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醒来的陈麻子摇摇晃晃回到了村子里面，高烧不退，一连几日方才清醒过来。
当他试图回忆起发生了什么时候的时候，却总觉得脑子里面模模糊糊，很多事情都不连贯。
可尽管如此，有一个念头却无比地清晰。
他要报仇。
他不知道那个女人对他做了什么，也不知道那座隐藏在神山中的城池有什么秘籍。
可他知道那个伪装成货郎的妖兽是杀死他父母的凶手，而这一切追根溯源，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
他想要弄清楚。
不为别的，只是想知道父母的过去以及他们为何而死。
那一日，春风正好，少年离开了从不曾踏出过的大泽村。
那一日，终于有人想起了陈麻子的本名。
上元下光。
陈麻子并不知道，他的决定对于未来会有怎么样的影响，就如同此刻的陈凡也不知道应该如何作出抉择。
清瑶的声音平静而淡然，可是言语中的故事却是惊心动魄。
回梦镇的谜底已经揭开，自然不需要再隐瞒什么，都是局中人，谁也不比谁更加高贵。
无炎面色复杂的看了看清瑶，又看了看陈凡，说道：“她说的是你祖宗？”
老实说，到现在她还是无法彻底接受回梦镇的存在。
梦境与现实交织。
且不说是否有生灵真的能够看到未来，就算是看到，可未来真的无法更改么？
本身这个问题就充满了矛盾。
比起打打杀杀，她更加喜欢探究这些隐秘，脑海中不断地思索着清瑶话中的可能性，然后又用自己的见识和所知在不断地否定和推敲。
结果自然是缺少支撑，甚至连对方的话是真是假都无法判断。
当然，情感上来说无炎觉得清瑶说的是真话，至少在回梦镇构造上并没有说谎，因为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这种通过看见未来，创造出固定节点，然后利用梦境将不同时代的生灵卷入其中的做法究竟有何意义？
目的又是什么？
至少无炎现在看不出来，也想不通。
对于无炎这个问题，陈凡很想否认，但貌似没有什么立场。
用着人家的身体，吃着人家的遗泽，打着人家的名号，不认祖宗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但没事谁愿意自己多个爹出来，何况是祖宗。
于是乎陈凡含糊道：“应该是真的吧。”
无炎愣了一下，旋即问道：“你怎么确定的？”
她和陈凡没有分开过，所见尽数相同，没道理陈凡看出端倪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不等陈凡开口，清瑶也问道：“在下也是十分好奇的，毕竟，你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至少不是现在这个时候。”
“我在你死后才来到这的么？”
陈凡反问道。
清瑶笑了笑道：“圣子既然明白回梦镇的构造就不应该问这个问题，我们都给自己的结局留下一点悬念吧。”
陈凡撇了撇嘴，显然不认同清瑶的说法，但也没有多说什么，显然面前的女人已经彻底认命，对于回梦镇的预言和能力十分笃信。
“只能说运气好罢了。”
陈凡开说道，“起初只觉得奇怪，脑子里面有个念头，如果是我建造这里，东西会藏在什么地方，这里应该是什么样子。”
“然后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下一步竟然真的和我脑子里面想象的大同小异，即便是不同，也可以在细节上看到类似之处。”
无炎突然说道：“因为梦境是不同生灵构成的，所以才会出现多重风格叠加，因为不同人的做的梦不同？”
陈凡点点头道：“起初只是觉得奇怪，后来猛地想到了之前在通幽梦境的经历，又想起我们都是通过通幽梦境进入这里，只是我们自认为已经摆脱罢了，毕竟做梦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或许是在梦中做梦也说不定。”
“在梦中做梦？”
无炎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倍，如同看着怪物一样看着陈凡，“你是怎么有这种想法的？”
对于无炎来说，这种想法简直是匪夷所思，正常人根本不会考虑这种可能性。
她很想敲开陈凡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长的，如此离奇的想法到底是怎么产生的。
清瑶也是颇为诧异的看向陈凡。
她们的族人也是经历多少研究和努力，在有着灵魂共鸣，可以连接记忆，又有着第一手资料的情况下也是用了很久才弄明白回梦镇的牢笼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陈凡，第一次来到这里，短短时间竟然就弄明白了？
陈凡神色淡然，没有解释，也没有办法解释。
他能说前世经历过各种科幻片的洗礼，这种级别的套路都被演烂了么？
虽说东域确实是一个无法用常理推断的世界，可原住民的思想被禁锢得太厉害。
即便是无炎这种具有研究精神的修者也受到固有框架的限制，无法展开想象力，只能够在被限定的圈子里面发展。
这种差距，陈凡深有体会。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做梦的人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也就清醒了，联想到通幽梦境的情况，我自然找回来了自己的能力。”
陈凡无所谓地说道。
陈凡说完摊了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无炎皱着眉头思索了半晌，最终还是无奈地放弃，说道：“我怎么不行?”
