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临近,焦侧妃周旋于各公府女眷之间,帮着衍王收买人心,忙活的不亦乐乎。

衍王靠着林佑敛财、再次密会苏天寿的事传到皇帝李亢耳中,气得他暴怒地掀了御案上的密折,布满血丝的双眼瞪着,沉声喝令:“来人!”

祁公公知道他要召见苏天寿,谋划尽快对衍王下手,急得眉头深锁,忙冲着进殿的内侍使了个眼色。

内侍踌躇的功夫,皇帝瞥见祁公公在一旁欲言又止,强压下心中怒火,扬手令内侍出去。

祁公公赶忙上前劝道:“陛下,断不可轻易许了苏侯京畿的兵权,万一他效忠陛下是假,勾结衍王是真,后果不堪设想!”

皇帝不以为然,冷着脸靠在龙椅上反问:

“你真当朕会将京畿的守备都交托给他?不过是许他区区南路的一支罢了,就算他苏天寿再能打,也不至于在朕的眼皮底下以一敌百,等收拾了衍王再寻个机会收回兵权便是。”

对于苏天寿,李亢纠结不已,惜他是令周边各国闻风丧胆的大夏第一将才,又恨他功高震主,曾经眼里只有太子一,动过杀念,也后悔过。

僵持十年,难得苏天寿主动示好,他想趁机拉拢他为自己所用,又怕降服不住他,庆幸的是他的独子是文人出身,上不得沙场,定远侯府后继无人,几十年后再也无力与朝廷抗衡。

祁公公仍放心不下,又道:“陛下,派去截杀孙太医的江湖人全部遇害,孙太医不知所踪,至今也未查出是何人所为。当年苏世子在太子宫宴上中毒,苏侯这些年表面上记恨太子,私底下劫走孙太医,与苏世子一同调查当年的事也未可知。他能征惯战,在军中一呼百应,还需当心才是。”

李亢眼里浮上一丝冷笑:

“当年是苏天寿撺掇太子谋逆在先,若不是他有先皇御赐的丹书铁券在手,朕早就灭了他九族。如今他们苏家的性命都捏在朕手里,谅他也不敢再起不臣之心!传下去,就说朕有意放太子出来,先探探苏侯的举动,也给衍王添一把火,若是他们二人敢妄动,就怪不得朕狠心了。”

祁公公俯身连呼皇帝圣明,没唤内侍进来伺候,亲自给李亢泡了杯**茶泻火。

先太后生前最爱喝他泡的**茶,李亢年少时也常常以此为饮,垂眼看着□□在热水中翻滚,心生暖意,抬头道:

“你那义子前日才成婚,朕允了你三日的假,难得回去歇歇,这些个琐事让旁人做便是了。”

祁公公悄然轻叹,脸上的笑意变得不自然,端起杯盏向前送了送,回道:

“太后过世前把陛下托付给奴才照顾,一转眼半辈子都过去了,奴才离不开陛下,那些个小崽子毛手毛脚的,奴才不放心让他们伺候。”

千秋苑的丑事传的人尽皆知,姜姃痛恨祁沐恩当众粗暴地侮辱了她,让她身上落下伤来,接连多日下红淋漓,还害她颜面扫地,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洞房之夜便哭天抢地,撒泼打诨,祁沐恩躁怒难忍,将她推倒在地,反叱她作茧自缚,罪有应得。

想逃离府中寻个清净,又不被祁公公应允,只得整日把自己锁在书房里借酒浇愁,伴着姜姃疯狂的凿门和谩骂声,将自己醉成一滩烂泥。

祁公公对姜老太太心存愧疚,只能由着姜姃把祁府闹的乌烟瘴气,加之的确放心不下李亢,只歇了一日的假便回宫伺候。

李亢也对这场闹剧有所耳闻,祁公公和姜老太太俱是先太后生前最为得力、信任之人,不好厚此薄彼,只装作不知,端起**茶品了一口,打量着祁公公灰败的面色,问道:

“你义子年过弱冠了吧?”

祁公公心领神会,难堪之余忙赔笑道:“劳陛下惦念,那不肖子今年刚弱冠。”

李亢深知祁公公通晓药理,猜测祁沐恩也该懂一些,思忖片刻方道:

“不小了,成家后也该立业了,歇过这几日让他去户部任个监查吧,孙秋允在太医院里有不少弟子,让他暗中好好查查太医院,看看能否寻到孙秋允的下落。”

太子李潜龙要被释放的消息一经传出,朝野为之震动。

李潜龙文韬武略,十五岁便能独当一面,带领朝中大元远赴灾区赈灾安民,深得百姓爱戴。

不满二十就跟着苏天寿征战沙场,战功赫赫,即便被皇帝关在皇陵十年,当年的太子党也被铲除殆尽,仍不乏有朝中大员对他尊崇有加,甚至揣测李亢百年之后依然会将皇位传给这位最出色的儿子。

衍王运筹帷幄了十年,拉拢了不少文臣武将为他所用,但论起才华谋略和民心所向,比之李潜龙就相形见绌了。

眼看着大业得成,却突然传出此等噩耗来,如今箭已在弦上,衍王孤注一掷,再次密邀苏天寿过府商议对策。

明月未满,夜色清凉,苏天寿直到子时过后方才回府。

书房里锃明瓦亮,他袍服未脱便提笔疾书,将衍王的举动密报给李亢,推波助澜一番,劝说李亢尽早动手。

左手刀挺立于书案旁,满室的烛火映亮了他斗笠下微垂的鹰眸,低沉的嗓音请示道:

“侯爷,皇帝故意放出消息来,恐把太子殿下至于险境,皇陵那边守卫不足,可否要属下去暗中保护太子周全?”

