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痕啊,你搓着手走来走去的做什么?”恋月眯着眼睛问。
“小姐,你醒啦?”
“来来去去快把地面踩穿了,又是叹气又是自言自语的,我能不被吵醒么?哈……”打个长长的哈欠,恋月说:“若是两位哥哥启程了,告诉他们我不去送他们了。这睡不醒的冬三月,一枝红杏出墙来啊……”
“不是不是,小姐说什么呢,别逗了,小姐睡了一天一夜还多,两位公子早走了。”
“哦,我再睡一会再回府。反正二哥的床也不用了。要不,你们就这样把我抬回去吧。咳咳。”
“不是不是啦……”
“哦,我爹发现印章没了,送回去就是了,最多禁足一个月,没事啦,不用慌成这样,我接着睡了,咳咳,哈……”
“哎呀,小姐你起来,别睡了,出大事了。”水痕摇晃自家睡意浓浓的小姐。
恋月翻身坐起来,揉着疼痛不已的脑袋道:“到底什么事啊?要到了扰我清梦的地步!”
“小姐大事不好了……”水痕带着哭腔,“二老爷要把你嫁出去!”
恋月一愣,说道:“把我嫁出去?好主意。”说罢又补充道,“着实是个好主意。”说罢又补充道,“一枝红杏出墙来。”
“小姐你怎么还称赞他啊?好什么呀好?太……太不是东西了,小姐不顾身体,硬是连夜出城救了他儿子的性命,转眼他就要把小姐给卖了!”
“呵呵,因为不得不说这是个好主意啊,要把我嫁出去啊,着实的好主意,不管我有没有威胁,嫁出去再说,不是柳家的人还怎么争夺家主之位呢?好主意,釜底抽薪的计策呢,再说还能换些好处回来。”恋月嘴角浮上笑意,“水痕,别的先不忙,你给我拿一把羽扇来。”
“什么?”水痕一头雾水,“小姐你怎么不急啊,现在外面都是媒人的马车,整个沧河城的媒人怕都来了,还有画师,说要给小姐你画像,连算命的都来了,小姐啊,你就要被标上价格,放到货架上去卖了,你怎么……”
“别吵别吵,头疼。”恋月打断她的话,“咳咳,轻声点说话,好像睡多了,头晕得紧,咳咳,要不再躺会儿吧。”
说着又要躺下去,被水痕一把拉住道:“我的好小姐啊,你哪一天不头晕啊,快起来想想办法啊,坚持坚持啊……你睡糊涂了,听到外面的马车声没,听到媒婆大嗓门了么,那都是来卖你的啊……”
“呵呵,咳咳……呵呵……”恋月被她逗得乐得不行,睡意也抛了几分,“行吧,那你先给我找把羽扇来,要白色的羽毛的那种。
“小姐要羽扇做什么?入冬早就收起来了。”
“找感觉。”
“啊?找什么感觉。”
“你帮我弄一把来就知道了。”恋月神秘一笑。
“这时候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着急啊……找什么感觉……”水痕说是这么说,到底是给找出一把羽扇来。
白羽扇,风弄袖。
挥在手上,恋月很是满意。
“水痕啊,你觉不觉得小姐我现在有一种很潇洒很意气风发的气度,就是那种‘羽扇一挥,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感觉。”
水痕听得一愣一愣的,扯出笑说道:“水痕不懂这些,反正小姐也不急,我给小姐擦把脸吧,小姐眼睛里的眼屎蛮多的,肯定是上火又累着了才会这样。”
“……咳咳……咳咳咳咳……”恋月差点咳到吐血。
……
“怎么回事,细说说吧。”洗漱完毕,恋月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羽扇问道。
水痕将炭火移得近些。
“小姐你不知道,二老爷太不是东西了……”
“我知道,你骂过一次了,咳咳,”恋月哼了一声说,“作为一个丫鬟,胆子倒是够大的,我做小姐的都不敢骂。”
“不是我要骂他,是他!是他,太……太……总之,小姐你听我说了就知道了。”
“嗯,说吧,听着呢。”恋月靠在床头,将羽扇放在胸前,微闭着眼。
“小姐你睡着了不知道,昨天晚些时候,二老爷和三老爷便去祠堂讲和了,四老爷和五老爷也去了,根据我得到的可靠消息,三老爷提起小姐来都没有说什么,只说二公子和四公子有个好妹妹。二老爷却忽然说小姐虽然只有三分姿色,到低还是有三分姿色的。什么话呀?想想他说这话的神情,就……就他……算了,总之,这哪像个长辈该讲的话?简直是太……太……小姐,你在听么?”
