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易安道:“不是,你不用担心,我们相谈甚欢。”

恋月越发感觉奇怪了:“那是则宁兄开不了口?呵呵,这种事还是媒婆来说更为合适,父亲这边我会劝他同意的,则宁兄不必顾忌。”

“不顾忌不行,”康易安尴尬地说,“实不相瞒,小月月你的父亲是我的至交好友。”

“怎么会,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啊……”

“有些人天天见面,一朝分开依旧形同陌路,不再认识对方;有些人几十年未见,却能交心。”

“啊……”恋月忽然有些明白了,一般都是寻媒婆来说,难怪他坚持要自己先说,终于找到个恶心他的事了,恋月怎会放过,“我父亲今年三十七岁,比你只大三岁而已,你们一定是少年时认识的吧?”

“是……”

恋月打断他的话道,“啊!我知道了,你与我父亲当年肯定一同追我母亲的吧,君子相约,公平竞争,后来母亲选择了好友,你心碎远走,啊,好伤心的往事,好凄美的故事,咳咳……”被他小月月、小月月肉麻兮兮地叫了这么久,有了机会,恋月还不好好编排他回敬回去?咳咳,兴奋地她都又咳嗽了。

“当年确实有故事,故事确实跟你母亲有关。”姜到底是老的辣,康易安面不改色心不跳,索性大方承认。

“你不会……”不知为何,恋月心一沉,“不会把我当做母亲的替身吧?”

“当年的故事不是你所想的,想当年可是我帮你父亲将你母亲追到手的,否则,你父亲那样的榆木,怎么可能娶到一舞动全城的江明月?”

“不许说我父亲的坏话。”恋月道,“则宁兄,啊,你与我父亲为兄弟,恋月是不是该唤您一声伯父?康伯父?”

“小月月!”玩笑开得太过分了,康易安微微厉声喝道。

“嗯。请问唤小月月是什么事,康伯父?康伯父请说,侄女小月月听着呢。”恋月温顺地问道,“小月月”和“康伯父”两个词咬得格外得重。

康易安眼眸中黑黑的一团,深深地盯着恋月许久,几乎要把她印要瞳孔里去。

“干嘛这么看着我,康……伯父?”恋月被他看得不自在,不过嘴上依旧不认输。

康易安一下子站起来,俯身贴近恋月,与她鼻尖对鼻尖,四目相对,说话时,他的唇瓣若有若无的擦过恋月的唇,“等我下,一会就回来。”说完大步走出门外。

“这个人,不会是……有什么怪癖吧?”恋月摸着嘴唇喃喃道,只觉得自己双腿莫名的发软。

康易安要再去找恋月的父亲,他本来以为这句话很好说。

前天他兴冲冲地来到柳府,与阔别近二十年的老友相见,两人自然都很高兴,喝酒谈天,气氛融洽,可是话都到嘴边了,怎么都说不出口;昨天又来,他发现自己更不好意思说不出口了;今天,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甚至有了打退堂鼓的想法,好友的女儿,一起长大的好友的女儿……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念叨,念叨地愈来愈大声:她是你侄女哦,是你的晚辈哦,涉嫌乱.伦.哦……她是你侄女哦,是你的晚辈哦,涉嫌乱.伦.哦……是你的晚辈哦,涉嫌乱.伦.哦……

可是现在,康易安握拳——这个女人他是不会放过的!

“柳晋鹏,把你女儿给我!”

柳晋鹏正在书房挥毫画画,闻言毛笔从手中落下,疑惑道:“贤弟你这是怎么了?月儿我早已托付于你,你亦早已答应,今日怎么又说这样的话?”

康易安走到他面前,一字一顿清楚地说道:“把她给我,我要娶她。”

“你说什么?”柳晋鹏不可置信。

“你的女儿——柳恋月,表面温婉贤淑,知书达理;背地里执拗固执,又一点也都不肯吃亏,又记仇又小心眼,爱多管闲事又自大又不知自己的斤两,身体还不好,”康易安一口气说,“把她给我,我能给她她想要的!”

柳晋鹏呆愣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愚兄记得我是拜托你收他为徒,不是拜托你娶她为妻!”

