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泱坐在浴缸里。
她的身体没有任何遮蔽,如同她的思想——此刻她想什么,步景桓肯定一清二楚。
然而,他却说“告诉你一件事”,这口吻如通知噩耗。
墨泱喉咙干痒,她想咳。
她努力忍住了,压住满心的愤怒与害怕。
——我们都到了这一步,为什么生孩子的问题,却始终没达成一致?
问题在哪里?
而下一瞬,步景桓解决了这个问题。
他说:“我们结婚时,你爷爷要求我们不能生育。”
墨泱想过无数次这个问题的答案,却没想到是这个。
太过于吃惊,她转过脸去看步景桓,带动着浴缸里的水泼洒出来,一阵阵涟漪**开。
那涟漪冲撞着墨泱的身体,小小的震动,似她心口起的波澜。
水落到了步景桓的浴袍上,泅开一片水渍,莫名刺眼。
“为什么?”
“因为你的心脏病。”步景桓道,“你上次发病,至今不知原因。病复后体检,却又没任何明显问题。”
若有明显的心脏病,那就彻底断掉生孩子的希望。
亦或者,努力去治疗。
墨泱这种,检查不出病因,平时体检各项数据也正常,却连续两次发病。
“我请教过很多心内科的专家。国内、国外,只要我能联系到的,我都会拿着你的病历本去给他们看。”
步景桓又说,“每个人都告诉我,现代医学在复杂的人体结构面前,很渺小,他们不知道原因。
但肯定的是,怀孕再次诱发心脏病的概率,很高,几乎高达百分之三十。”
浴室里突然沉默。
步景桓顿了顿,又说,“不仅仅我会找医生,你爷爷、你小叔也会找。上次去见诺汉医生,他说你小叔拿着你的病历问过他。”
墨泱坐在浴缸里,眼睛涩得厉害。
人会有“视觉死角”,俗话称这种现象叫“灯下黑”。
比如说,墨泱偶然找件东西,翻箱倒柜找了好几天,却发现它就在洗漱台上。
她进进出出,寻找无数回,愣是没往洗漱台看一眼,因为平时不会把那东西放洗漱台。
在寻找东西的过程中,时常会发生这种事。
千辛万苦找的东西,就在眼前。
而她等待的答案,居然也只是在眼前。
心脏病的人怀孕风险大,这个墨泱是知道的,这算是一种“医学常识”。
可她愣是没往这方面想过。
甚至,她小叔还提过。
她总在猜测为什么步景桓不让她生孩子。
在她爱他之前,想的一直都是“因为要离婚,有孩子很麻烦”。
她猜测是因为卓宁。
慢慢相处中,她意识到步景桓对卓宁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
那么不要孩子的理由,可能就是天生讨厌小孩——很多人不喜欢小孩,不限男女。
理由明明就在眼前,她却翻天覆地寻找这么久,还为此痛苦。
亦或者,只她自己清楚她并没有心脏病,所以她没往这方面去费心思,这就是她的“灯下黑”。
墨泱半起身,不顾满身的水,去拥抱他:“景桓。”
步景桓也抱了她:“墨泱,我很害怕你出事。不仅仅是我,你家里人,你爷爷、你小叔也害怕极了。”
墨泱:“对不起。”
——她的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系统有保密协议,是不可以对外讲。
她不能去告诉其他投资人,这个项目绝对赚钱等,否则系统也会警告她。
她怀揣宝藏,却需要锦衣夜行。
她只能一个人独自完成系统的任务。
“不,墨泱,是我对不起你。”步景桓的声音很低,“我刚刚……只顾自己贪图享乐,没考虑你的身体。”
情动时,大脑是停止思考的,血都充给了其他地方,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
尤其是,他妻子很明显比他还想要的时候。
“没事,我吃个药。”墨泱道,“上次吃药是两年前的事了。今天真不怪你。”
又说,“也不怪我。情到浓处,自然而然,我们只是相爱而已。”
步景桓更加用力搂抱她。
他手臂绷紧,肌肉硬朗,将她柔软的身躯嵌住。
墨泱被这样的胳膊抱紧,很有安全感。
“虽然我的秘密不能说,如果我赚到了足够的生命点值,我就偷偷怀孕。”墨泱想。
那时候,他们会很担心吧?
爷爷奶奶、小叔和步景桓,都会担心得发疯。
但没关系。
九个月后,迎接新的生命,他们知道无事发生,会欣喜若狂。
——她也要怀孕九个月呢,他们为她担心一点,彼此公平。
洗了澡,开了卧房的门,墨泱还会干咳几声。
步景桓开车出门买药,回来后放在床头柜上。
听到墨泱在干咳,他说:“我去给你熬冰糖雪梨。”
墨泱:“好。”
她看着那一粒药,犹豫半晌,没吃。
步景桓去熬煮冰糖雪梨,墨泱一个人在**躺着,进入自己的系统。
她看着那些项目,盘算着自己的生命点值,有点无奈。
然而心情却不错。
一个困扰她很久的问题,以这种安全的方式得到了答案,她很满意。
沈鸾镜的到来,让墨泱意识到,自己的感情比以往都深邃,她居然触发了占有欲和嫉妒心。
不是因为沈鸾镜,而是因为她现在爱的人是步景桓。
步景桓让她患得患失。
这种感情,深邃到前所未有,墨泱很害怕。
现在却得到了一点安慰。
“……他楼上的书房上锁,他告诉我,那是为了我的安全。也许,这是一句真话。”墨泱突然想。
她的感情,一直都很有保障,是她在自寻烦恼。
想通了后,墨泱心情放松,不知不觉睡着了。
一个小时后她醒来,步景桓推门进来,问她:“还咳嗽吗?”
“不咳嗽。”
他的目光,看了眼床头柜。
墨泱故意不搭理,只是问:“雪梨汁熬好了吗?”
步景桓:“好了,我放凉一下。现在喝?”
“嗯。”
他去端上来。
“不烫了。”他说,“可能也不是很好喝。”
因为冰糖放得少。
墨泱喝了口,入口后清润甘冽,很舒服,比她想象中要好喝很多。
“老公熬的,最好喝了。”她甜丝丝笑着。
步景桓也笑。
墨泱又喝了一口,微微欠身。
步景桓不解,凑过来几分,她将唇贴近他的,将梨汁渡给他。
浅褐色的梨汁,从唇角滑落,在她雪肤上留下浅浅痕迹。
步景桓喉头一动。
“那药,我特意没吃。”她没擦唇,而是用舌头轻轻舔了舔,“景桓,玩个刺激的,机会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