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窗映照屋中,不需烛火就能看到她雪白的身影和手腕上汹涌流落到栀子中的鲜血。
沈谦如看客站在禅房中看着佛子神色慌乱,将月娘抱到木榻上,慌忙点燃烛火翻箱倒柜找出止血的药粉为她疗伤。
而后画面一转,他又到了树林之中,月娘双手双脚被麻绳捆绑,口中还塞了白布堵着,为首的男人满脸恨意看着她,落了几十巴掌才将她一脚踹进了湖中。
沈谦看着月娘沉入水中,这才跑上前去想将她救起,可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水面,更触碰不到她。
人群散去后,一身褴褛身上皆是青红伤疤的觉善毫无留恋的坠入湖中。
梦里不知身是客,佛子的一生忒短,见两人的尸身浮起,沈谦忽觉胸口窒息喘不过气来。
他忽从梦里清醒,待到睁开才知如今天色还早,只沉沉二漏,灯烛将烬时。
房中的栀香浓烈,似乎也夹杂了血腥,他正要仔细分辨却不想不过须臾之间,他又入了梦中。
乡下篱笆小院,月娘与觉善还是稚童模样,原来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暑往春来,待有一日清早,她仍旧轻快跳过两家横隔的栅栏,在觉善家门口唤着哥哥,可再无人应门。
月娘不知,但沈谦看得到,他见觉善父亲在城中卖货时被疾驰的马蹄踏在地上,母亲带着她报官却被人欺凌,他跪在衙门外伸冤却无人理会,待到醒来时已被云游的和尚救起。
家破人亡后他的人生从此再无生机,常伴青灯古佛,日复一日不过是残存蝼蚁。
月娘嫁了一个行商,挣了些银子却时常在外做生意,她从篱笆小院住进了城中高墙,日子却过得愈发无趣,听人说报恩寺求子极灵就和丈夫一同到了玉京,趁着他出门的日子住在寺庙中诚心祈求上苍赐一个孩子陪自己打发漫长光阴。
经幔轻翻,暗香涌动,世间因缘际会使得相逢的人总会再次相逢。
“若怀哥哥!”女子欢喜的声音敲动了他沉寂多年的心,封尘许久仍震得支离破碎。
从此后她就整日缠着他,起先是闲谈过往,后来他觉察她的心意后,她反而大胆起来,故意说一些骇人听闻的话,还时常在他的禅房中做一些大胆的举动,让他心慌意乱。
自从将月娘救下后,她手腕上的伤口就一直在提醒着他,让他愧疚让他不安。
又或是他的六根本就不净,他再狠不下心来,只与他在简陋禅房中做着这世上最撩拨之事。
随着两人的亲昵,浓情蜜意时又些禁果水到渠成送到他的嘴边。他冷静下来,慌乱抗拒,可不过几日就败下阵来。
从觉善忐忑不安回应月娘的轻吻起,在一旁身为看客的沈谦眼眸渐渐生起了寒意,觉善躲不过,他亦然。
月娘的菡萏小衣落到了觉善放佛经的书桌上,随着清冷佛子的意乱情迷,含苞待放的并蒂莲花被他珍视的握在掌心,她轻柔的腰肢毫无力气似的挂在他的身上,月夜之中两人相拥耳鬓厮磨,觉善的口中也说出了撩拨人心的情话。
窗外的风紧了紧,朗月藏进了乌云中,顿时电闪雷鸣。好似在警告此时深陷云雾的两人,不守妇德,玷污神明,自然是罪该万死。
待到再醒来已是天光大亮,云霞金光铺在寺中金瓦上,人间钟鸣未歇,地狱众生暂脱。
沈谦冷着脸站在树下看着浮云散去又合上,直到云空走来问道:“寺中简陋,不知大人睡得可还好?”
“多谢大师解惑。”沈谦颔首道。
云空观他神色凝重,面容冷峻,道了声:“阿弥陀佛,前世已成过往云烟,还请大人莫要伤怀。”
白屋炊烟,寂寂阶前,禅房中的栀子悄无声息的又冒了一个花骨朵。
“伤怀?那两人只顾眼前欢乐,没有长久打算,落得那般下场,自然是有因有果的事。”他声音发冷,凉薄如斯让云空心里一陡。
“大人既如此想,便是再好不过了。”云空道。
“是否今后我不会再被那些荒唐之梦困扰了?”沈谦问道。
云空颔首道:“自然。”
沈谦心里划过一丝空落落的惆怅,却闻见鼻息中钻进一丝栀子甜腻的香,不同于往日的清香,今日这般极浓烈。
“不过大人与梦中女子的今生已有接触,贫僧也不知你们二人的今生缘分,不过上天自然会有安排,还请大人切莫违背天道,伤人伤己。”云空见沈谦凉薄,担心他反倒会为了保全自己伤了无辜之人,特意告诫道。
沈谦知晓他的意思,淡淡道:“大师放心,我自有分寸。”
说罢,他暗笑自己佛前妄语,何来分寸。
云空不知他心中所想,今生之事他也窥探不得天机,自然是不敢胡乱指点。
沈谦离去后便直奔户部,他还有太多的事物要处理,虽惦念儿女情长却不能耽误军国大事。
窈娘夜里睡得不安稳,大抵是雷雨之中在沈谦面前脱口而出了不该说的话,夜里竟然梦到仍然是在佛堂中,他真的把那日下午的荒唐,悉数还给了她。
她看的真切,这人不是与他相似模样的佛子,三千发丝束在玉冠上,就是沈谦本人。
四目相对却在心中撩起千般波澜,这便如金风玉露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他纤长的手指摘了朵窗边的花蕊,而后小心翼翼放在掌心观赏,只这般便让窈娘气息不稳,心神慌乱。
见她眼里泛起红润,沈谦宽慰道:“说了我教你,莫要心急。”
他温和儒雅说着寻常之话,可莫名让人毫无招架之力。梦里什么光怪陆离的事情皆会发生,明明冷峻如沈谦居然会变得温润敦雅,而她不知为何好像变了一个人……
不论佛堂还是水榭皆是只有他们两人,虚无缥缈的梦境唯有触觉是真实的让人难忘。
直到她醒来发觉脸上极烫,慌忙将头埋进被褥中。往日梦中只是浅尝则止,可如今真是愈发的荒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