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正一下,我不会杀你的,我从不杀生,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你要掐死我还不是杀生么?咳咳……”恋月真不知该说什么了。
男子的语调并没有因为恋月的质问有任何改变,依旧温柔地如吹过湖面的微风,让人愿意死在这样的风中,让人愿意跳下湖去永远被微风吹拂:“你,已经是个死人。”
“好吧,我这么问吧,咳咳……我为什么已经是个死人了?”
“呃……”这个问题没有人问过,应该说,没有人能问出口过,即使想问,在这温暖的光和拂面的微风下,也会选择看着一生中看到的最美的风景,安静地不说一句话。
所以第一次被问这个问题,男子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想了一下,他如实说:“因为他在意你,所以我不喜欢你。”
“啊?咳咳……这是什么道理?为什么他在意,你就不喜欢?”
“我不会喜欢你的。”男子重复道。
“嗯。”恋月无所谓地嗯了一声道,“忽然想起来,我还没洗脸呢。”
男子不解恋月怎么忽然说了这么一句,不过还是善解人意地说:“没关系的,死人不用洗脸”,说着又举起手来。
“等等。咳咳……最后一个问题,”恋月也平举了手,手掌向他,大声阻止,“他是谁?”
男子闻言微笑着回答道:“他是唯一可以与我抗衡之人,我听到过有一只寒蟾叫他‘大神’,想来就是在你被子里‘呱呱’叫的那只吧,呵呵,这个称呼对你们来说算是极其贴切,对你们来说,他是无所不能的,比神还要大的神。至于他的名字,如果你活着让他找到你了,自然就知道了,并不用我告诉你;但是,你已经死了,死人便不必知道了。”
趁着脖子上无形的“手”还未掐紧,恋月赶紧挤出最后一句话:“等等!让我说最后一句,很要紧的,不说我死不瞑目!”
脖子上无形的“手”离开了些许,男子好脾气地道:“慢慢说,不急。”
恋月看着如画般毫无瑕疵、不沾纤尘的男子道:“你的出场简直太俗太俗了,鲜花光芒什么的,俗气死了,记住了,下次记得改进。”
“你!……”愤怒也很多很多年没有浮现在男子脸上了,所以他现在的脸色颇有些僵硬。
还没等他调整好脸上的表情,随着一声被子盖住的闷闷的撕裂声,空气以恋月为中心,如同水面般**起一圈圈涟漪。
“空间卷轴!你竟然藏着空间卷轴!”男子惊道。
空间卷轴倒不是恋月一直就藏着的,这还真要感谢胖青蛙老鼠哥给送来,恋月不敢拿出来用手撕,不代表她不能用脚偷偷在被窝里撕。只是老鼠哥倒霉了,恋月的脚虽然灵活,那也是灵活的“脚”,到底比不了手,为了解开绑在他头上的卷轴,恋月的脚没少在他身上**,比如一脚踹翻他,用脚后跟按住他的肚子,夹住他的前爪等等等等。
在谪仙男子第一次说“我从不杀生的”时,恋月松了口气,脚下自然地一松;当听到“顺便取了你的性命”时,恋月毫不犹豫并且毫无怜惜地在被子里一脚踹在胖青蛙老鼠哥的身上,将他踹个肚皮底朝天,接着各种毫无怜惜的**,老鼠哥又被挤出许多冰水就不说了,而且被恋月**地连前天吃的冰块都吐了出来,在被窝里伸着长长的蛙舌,可怜之极。
好在谪仙男子并不在意恋月被子里的事,好在在脚被彻底冻僵之前,恋月取下了胖青蛙老鼠哥头上的卷轴,用脚趾展开来撕成两半。
好在……空间卷轴用脚撕也是有效的。
卷轴撕毁,空间转移法阵启动,任何攻击无效,男子收回手狠戾道:“算你幸运,你的好运不会有下次的。”
空间涟漪的中心,恋月笑着回答:“真不好意思,看来我没办法是个死人了,他来找我时,我会问他的名字,也不用麻烦您告诉我了,对了,你有话要我带给他么?”
