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依依心里乱麻麻的,说不上来的烦乱,但就这最后几天了,马上她就要回到颖城,或者是直接去到北京,很多事情她不想去细细思索。这两个月来刘清仁都没有联系她,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行踪,但是他潜伏不动她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局势复杂无暇顾及她,也许是时机未到还不用找她。

晚餐时间何梓明来了电话,说在外应酬没法回来吃饭,依依闷闷的应了。他还说会有份电报会送到家里,不想让仆人接触,请她帮忙收到书房保险箱里。

晚上八点钟电报社的小男孩送来电报,依依亲自接了,她从不看他的私密文件,并不是何梓明忌讳她查看,而是她不想了解何梓明那个野心和欲望横行的世界。她直接拿到楼上书房打开他的保险箱,把折好的电报纸放进去,不过放在上面的两份信件并没有叠好,可能是因为翻看的太重了,一边翘了起来,依依把它拿了出来,想一起叠好。但是目光被上面的一行字吸引了。

北洋十九师即日调动至山海关。

依依果断的展开了信件,大意是奉军和东南直系正在上海正面冲突,北京派十九师司令刘宗望带军到东北从后方牵制张的军事力量,以防奉系发动全面战争。

依依折叠着信纸,心中郁郁,这次可能是直奉之间第三次大战的起点,那她的刺杀计划又要被拖延,在战争中寻求机会,比由着何梓佑这条亲子线接近刘宗望更难以实现。

但是她心里又有了一股压抑的幻想,也许,也许跟何梓明在一起的时间又可以再多那么一点点。

她匆匆把保险柜锁好,被心里的幻想吓到,她知道留在上海的时间越久,她就会越沉迷和不舍,复仇有再多的想法和机会,没有决断的必死的决心是不可能实现的。过去几年她那钢铁般坚定的意志在一点点的被侵蚀,不管她心里愿不愿意承认,离开何梓明已经成为她最大的魔障,她需要不断的告诫和刺痛自己,以免自己清醒的沉沦。

这天夜里何梓明很晚都没有回来,依依没有等到他就先睡了。不知道几点了,他才带着一身冬夜凛冽的寒气回到家,走上她的阁楼,看她已经睡熟了,轻轻的在她额头亲了个唇印。

依依迷糊的睁开眼,看他已经脱了大衣,穿着衬衫马甲坐在她的床边,冷清的指尖抚弄着她鬓边的发,低头看着她的目光温柔的溢出水来。

“你睡吧,不吵你了。”何梓明不舍的帮她把被子掩好,怕自己手上的寒气凉到了她。

依依点点头,不想在夜里说什么,趁着睡意又阖眼睡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到被子被掀开了一角,身后钻入温暖的躯体,从背后贴住了她,揽她入怀。

“不是不吵我了吗?”依依嘟哝道。

“嗯。”他的手着拨弄她颈后的秀发,露出白皙的后颈,火热的唇贴了上去,细细的舔舐,“我已经洗了热水澡,不会凉到你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依依的睡意被他磨弄的渐渐消散。

“我不想弄醒你的,”何梓明暗哑的声音在她的耳根,“可是我忍不住,已经三天没有了。”他的手掌把她的睡裙往上推,一寸寸的研磨着她的肌肤。

“大概是你太忙了吧。”她淡淡的说,不想配合他。

“这段时间上海时局太乱。对不起,依依,我真的谁都不见,只想每天跟你在一起。”他在她身体上亲吻的越来越狂热。

依依本沉睡着的心躁动了起来,“忙着向马小姐求婚?”

何梓明把她的身体板了过来,充斥着情欲的狂躁的眼眸盯着她的眼睛,“你在说气话,是不是?你知道我这辈子唯一会娶的女人就是你。”

依依垂下眼帘,懊恼自己为什么要说这种无意义的醋话,自己过几天就要离开了,也许永远不会再见到他了。

他看她微红的眼尾,低下头亲吻她的眼帘,“别离开我,好吗?一辈子都不要离开我。”

今天一天她想问他的那些话,隐隐中的疑虑,全然说不出口,只有近于离别的痛楚和不舍。依依感觉自己的情绪像是他手中的琴弦,轻弹慢捻的撩拨起伏不宁,眼角慢慢渗出泪来。

何梓明不再言语,凝视着脆弱的她,一边用舌尖舔着她的泪珠,一边舒缓的进入她的身体,温柔的安抚着她的身体,她的心。她的身体渐渐舒展开来,沉迷他给予的欢愉。

他看她睁开眼回望自己,水光盈盈的眸子迷离而柔情。他低头用双唇裹住了她的唇瓣,把她的柔软的身体拧成一团,嗜血的眸子狂热起来,开始疯狂的加速,击入她身体最深的地方。依依的身体一下子承受不了这么剧烈的刺激,整个人颤抖着,想要不理智的叫喊,可是他的唇舌牢牢锁住,吞咽了她一切的表达。