“嗯。”恋月几不可闻地嗯了声,懒懒地说,“你要骂就骂吧,否则我听着不顺畅。”
“是是。”水痕一喜,接着道,“二老爷说了这句不是人话的话之后,其他老爷都没反应过来他的坏心思,然后三老爷就又说小姐年纪大了,大老爷一直没让你嫁人,青春都被耽误了,啊呸!我呸死他!呸呸呸!三老爷还帮你说话,说你身体不好,大老爷不会答应的,二老爷说他来办,呸!这不,今日这府里就人嘶马吠的,全来的什么七乱八糟的杂人啊。小姐,小姐啊……”水痕摇着静静不动的小姐。
“嗯。”恋月轻声应着,听着倒像睡着时的呻吟。
“小姐……”
“嗯,继续。”
水痕一愣道:“我说完了。”
“嗯。”
水痕无力道:“小姐到底听了没有啊?”
恋月缓缓睁眼,挑眉问道:“这就说完了?”
“完了啊。”
“就这样?不过分啊。”
“这还不够过分啊?你救了他儿子性命耶,转眼他就要把你卖出去!太……太……太他妈不知怎么形容了!”
“呵呵,为何你笃定他是卖了我,或许他为了报答我的恩情,真心给我寻一门好亲事呢。”恋月不以为意道。
“啊呸,真心寻一门好亲事,说出去或许有人信,我却知道不过是跟个有钱人家联姻,换几间店铺回来罢了;或者干脆是给族里某个男丁换个前程,就像他们对思静小姐一样。”
“呵呵。”恋月用羽扇掩面一笑,笑容中多少有些凄凉,她坐起来笑道,“呵呵,这点竟连你都知道了。你既然自己悟出了这点,那我这个当小姐的再教你两件事吧。”
“什么?”小姐很少正经教自己些什么,偶尔教的往往就极其有道理的,水痕立刻认真听着。
“其一,像我这样的小姐就是要用来为家族换些利益回来的,这就是我被悉心教导养尊处优,又有你伺候着的原因。”
“怎么这样……”水痕嗫嚅着,觉得不能接受。
“怎么不能这样,咳咳,”恋月淡淡一笑,“你想想,为什么不是我伺候你,而是你伺候我呢,若是命运是有因果的,这便是用今生即可看见的因果之一。咳咳,算了,说不动了,别的,你自己慢慢体会吧。”
“难道,小姐就甘心这么被他们卖了?”
“嗯……”恋月摇摇羽扇,想了一下,“卖了,换个地方继续养尊处优;卖得好,还能有夫君的疼爱。不错啊。”
“小姐啊……要不我们跑吧?放心,我们带足了钱两,我定不会让小姐受委屈。”水痕头脑发热了。
“呃,咳咳,”恋月真不知如何回答,倒是听说过对夫君不满意的小姐逃婚的,真没听说过夫君还没定下来就跑了的,算了,当没听见吧,“我说,我的贴身丫鬟啊,小姐我是不是该吃药了?”
“啊,是,我都急忘了。”水痕将桌上一碗浓药递上前。
药微凉,极苦,恋月不徐不疾喝完了,面色不变。
将空碗接过,水痕问:“小姐说的其二呢?”
“其二?哦,其二,”恋月又软软地倒回**,仰面望着雕花的床顶说道,“我救的是我的两个哥哥,只是他们恰巧又是我二伯的儿子罢了。我救他们也不是为了想让他们感念我的恩情,是因为我不想失去哥哥而已。所以说,我救他们不是为了谁,不是为了施恩,我救他们是为了我自己,咳咳,你,听懂了么?”
“水痕懂了。”
“去吧。”
“啊?去哪里?小姐要什么?”
一把羽扇从**缓缓竖了起来,向下一挥,挥出的风吹过炭火,掀起点点红色的火星。
“出去,再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