“麻烦你告诉他……”
可惜男子接下去的话恋月没法听到了,脚冻僵了动不了,一把掀开被子拽住瘫软在**的胖青蛙的后大腿,随即一团漆黑的黑暗便将她吸了进去。
掀起的被子在白衣谪仙男子眼前落下,男子缓缓垂下眼眸,看着地上几乎湿透的冒着刺骨寒气棉被,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嘴角眼角微翘,似乎是微笑,脸上竟有满意的神色,真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然后又张嘴、眯眼睛、皱鼻子——大大地打了个喷嚏。
“没人看到,不用灭口。”
谪仙男子四处瞅瞅,确定没人看到他破坏形象的喷嚏,一挥手,甩甩袖子,转身开门走出去了,并且很有教养地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院中与正好端药进来的水痕迎面而过,谪仙男子还礼貌地向水痕微笑点头。
水痕端着药停下脚步,脚下原地转了一圈,让目光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扫过院中的花花草草以及院墙格栅,自言自语道:“奇怪,只有我一个人啊……为什么感觉有人走过去了?难道是杏花树在朝我打招呼?”
“错觉吧……”推开房门时水痕还回头朝院中看了一眼,确实没有人。
“主子,药好了。”推开房门,一股寒风铺面而来,屋内早没有恋月的身影,亦没有洒落的鲜花和一丝暖意,炭火早已熄灭,一床湿透的被子凌乱的落在地上。
“啊!!!主子?主子?……呜呜,主子……你在哪儿啊?”
恋月在黑暗里,黑暗里除了黑暗,剩下的还是黑暗,不知哪里是起点,哪里是终点,恋月不知往哪个方向走,开口询问被自己倒拎着的胖青蛙“老鼠哥”,却发现连声音也被黑暗吸去了般,明明说话了,却没有一点声音,唯有手上传来的刺骨的寒意还能让她保持冷静,只是这冷静不知还能保持多久。
她感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呼吸也在加重,可是在这个什么声音都没有的黑暗中,明明安静得可怕,却连心跳和呼吸声都听不到。
恐惧慢慢淹没恋月,她看到浑身是血初生婴儿被抱出房间,房内母亲苍白的脸和紧闭的双眼;看到大夫摇头和“活不过三天”的口型;看到**不停咳嗽的小女孩,屋外大夫摇头,口型在说“活不过三年”;看到女子晕倒在马车上,大夫摇头口型在说“活不过二十岁”;看到二哥的手将用灵力包裹的剑刺进过四哥的身体,血肉模糊的内脏顺着洞穿的剑挂在身后,二哥的手同时飞向空中,划出一片血雾……
一切走马灯般在恋月脑海中闪过,看到二哥和四哥互相残杀,恋月终于崩溃了,泪从她的眼眶滚落,再也支撑不住的身体和流下的泪一起,朝无尽的黑暗坠落而去。
泪还未到腮边便已冰凉,似乎这个黑暗连热量也会一点不剩地吸走;而身体,在这虚无的黑暗中,不知会坠落进怎样的冰凉之处……
……
却不是一个冰凉之处,恋月坠落的身体跌进一个坚实的怀抱。
黑暗中,恋月感到有人接住了自己,那人很高大,扶着自己的肩,另一只手臂托起自己的腿弯,便稳稳地捧住了自己。
肌肤上传来的体温几乎炙热,肩上的大手一下一下,一下一下拍着自己的上臂,微烫的掌心将安稳的讯息传达着。
没有声音,在这个黑暗中即使说话也听不到。
恋月什么也没有听到,什么也没有看到,却觉得无比的安定了。
似曾相识的情景,似乎很久以前,也被人这样捧在怀里,传来的体温也是这样的炙热,那时,他也是哄孩子般的一下一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自己,直到自己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