“陈公子的心境果然非比寻常。”
清瑶由衷赞叹道，“寻常人便是知道这些恐怕也无法如同陈公子这般迅速恢复实力。”
这一点她是深有体会的。
以前虽然没有真正进入过回梦镇，可为这天做的准备并不少，甚至有专门的训练，以保证自己进入这里的时候可以保持清醒，不被迷惑。
可即便是在现实中的小型阵法当中，清瑶也是花了很久才能够分辨出梦境和现实的区别，又经过长时间的训练才能够在梦境中保持实力。
这点是无可避免的。
进入梦境就意味着进入了别人指定的规则当中，就像是闯进人家的宗门，一言一行尽数受到限制。
若是普通的规则还好，可以凭借着硬实力打破。
毕竟没有哪个势力会对一个超级强者喊打喊杀。
可回梦镇是梦境，进入这里很容易就迷失本心，沉浸在梦境之中，无法自拔。
陈凡却能够在短时间内察觉到问题，并且恢复实力，这简直就是难以想象的事情，用天才都无法形容。
难不成，他真的是天命所归，可是……
想起那些古老的见闻，清瑶有些犹豫，欲言又止。
陈凡也被清瑶的目光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很清楚，自己其实是运气好而且占了出身的便宜。
事实上，不光是对于回梦镇的梦境，他对于整个东域都保持着怀疑的态度，就算是如今已经在这里扎根，可那种旁观者的本能却一直都在。
甚至，他自身的能力好像也受到影响。
不管是档案馆还是修炼出来的灵眸，都像是在用第三者的视角来观察，记录这个世界。
陈凡可是研究过类似灵视的术法神通，很确定自己的那种视角是独一无二的。
他很难解释那种感觉。
非要说的，就像是在玩游戏，地图上的每个特殊地点都有标识，眼睛里面的人事物都有特定的颜色，用来区分他们的本质。
再加上仙道功法免疫各种BUFF的特性，其实看破回梦镇的本质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甚至，陈凡觉得花了那么久才察觉到不对有点丢人，毕竟挂都开到这个份上了。
然而，他这副神情淡然的模样，在清瑶眼中自然就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略一沉吟，清瑶开口道：“既然陈公子已经看破了回梦镇的构造，又何必非要逆天而行。”
“陈公子应该知道，这是我族内部的事情，还请你不要插手。”
说话间，清瑶浑身气势全开，凛然不可侵犯。
无炎见状叹了口气。
到如今，她算是明白了所有的情况。
所谓的回梦镇牢笼其实就是一场阴谋。
因为某个特定的结局存在，所以有人以此做了谋划，来保证事情顺利进展。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清瑶他们所相信的结局应该是阻止了圣主的复活，虽然不确定，但事情的走向肯定是有利于他们的。
可问题是，清瑶的言行好像也不是那么自信。
若是按照她的说法，结局无可更改，那她何必担心呢？
就在这时，陈凡开口道：“你是担心我走上和圣主一样的道路，还是担心圣主的秘密被魔族，妖族，影族或者是神域知晓？”
听到这话，无炎猛地反应过来。
是呀，清瑶他们知道圣主的结局却并不知道后面的事情。
能够让圣主以死亡和全部族人来布局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不用想也知道会很可怕。
陈凡继续道：“又或者说，你其实也想知道那个秘密？”
“你在胡说什么？”
清瑶勃然大怒，眼眶微红，“还请乾天圣子慎言，你可知道多少人为此付出代价，其中就包括你的祖先。”
“是呀，我那个素未谋面的祖先也在为此事奔走，你为何说这不关我的事情？”
“还有那些因为一个传言，一个命令，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多少年来死在这里的生灵?”
“他们之中或许有贪婪之辈咎由自取，可也难免有误入此地的吧，还有那位因为回梦镇被迫预见未来，不得不卷入这里的生灵，你将他们置于何地？”
清瑶脸色微变，身上的气势微微一缓，低声道：“凡事皆有代价。”
“那就把代价控制到最小。”
“我不是什么圣人，没有心怀天下，泽被苍生的宏愿和信念。”
“可我也无法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