚼舌根,离开时每人赏一月的月例。”顾菀想着今日必定波澜十分的朝廷诸事,深深吸了口气,将要注意的事情都安排下去:“再派人时时注意着外面,预备太后的传唤。”
如今皇宫之中,参与过清思殿重阳宴、又未被困在清思殿中的,惟有太后与她顾菀。太后性情多思,不论是出于担忧,还是出于害怕,在探听完清思殿的消息之后,多半会传唤顾菀作陪——皇上是下令皇宫众人无事不可走动,但谁敢管到太后头上去?
果然如顾菀所预料的,在用完早膳不过半炷香的内容,李嬷嬷便来了。
“奴婢见过肃王妃。”李嬷嬷唇角有着暗含担忧的微笑:“太后娘娘传您去寿康宫一趟。”
她抬首,见顾菀身形纤盈,眉尖微蹙,行走时不时抬眼望向清思殿。
一双明眸眨动两下,那红痣就似黑暗中的一点线香,晃得人心神沉**,不自觉地心软下来。
李嬷嬷就不由自主地上前,多说了几句:“太后娘娘因母家表亲之事,对清思殿中颇为忧心,偏皇上不许任何消息传递出来,故而烦闷不已,兼之怕王妃独身害怕,所以传王妃过去说几句话。”
“奴婢知道王妃重情,必定是担忧清思殿中的诸位长辈,不若先去寿康宫,与太后娘娘商议派人送物之事。”
闻得李嬷嬷这几句话,顾菀就放心一笑,软声道了谢。
坐上轿辇时,心中不免有些庆幸:幸而在后宫中行走,太后均是指派细心的李嬷嬷来,若是擅长打哈哈的李公公,恐怕她要费好些心思,才能婉转得到这句话。
顾菀的确对留在殿中的镇国公老夫人、靖北王妃、康阳郡主、张瑛与柔安公主颇为担心。
照着殿中寂寂无声、除侍卫与慎刑司之人外再无往来的情形,里头大多数人,应当是几乎一夜都没睡没吃。
闺阁女子身子本就偏弱,如此下来,定然是受不住的。
可顾菀在皇上眼中,不过是新过门的儿媳妇,是没有什么话语权的小辈。
惟有借着太后的名头,才能将些提神饱腹的物品送到她关心的人手上,还不会惹了皇上的眼,觉着她自作主张、趁此机会笼络人心。
等到了寿康宫,顾菀对着眉眼间愁绪涌动的太后,莞尔一笑,走到太后的身后:“皇祖母,孙媳为您按揉按揉额头,好不好?”
太后撑着一笑,长叹一口气:“幸亏还有你在外头,能为哀家解忧,不然哀家就要烦闷极了。”
顾菀伸手敛目,含笑不言,只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为太后按揉额角,再说些轻松不逾矩的笑话分散太后的心神。等太后展颜之后,她才顺道说起,曾听谢锦安讲过太后母家的那位表亲,很是有真才实学。
“哀家瞧着也是呢,不像是那等投机取巧之人。”太后颔首,眼中的笑也放松许多。
趁着太后真正放松下来,她婉转提起清思殿中的女眷:“皇上隆威如天,诸位官员女眷,素日就少见皇上。孙媳虽不知道昨日发生了什么,却能想象出女眷们的惶惶不安,更遑论饮食睡眠安好。”
“女眷们年岁颇高的诰命夫人不少,身子衰弱,经不起如此折腾。”
“太后娘娘仁心,不若派人送些提神安眠的热汤进去,也是彰显了皇上的慈心,不会轻易迁怒无辜。”
听顾菀这样说起,太后不由点头:“正是呢,若不是你提醒,哀家都惊忘了。”
说罢,她就扬声唤来李嬷嬷,如此吩咐下去:“……等御膳房做好后,你亲自领头提了,送去清思殿,若皇上不允,你便让皇上让哀家一次面子。”
太后心头的担心忧愁被纾解了,就回身拉住顾菀,将其拉到美人塌上坐下。
“依着哀家说,你也不必太担心。皇上今早才唤了锦安去清思殿,可见锦安与昨夜之事关系不大,此番过去,是帮着皇上做事,得一得功劳呢。”
在太后心里,顾菀是个柔弱温婉的性子,年纪又小,今早醒来不定怎样担惊受怕呢。
于是乎,寿康宫中的情形一转,变成太后宽慰顾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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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锦安来得不算巧。
因为他到清思殿门口候着的时候,正是皇上检阅侍卫们从涉事官员府邸之中所搜查出来证据的时候。
罗寿在殿前探头望了一眼,被里头的威压压得呼吸一窒,不由驻足。
他回头,对谢锦安讪笑:“还请肃王爷再等片刻……”
后头半句话,被殿中骤然响起的一声厉喝所打断。
是皇上的声音,话中所提及的,是礼部尚书的名字与欺君之罪。
随后就是礼部尚书不可置信的喊冤之声。
不多时,就有侍卫拖着扑腾挣扎的礼部尚书出来,一路往刑部的地牢而去。
期间还颇为恭敬地向谢锦安行礼。
罗寿惊讶之下,不觉松了一口气:礼部尚书被拖出去后,这件事情就莫约要了结了。就算再往下查,皇上为了皇室颜面,生怕牵出太子与武王,应当是在私下偷偷进行。
谢锦安长眉微挑,一眼看出罗寿的心思。
一双桃花眸子微转,看向祈天台的方向,见祈天台掌事率人匆忙本来,薄唇勾起一点浅笑。
事情还没结束呢。
太子与武王想在明面上被摘出去,可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