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厮杀了十几年的墨董,遇到事,第一反应是先冷静。
这都成了他的条件反射。
他的心往下沉,脑子瞬间无比清晰。
看到高予鹿一瞬间惨白的脸,他拍了拍她肩膀:“别慌,我去监控室看监控,寻找她的去向。”
高予鹿:“我跟你一起去。”
墨钧言没阻拦。
这边房子贵,监控室很严格,轻易不会给业主看监控的。
墨钧言在去监控室的路上,先找到了朋友,要了这边物业经理的电话,让对方跟他一起去。
“……我女朋友丢了条价值一千多万的钻石项链,我想看看谁到了我们家门口。”墨钧言这样告诉物业经理。
在很多时候,人没有物品贵重。
你说人不见了,对方会各种推脱;但你说丢了贵重物品,对方怕担责任,反而会更加积极帮忙找。
等他和高予鹿赶到的时候,监控室已经在调监控了。
从监控里,墨钧言和高予鹿瞧见墨泱上了电梯,按了顶楼的层楼。
高予鹿不着痕迹松了口气。
她故作姿态喊了声:“我想起来了,项链我借给了朋友,没丢。”
众人:“……”
墨钧言跟监控室的人说了句抱歉,急匆匆带着高予鹿走了。
两人快步跑回了自家那栋楼,也上了顶楼。
顶楼的围栏不矮,齐墨泱胸口。她靠着那围栏,眼睛呆呆看着远处。
高予鹿小心翼翼走过去:“泱泱,你怎么跑顶楼来了?”
墨泱不说话,目光空洞落在某处。
高予鹿揽住她肩膀:“我做了鲜奶蛋糕,下去吃好不好?”
墨泱没动。
墨钧言看着,心揪成一团。
这场景何等相似?
当年的墨泱,也是不吃不动,陷入这样的呆滞里。
墨钧言骨头缝里都在冒寒气。
该死的步景桓。他要是这辈子不出现,墨泱一辈子都不会再次经历这样的事。
任由她沉沦,墨钧言都能想象到她接下来会是什么样子——越发消瘦,越发不爱吃喝,甚至睡不着。
她的抑郁会一天天加重。
墨钧言心疼得滴血,又气得发狂。
为了父母和姐姐的去世,情有可原。
但为了个男人,真他妈没出息。
墨钧言重重一推墨泱:“你说句话!”
墨泱没反应。
“你不要装死狗,谁还没失恋过?你他妈两年半婚姻赚35个亿,你有什么资格搁这儿搞抑郁?”墨钧言越说,声音越大。
高予鹿有点紧张,想要提醒他轻声点。
悲伤袭来,要给墨泱时间去消化,不能这样吵闹。
墨钧言则不管不顾,又骂了墨泱几句。
墨泱还是无动于衷。
墨钧言怒到了极致,突然解下自己的皮带。他一手把高予鹿扯到自己身边,一手朝墨泱打了过去。
墨泱挨了一下,疼得一个激灵,那双呆滞的眼终于动了动。
她错愕看着墨钧言,像是灵魂回到了躯壳里。
墨钧言:“老子这些年操了多少心,就你这死德行,当年就该任由你自生自灭。妈的为了个男人,你这辈子都是窝囊死的。”
说着,又朝墨泱抽了一鞭。
皮带打在身上,火辣辣的疼,墨泱眉头紧紧蹙起,下意识想要躲。
高予鹿则震惊了。
她从来没见过家长打孩子的,一瞬间的怔愣后,她急忙去按住墨钧言的手:“你干嘛?”
墨钧言甩开她:“你别管。”
“那你也不能打她,你疯了?”高予鹿急得不行,“墨钧言,你住手!”
墨钧言不听。
墨泱蜷缩着蹲下去,想要躲避,墨钧言的皮带还是往她后背抽。
高予鹿见拦不住,又急又怒,抬手打了墨钧言一耳光:“墨钧言,你他妈的!”