康易安坚定地道:“是,但我要娶她,拜托你答应。”

柳晋鹏刚要说什么,他又赶紧补充道:“你不要说什么乱了伦理纲常,我们没有血缘关系!”这话,与其说是他用来驳斥柳晋鹏可能要说出口的拒绝的,还不如说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柳晋鹏看着他坚定热切的眼神开口问道:“看来,她已经答应嫁给你了?”

“的确如此。”

“为了什么?我听说她扬言要做柳家下任家主,她是为了换康家的资金支持是不是?”

康易安犹豫了一下道:“的确如此。但联姻是我提出的,她只要合作,并没有要嫁我。”

“哼,有什么区别么?以情谋事,不择手段,哎……是我的错,我没有教育好她。”

“柳晋鹏你误会了……”康易安想解释下,可是想起自己问过恋月的意见,婚姻有名无实的事恋月并不想让她父亲知道,康易安更担心,当年的柳大少知道自己的女儿还没过门就要了休书,恐怕比现在更生气好几倍。

柳晋鹏道:“我不能答应。”

康易安道:“算我求你。”

柳晋鹏一愣,从小到大,他从没有见到这位贤弟求过任何人任何事,这个人生中没有“失败”二字的男人今日竟然如此轻易地开口求自己,也许,月儿在他心中是有些分量的……

可是,他还是不能答应:“我问你,她为了钱而嫁你,你会待她好么?我们都曾经有过疯狂的年岁,所以请贤弟问问你自己:你这份热情与好奇,又能保持几年?等你满足了你的猎奇心与征服欲之后,月儿她,怎么办?”

康易安一愣,少年时他或许会许诺一生一世的爱,可是今天,他早已经明白爱情的保质期,爱情无法控制,今天爱,是真的,明日不爱了,也是真的。

“我的确不能保证一生一世的爱她,但能保证这一生待她好。有一天我对她没有今天这般感觉时,我仍然会作为丈夫尊重她,仍然会作为长辈引导她;仍然会作为兄长保护她。”

柳晋鹏沉默良久,缓缓将落下的笔捻起,重新舔好墨搁在笔山上,最后默许道:“把她给你我也放心,至少,凭你的医术能让她活下去。这些年愚兄没有做到做父亲的责任,此刻也没有反对的资格,既然她已经替自己决定了……便无需问过愚兄的意见。”

如果柳晋鹏年轻二十岁,他一定会骂康易安“你他妈扯淡!!都不能爱我女儿一辈子还想娶她?”

但二十年前,他并没有恋月这么大的女儿,二十年前,他的人生和阅历也没有充足的沉淀,在人生和阅历沉淀了将近四十年后,他已经能够懂得:康易安许诺的是一份君子契阔。

“我的确不能保证一生一世的爱她,但能保证这一生待她好,有一天我对她没有今天这般感觉时,我仍然会作为丈夫尊重她,仍然会作为长辈引导她;仍然会作为兄长保护她。”

爱情,是无法许诺的。

曾经许诺的永远,也许一瞬间就会过期。

因为爱情几乎控制过每个人,但没有一个人控制得了爱情。

爱情是不能控制的。

但尊重、教导和保护,是可以许诺的,这些许诺是可以兑现的,只要许诺的人值得信任,这些许诺就能被做到。

柳晋鹏今年三十七了,他懂得这些。

柳晋鹏收回目光,低头看自己的画,似乎在研究刚刚毛笔落下洒出的墨渍怎么补救才好。

“什么时候来提亲?”他状似无意地问。

康易安心中大喜,脸上淡淡地道:“我看小月月的意思是越快越好,呵呵,我倒不急,要不,我今天晚上就把她带回去,当然,我不急……哎呦……”

立刻,一只茶杯带着滚烫的茶水毫不留情地朝他砸过来。

“岳父你别生气。”康易安非常自然地道。

“你叫我什么?”

“岳父。你把小月月许给我了,她就是我的妻子,我当然要叫你一声岳父。”

“……”柳晋鹏很无语,错愕半响道,“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多谢岳父大人夸奖。岳父大人您去哪里,小婿跟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