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们,李家家主的感情复杂。

敬佩是有的,但更多还是愤怒和怨恨。

如果没有他们那样的存在,就不会让自己显得卑微可耻,所有人的选择都是一样的,无所谓好坏,没有对比,没有参照,没有榜样。

可偏偏,他们存在。

李家家主心中百转千回,最终却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他缓步来到最看重的孙儿背后,脸上笑容灿烂。

看看,这就是我李家的儿孙,李家的希望。

就在这时,李玄英似乎感觉到什么,睁开双眸,缓缓回过头来。

在看到李家家主的瞬间不由得一怔,下意识道:“爷爷,出什么事情了?”

李家家主脸上的笑容在李玄英转头的瞬间敛去,重新变得严肃,庄重,凛然不可侵犯。

可是听到孙儿的话语,心头却又狠狠一揪,险些没有绷住。

李家家主强忍着心中情感,冷冷道。

“你还没有资格过问老夫的事情。”

李玄英闻言神色一黯,默默低下头。

见状,李家家主心中虽有不忍,但还是平静的走到莲花池旁,目光扫过池水中并没有绽放的莲花冷冷道:“这就是你多日的成果,没有丝毫进步?”

“孙儿愚钝。”

李玄英低头认错,相较于家族中多数人对于爷爷的敬畏和恐惧,他能够感受到更多东西。

因为大部分只看到了李家家主那残酷不讲情面的做法,却看不到他背后的深意,或者说,多年来的习惯已经剥夺了大部分的思考能力,为数不多还有辨别能力的人都是爷爷的亲信。

为何如此,李玄英心知肚明。

首先自然是权力过渡,李家的制度或者说东域的风气格局有着很明显的弊端。

那就是所有人都可以毫无底线的争夺,尤其是李家这种家大业大东域顶尖的势力,别说外人眼红,自己人哪个又从未想过自己做家主的情形。

外面的威胁好对付,家族利益面前,大部人还是分得清楚真假对错的,再加上几代人努力营造的同盟关系和威压,敢找死的真不多,除非是六大圣地和其他三大家族中半数联手,否则李家没有什么外来威胁。

可内部就不同了,修者的寿命终归是有限的,而李家这个利益结合体又是几条不同的血脉绑定在一起的。

没事的时候按照辈分都有血脉联系,表亲兄弟很是亲热,可面对那个位置,能够不心动的几乎没有。

有的人是位置不够高,有的人则是力量不够充足。

李家的历史上不是没有过篡位夺权的事情,其实,当今的李家家主就是用这种方法上位的。

所以他自然会尽可能地防备。

手段就是将其他血脉的继承人养废掉,变成头脑简单的打手,于是乎,未来家主便只能够从自己的子孙上选择。

就如同凡间帝王的某些手段只能够让太子学习,甚至皇位的争夺不过是实践过程罢了。

至于另外的原因,李玄英也有猜测,总体上爷爷是为了李家的延续,只是手段和行事风格上实在是让人接受不了。

但作为受益者,作为孙子,李玄英没有立场说这些。

别的不说,若非家主是爷爷,他凭什么一直霸占着莲花池,无人敢有意见,甚至其他本应该来参悟的表亲兄弟在他来了之后也没有了踪影。

面对爷爷的指责,他只有低头认错,但终归是少年心性,又是被惩罚来到这里的。

李玄英还是小声的分辨道:“孙儿只是想走些前人没有走过的道路。”

李家家主这次没有训斥,而是反问道:“就像那个陈凡一样的道路?”

李玄英没有想到爷爷会主动提起这个人,但还是点点头道:“孙儿只是觉得,他的言行做法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或许对我李家也有裨益。”

“你学得会,弄得懂?”

“孙儿有决心钻研?”

“要多久?”

“孙儿不知。”

“过程中又有多少损耗,你需要多少生意试验,若是失败了该当如何,若是成功了又该如何,须知李家的很多地方都有固定的模式,随意更改牵扯的不光是几个人,而是许多人。”

李玄英不由得愣住,想要张嘴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这段时间想得更多的是新政的利弊以及可取之处,若是使用起来又应该在李家什么地方改变,如何下手才能够效果最大化。

可此刻爷爷的一番话让他如遭雷击。

是呀,李家和赵氏王朝不一样,和乾天宗也不同,大部分人的生活比外面好多了,为什么要改变?

何况下面还牵扯着许多宗门势力的利益,一旦改革失败,造成的损失又要怎么处理?

家族赔付便要分走其他人该有的利益,自己出,肯定是没有的。

再者说,就算是成功了,大家竞相模仿,利益又该如何分配?

还有后续……

李家家主的话让李玄英看到了之前许多没有思考过的事情。

乾天宗能成功是不破不立,陈凡接手的时候几乎是个要散掉的框架,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因为最坏的结果也不会比当时更差。

赵氏王朝能够下定决心是因为有乾天宗把控方向,本身就是乾天宗的代言政权,就算是最差的结果,也有乾天宗保驾护航,赵氏王朝皇室一脉,至少皇帝没有后顾之忧。

可李家的情况完全不同。

“有时候眼睛看到的,脑子里面想的与实际操作起来并非一回事,需要知道你的每一个选择都不只是会牵扯到你,而是许多人,你的父母兄长,弟弟妹妹都有可能受到波及。”

李家家主缓缓说道,他更想说的是,一旦出现差错会完结部分,但想想孙儿的性格和在意的东西,终究还是改成了家人。

李玄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扣头道:“孙儿知错了。”

“无妨,年轻人终归是少了些历练,经的事情不多。”

“孙儿虽然知道您定然有道理,可这些日子心中难免有所怨恨,还望爷爷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