墨钧言被她打得后退了两步。
墨泱挨了好几下,浑身都疼,却抬头看了眼高予鹿。
学姐气得双目圆狰,头发都似要炸开,像极了护仔的老母鸡。
墨泱听到她说“你他妈的”,莫名觉得好笑,忍不住噗嗤一声。
她一笑,墨钧言和高予鹿都看向她,目光灼灼,似看到了希望。
他们俩这期盼又关切的眼神,墨泱心中发酸——她好像很久没接受到外界的触动了,这几天麻木活着。
当她意识到,学姐瘦了点,眼下发青;小叔胡子邋遢的,很久没收拾自己了,泪水便逐渐弥漫了视线。
墨钧言一把拉起她,力气特别大,将她紧紧拥抱在怀里。
墨泱撞到了他胸口,胸膛处狠狠疼了下,浑身的血液都开始运行,她从僵硬状态中挣脱出来,嚎啕大哭。
“好了好了。”墨钧言死死抱着她,“没事了。”
总算活过来了。
墨钧言算是明白了:孩子得打。
早知道抽一顿管用,当年就该打墨泱,那样她可能就不用住院了。
墨泱身上疼,被他死死抱着,骨头也疼,哭得几乎要断气。
高予鹿被她哭声感染,也在旁边抹泪。
墨泱这天是哭累了,直接睡了。
高予鹿替她盖被子,回头发现墨钧言脸有点轻微浮肿。
她巴掌还是挺有力气的,当时也气急了,拼了全力。
“你的脸……”高予鹿往后站了站,似怕他报复,“要不要敷一下?”
墨钧言摸了下脸。
已经不疼了。
“没事。”他道。
“对不起啊。”高予鹿说,“你当时失去了理智,我怕你打伤泱泱,才……”
“说了没事。”墨钧言闷闷道,“也不是头一回挨你的耳光。”
高予鹿咬了咬唇。
“你去休息吧,我今晚在墨泱这里打地铺,我怕她夜里又闹事。”墨钧言说。
高予鹿道好。
她转身走了。
墨泱半夜惊醒,坐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浑身到处疼。
从面颊到脖颈到后背,处处都火辣辣的疼。
是被墨钧言用皮带抽的。
她坐在那里,脑子里想到了步景桓。签字那天,她用棒球棍打了步景桓一顿,可比皮带重多了。
他是不是也很疼?
墨泱想到这里,心如刀绞。一边恨他婚内出轨,一边又忍不住疼他,墨泱失声痛哭。
墨钧言急忙冲进了她卧室。
从这天开始,墨泱哭了整整三天,清醒情况下一直在流泪。
闹完了、哭够了,当高予鹿做了辣椒炒鸡杂给她吃的时候,她吃了大半碗米饭。
“……学姐,这个不够辣。”她还会挑剔了。
高予鹿:“少放了辣,怕你肠胃受不了。”
墨泱看着她:“你又瘦了。学姐,你一有压力就暴瘦。”
当年连夜照顾生病的墨泱,她也是一下子瘦得很明显。
高予鹿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颧骨都出来了。她每次瘦先瘦脸,这几天掉了三四斤称,全是掉脸上的肉。
“……我过几天要去做个医美。”高予鹿道,“晚上还要加餐。你想不想吃我做的红豆面包?”
“好。”墨泱道。
不知不觉,到了年关。
除夕那天,高予鹿准备了四套红色的汉服,要给墨泱、墨钧言和高笙笙、她自己都换上。
墨钧言的商务车后备箱,带了很多的烟花,四个人去爷爷奶奶的别墅。
吃了年夜饭,他们几个人在院子里放烟花。
“墨泱,新年快乐。”墨钧言说,“过了年,做个单身富婆,多包养几个小鲜肉。”
墨泱勉强笑了下。
她拿了一个小小烟花在手里玩,任由它放出细小火花。
在那火光里,她想起了去年。
去年和步景桓在阿勒泰的雪场过年,也是在除夕夜放这样的烟花。
一转眼,物是人非了。
“新年快乐。”她接了一句,却不知说给谁听。
祝福飘飘洒洒,散在了寒冷的空气里,只余下余音袅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