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念却淡然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为了那个传说我们已经耗费了太多的时光和人，虽然这里确实有那件东西的痕迹，可到底还在不在，又在什么地方无人知晓，也许这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怎么能？”
清瑶仿佛失控了一样，歇斯底里地吼道，“这么多年的努力，这么多年的牺牲就全白费了么？”
“也不全是，至少确定了这条路走不通，也断了你们的念想，还是不错的。”
吴念仿佛并不在意这些，淡淡道，“也许是时候从头开始了。”
短暂的情绪爆发之后，清瑶很快冷静下来，盯着吴念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是觉得有希望离开这里，所以才这样说的么？
你忘记了我族的誓言与使命了么？”
陈凡暗暗凝神，无疑，清瑶这话说得有些诛心了，就算是心里真的这么想也不该说出来。
在这之前，不管是满脸伪装的清瑶，还是摊牌的清瑶，都一直能够冷静的处理问题，计算得失。
然而此刻的话却明显有些不管不顾的意思。
看起来那个所谓的誓言与使命对她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这样的话会不会触怒这个吴念，毕竟，看起来他们能否离开这里可能还需要对方的帮助。
吴念却并没有生气，淡淡地说道：“我已经无法离开这里了，或许你们没有发现，这处名为回梦镇的地方时间流逝是固定的，或者说缓慢到了极致，在这里千年，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变化，可一切又都在不断向前。”
说着，他摸了摸脸上花白的胡子。
“我身体和刚进来的时候一样却又已经过了千年，而我的境界也是如此，无法提升，看似没有变化却又完全改变。”
“当我离开这里的时候，就会因为两个世界不同的时间流速造成的差异而毁灭，一瞬间追上千年的时光。”
对于死亡这件事情，吴念似乎看得很开，并没有什么意外或者恐惧，仿佛是在说一件极为普通的小事，就像是今天晚上吃什么。
“这些年我见过了不少进入回梦镇的生灵，有的是很久很久之前为了某些目的而来的，有的是机缘巧合的后来者，甚至也有神域的手下，渐渐地，人越来越少，或许神域也明白，这个尘封了不知道多久的梦境终归还是要醒来的，有些东西找到了又如何？”
“带不出去自然也无法对他们造成威胁，都是枉然。”
“久而久之，我在思考，当初我们选择的道路是对的么？”
“为了一个虚无的传说，为了一个可能性，就放弃了所有，投身到这场没有尽头的寻觅之中。”
“归根结底，不过是我们在恐惧罢了。”
“面对强大的神域，我们找不到任何办法来解决问题，只能够寄希望于我们信奉的神明，祈求着他们赐予我们力量，寻觅着他们的足迹，用那一桩桩过往的神迹来强化信心。”
“可我们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敢去想，如果他们真的早已经灭绝了又该如何？”
“我们所信奉的初代神明又信奉了谁？”
“他们也是靠着乞求获得力量的么？”
或许是习惯了说话，那嘶哑的声音渐渐变得平缓而深邃，他就像是一个看透了岁月的老者，娓娓道来那些曾经的过去，一字一句都是曾经。
“你，你这是亵渎，你已经堕落了。”
清瑶指着吴念，手指微微颤抖，整个人仿佛见鬼了一样，口中明明是斥责，可声音却没有多么自信。
吴念并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
“我不过是阐述了心中所想，提出了另一个可能性，罢了，既然你们不死心就到处看看吧，或许你们才是有机缘的人也说不定，当然，你们停留的时间不会太长，否则就真的回不去了。”
清瑶闻言没有作声，默默地抬脚准备去四周查探，吴念提醒道：“别走远，黑夜来临，注意自己的影子。”
陈凡问道：“这里也有魔尸虫？”
吴念摇摇头道：“它们已经不算是魔尸虫了，而是另外一种，躲藏在阴影之中，可以吞噬一切的东西，没有人能够分辨影子和它们，当被他们缠上的时候，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天知道为何会这样，在这里我已经埋葬了太多的尸骨，那是用生命换来的经验，别不当回事。”
清瑶没有作声，自顾自地离开，看了一眼面前的阴影，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避开。
无炎则是选择了另外一个方向，陈凡却没有动作，反倒是好奇的打量着吴念，似乎想要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
“乾天圣子似乎有话要说？”
吴念率先开口。
“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陈凡有心验证自己的猜测，可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前辈可知道这里为何会如此？”
“回梦镇么？”
吴念道，“乾天圣子知道多少？”
陈凡也没有藏私，将自己了解到的东西尽可能简略地说了一遍，顺带着还将如今东域的情况娓娓道来，甚至这部分更加详细一些。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吴念沉默了半晌，然后说道：“圣子宅心仁厚。”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陈凡道，“何况我也是有目的的。”
远离他乡的游子最想听到的是什么，大概不是什么恭维与尊敬，而是遥不可及的家乡消息吧。
陈凡看得出来，吴念是个重感情的，心思细腻的人，纵然看起来神神叨叨的，不停地在各种情绪中切换，以开朗和跳脱示人，可终归不是没心没肺，只是掩藏得很好罢了。
“圣子未来的道路怕是要很艰辛了。”
吴念长叹一声，倏尔道，“前路漫漫，圣子珍重。”
陈凡被这番话弄得有些猝不及防，但还是点头道：“多谢。”
吴念继续说道：“圣子想问的应该不是这个。”
陈凡没有回答。
他心中的猜想确实是其他，但此刻却没有了先前好奇的念头，隐约间，他觉得自己掌握的信息可能是很关键的，或许隐藏下来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