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鹤院正堂里,孟丽娘坐在沈老夫人身旁眼里皆是笑意,待到柳月柔端着茶跪拜时,眼里的笑意淡了淡。
终究是不敢发作,浅抿了口茶咬着后槽牙才稳了笑:“妹妹快起来吧,这些日子照顾长辈和郎君必定是辛苦了。”
“少夫人言重了,都是月柔应该做的。”柳月柔亭亭玉立站在王氏身旁,脸上尽是温婉之色。
果然见孟丽娘的笑意都快稳不住了,譬如这掌家一事哪里是应当。
青子衿与窈娘对视一眼,露出不屑的笑意,“哎哟”一声道:“少夫人脸色不太好呢。”
如今自然是孟丽娘肚子里的孩子最重要,王氏忙问道:“可是累着了?”
沈老夫人也点了头:“你如今万事以这孩子为重,等晚上再过来用饭再叙也是一样。”
孟丽娘的确觉得肚子隐隐作痛,颔首道:“多谢祖母、母亲,媳妇晚饭时再过来。”
当初跟着去山东的丫鬟们也都回了玉京各司其事,譬如那守夜的红玉如今仍在沈循书房做粗使丫鬟。
见孟丽娘回来,徐嬷嬷带着一干人迎上前道:“可算把少夫人盼回来了。”
孟丽娘不耐徐嬷嬷管着静思院的钥匙账册许久,只敷衍笑了笑由得碧兰扶着她回正屋。
她本就乏力的很,不想与人周旋,倦怠道:“你们不必跟着了,都各自散了吧。”
“窈娘,你留下。”
柳月柔今日一直在暗中观察青子衿,两人住的屋子又隔得近,走到廊下就听青子衿笑道:“柳小娘人如其名弱柳扶风,难怪郎君喜爱。”
“青小娘过誉了,本想着我们一见如故,自然要说说话的,但我手头上还有庶务要交待下人,就先走一步了。”柳月柔眉眼带笑,说起话来也莺声婉转。
可其中的含义自然是要压人一头的意思,青子衿不在意地笑了笑:“哎,可惜我是丫鬟出身又见识浅薄做不了这些大事,就不扰你了。”
柳月柔见她说得此话,心里也有了计较,假意说了自谦两句才告别散去。
原先她只想着沈循喜欢这青小娘,却没有想过身份上的事,今日才反应过来即使再喜欢,沈家少夫人的位置也轮不到她坐。
正屋里孟丽娘靠在绣榻上眯着眼休息,碧兰将给她捶脚的小丫鬟退了出去,亲自跪在地上小心伺候着。
“你出去守着,我与孟小娘有体己话要说。”过了半晌,孟丽娘才幽幽开口道。
碧兰出去,这捶腿的事自然就落到窈娘身上,孟丽娘虽怀孕却并未发体,甚至脸颊上的肉也比先前少了些。
见窈娘缓缓起身,孟丽娘才道:“罢了,你如今也不必做这些事来讨好我,好好坐着吧。”
“是,不知少夫人留下妾是为何事?”
孟丽娘摇着扇子道:“留着你说会儿话,可听说碧柳的事了?”
窈娘抬眸道:“这事妾听母亲说了,碧柳背主实在不可饶恕。”
“也怪我疏忽大意,竟不知那个死丫头什么时候存了那样的心思。”孟丽娘撇了撇嘴。
跟着她嫁到沈府前,李氏本就说过若是怀孕不方便伺候时就让贴身的两个丫鬟伺候沈循,可这话孟丽娘当时乖乖应下却没听到心里。
后来碧柳果真趁她怀孕时上了沈循的床,她心中只恨透碧柳背叛了自己,任凭碧柳下跪磕头她半点也不愿成全。
“大少爷青年才俊,样貌家世都是翘楚,丫鬟们动心也是正常。”窈娘劝慰道:“可少夫人当时怀有身孕,碧柳却只顾着自己实在可恶。”
这话倒是说到了孟丽娘的心坎上,点了头道:“平日里矫揉造作原是为了勾引郎君。”
这话倒是认定了沈循无辜被碧柳勾引了去,窈娘垂眸叠了叠衣袖才道:“这事既过去了,少夫人就不要再想了,如今万事以子嗣为重。”
这道理孟丽娘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碧柳从小就与她一同长大,出了这事后她只觉得心头堵得慌,却迟迟找不到人宣之于口,如今回来看到窈娘这才忍不住将事情说了出来。
“我何尝不知道要以子嗣为重,只是那碧柳被堵在书房时我这胎才刚坐稳,好不容易有了些胃口,结果又遭了两个月的罪。”
难怪这般消瘦,也算是身子本就保养得宜,否则......
窈娘道了声“阿弥陀佛”,心有余悸似的拍了拍心口:“还好菩萨保佑,妾今日起就替少夫人尽心拜佛祈福。”
孟丽娘秀眉微蹙,她哪里是这个意思,只是鬼神之说她也不敢不信,淡淡道:“你有心了。”又默了许久才道:“你这些日子在府中定也是瞧见了,如今柳小娘仗着婆母宠郎君爱,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爬到我头上了。”
“是,柳小娘是有能力的,夫人如今亲自教她打理庶务呢。”
听得她口中对柳月柔的赞赏,只觉得窈娘蠢笨不堪,骂道:“你是绣花枕头吗?这府里你能依仗的只有我,若我被她踩下去,可还有你的出路?”
窈娘委屈低头,惹得孟丽娘又道:“若还有些脑子,就好好想想怎么分些郎君的宠爱。”
听得这话,窈娘才抬头艰难开口道:“少夫人不如把青小娘收为己用,妾实在是不如她们呢。”
孟丽娘往日从来只和青子衿打对台,何时想过将她收为己用这样的事,本想骂窈娘天真,可又觉得如今来看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斟酌半晌才道:“若是她来投诚,我倒是能考虑考虑。”
这说客自然就要窈娘来做了,只是她也怕窈娘不成事,只让她徐徐图之。
与孟丽娘说过了话,窈娘当真就沐浴更衣去了佛堂,待到下午时秋倦袭来人却愈发困顿。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见沈谦站在自己身旁翻看经文,玉容清润,眉宇温和,恍若梦中。
窈娘的嗓音带着些慵懒与倦怠:“三老爷许久不曾来我梦里了。”
沈谦只觉自己胸口被山峦沟壑填满,持着经文的手指僵硬发白,他知道这可不是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