一场狂风暴雨的欢爱结束,依依所有的感官被调拨到极致后舒缓了下来,脑袋昏昏的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的愉悦和伤感。何梓明的指腹沿着她的眼尾轻柔的给她拭着泪水,她才恍然发现自己两鬓的发际线已经被欢愉刺激的生理泪水打湿。

过了良久,他温柔的开口:“明天下午我会早点回来,陪你吃晚饭。”

“嗯。”她温顺的点头。

他的拇指勾勒着她的手心,“后天跟我去苏州待两三天吧,我把上海所有的事情都推掉,不去管上海的局势,不去应酬。去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只有我们俩,何先生和何太太,好不好?”

依依泪眼朦胧的望着他,被这个场景蛊惑了,再给自己这最后的几天吧,她想。

第二天早上依依去到工厂,她琢磨着何远山电话里说的话,自己后面怎么向何远山交差。正巧徐厂长要去找傅先生汇报最近厂里的事情,依依借机表示想一起去,两个月的学习期已经到了,她很快就要离开,想当面谢谢傅先生的关照。

于是徐厂长带着依依一同来到了傅先生的办公室,这是傅先生公司在外滩的大厦,在这里设有一整层看江景的办公室,在他数不清的产业里,这里是他驻足最多的地方。

徐厂长过去跟秘书打了个招呼,就带着依依在一旁等待了。过了一会儿,见办公室里面出来了两个日本人,傅先生亲自送他们出来,抬头看到他们便走了过来招呼。

“杨小姐,今天怎么亲自过来了?”他在厂里的人面前也叫她杨小姐。

“傅先生,今天我是来向您道谢和辞行的,谢谢您这些天的关照。”依依恭谨的道谢。

“徐厂长,你跟秘书去把上个月的报表打出来,一会我们具体谈一下。”傅先生抬手把徐厂长支开,邀请依依进办公室谈话。

“何太太,难得来我这里一叙,请坐。”傅先生一向有着儒雅而精致的气质和翩翩的风度。

秘书进来端茶倒水,奉上品质极佳的茉莉香片,一股清香在鼻尖萦绕。

依依开场一番致谢之后,表明来意:“我现在归期已近,虽然学习时间短,还比较粗浅,但是相信还是有能力开拓新厂业务。不知道傅先生对在颖城开新厂的计划有没有开始提上日程?”

傅先生表露出一丝讶然,“这件事情一直是由何大少全权负责的,我不太看这么细节的事情,不过何大少也很久没有跟我说过分厂的计划了,大概是因为他也太忙了,各个生意遍地开花,不过颖城是他老家的业务,他应该还是放在心上的,何老先生都这么郑重的派何太太过来学习,足以表明诚意,何大少总不至于暗中与父亲不合吧。”

“那当然不是,只是大少爷是在您的麾下,何老爷怕让大少爷独自做主显得他是徇私,还是要征请您的意思。”

“何太太,您太客气了,何大少这样的猛龙不可能在我麾下的。”他意味深长的一笑,“我们现在只是有些生意还在合作,而且他退掉了跟我太太外甥女的婚事,现在要另结良缘,我恭喜他还来不及。”

依依心中一刺,强笑道:“大少爷是年轻气盛,还需要请傅先生多多关照。”

“当然,大家都是颖城同乡,在上海滩这种势力复杂的地方需要互相关照。”傅先生云淡风轻的说。

“对了,刘副司令和太太昨日来上海了,我们在一起聊了很多颖城的事情,没想到他们跟何太太也很熟识,早知道我就邀何大少和何太太一同赴宴了。”

“刘副司令?”依依心惊,面上不露声色的问。

“刘清仁,刘部长,最近新升任十九师副司令了。”傅先生满眼笑意。

依依手中的茶杯歪了一下,立刻摆正,笑容盈盈:“原来是刘部长和夫人,我们确实认识,他们来我们何府拜访过。刘部长高升了,真是恭喜他和夫人了。没想到您跟刘副司令交情也很深呢。”

“都是颖城同乡自然有过许多业务往来。”

“颖城真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这次刘副部长来也是因为公务?”

“是啊,你也知道现在上海时局很乱,北京段祺瑞秘密派代表来调和张和孙的斗争,我们上海工商界人士最不希望看到在上海打仗了,希望这次刘司令和刘副司令的调停能成功。”

依依怔怔的消化这句话,过了一会才问:“刘司令也会来?”

“是的,这个消息只有很少的内部人士才知道,三方正式会面那天会来,现在他是段手下最有分量的人物,只有他出面才能代表段政府。”傅先生的目光一直盘旋在她的脸上。

“是哪一天?”依依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声线,一字一字慢慢念道。

“具体嘛,”傅先生微微一笑,“就这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