“不可!”苏天寿抬手阻断,目光深远。

“紧要关头万不可露出破绽来,否则京畿的兵权无望,许久以来的谋划都会毁于一旦。若要成事,谁都免不了要经受些风险,太子亦然,就看皇帝是否当真还顾念着太子的功业、顾念这份父子之情了。”

逢月接连几日在子溪房中,按她的喜好描画好看的图样,两人默契极佳,除了事先预想的喜帕外,连喜枕、喜被的图样也一并勾画出来。

苏景玉担心像端午一样被人抢了先,提前与逢月约好了中秋那晚一同去荷塘赏月,推了衍王府的宴请,难得去泰安堂忙碌了几日。

医治的皆是年迈的病患,症候轻者药到病除,多年的重患也好转了不少,受医者无不夸赞他医术高绝,堪比华佗在世。

泰安堂再迎盛况,崔荣锦玩笑着对这位不屑同他索要诊费的好兄弟大加赞赏,唯一令他头疼的便是那些为了一睹苏景玉尊容,锲而不舍装病的姑娘们。

以前他每月只看诊几个病人,凳子没坐热就走了,姑娘们也都跟着散了,如今他接连坐诊了好几日,堂内的姑娘们久久不肯离去,挤得真正需要看诊的老者们东倒西斜。

路人听说里面医术超然的坐堂医乃是传说中俊美无俦的侯门世子,也纷纷跟来凑热闹,把富隆西街堵得水泄不通。

官差几次出面协调,一会儿功夫便又拥堵起来,不敢轻易惊动苏景玉,便把怨气都撒在崔荣锦头上。

崔大东家严令禁止手底下的人仗着他与苏景玉的交情在外面吆五喝六,败坏了兄弟的名声,只得花些银子打发了官差,再命人把刚从江南运回来的肥美螃蟹送到苏府去,笑闹着恳请苏景玉不必这么勤快,先回府与小娇妻温存一番,改日再来。

中秋佳节,苏天寿一早出门忙碌,孟氏病的起不得身,苏府正院沉寂如常,见不到半分喜气。

东院里依旧菊香萦绕,缠满了蔷薇藤的秋千随风轻**,卧房门口两支大红色的龙凤呈祥灯笼换成了绘着玉兔的彩灯,稍作装点,便多了几分节日的喜庆。

逢月毫不意外地睡到晌午才醒来,小手习惯性地探出被子,在床沿边摸了摸,极乐椅已经撤去。

她懒懒睁眼,见苏景玉正坐在圆桌边喝茶读书,一身素白的里衣外面罩着拂风的淡蓝色格子道袍,衬得他出尘脱俗,仙风道骨。

细看那里衣的领口比寻常的宽大些,并不贴身,露着一圈修长的脖颈,喉结随着热茶入口而上下鼓动,转头时颈窝及锁骨都若隐若现。

她盯着他看了半晌,越看越觉得不像世外高人,倒有种说不出的魅惑。

“醒了?”苏景玉抬眼看她,放下手中书册,回手拿起衣架上的杏色对襟长衫走到床边坐下,轻叹一声:“夫人晾了我好几日,终于能陪我一天了。”

逢月起身,视线不自觉落在他领口处又移开,接过长衫披在身上,没有留意到他刚刚说了些什么,随口嗯了声。

苏景玉早起时已经用过早膳,吩咐桃枝单独为逢月备了翡翠鲜虾粥和酥饼,傍晚时再叫厨房蒸了螃蟹送来。

迟来的午膳没有摆在饭厅内,而是依着逢月的意愿直接摆在卧房的圆桌上,更随意,也更舒适。

窗外红霞满天,夕阳照的屋里暖融融的,难得不像前几日那样阴凉,她把窗子推开条缝隙,让菊香飘进来。

掀开笼屉,橙红色的大螃蟹上摆满了姜丝,热气腾腾,鲜香扑鼻。

苏景玉挑了只母蟹,剥开蟹壳送到逢月手中,黄橙橙的蟹黄看着便令人食指大动。

以往入秋时林府也时常吃蟹,却鲜少能轮到她头上,尤其是这等肥美的极品,捧在手里吃的津津有味,唇角处沾了一小块蟹黄也不自知。

苏景玉蜻蜓点水般将那点蟹黄吻入口中,逢月丝毫没有防备,惊得眼一闭,手指轻颤间螃蟹被苏景玉接过,装作若无其事地掰开蟹钳,挑出雪白的蟹肉蘸上姜汁放在她碗里。

逢月目光闪烁,低着头将不断放入碗里的蟹肉吃的干干净净,意犹未尽地抬眼看他。

“你不能再吃了,这东西太寒。”

苏景玉用**水洗去手指上的腥味,倒了一小杯黄酒给她,自顾从笼屉里拿一只出来吃。

逢月看着眼馋,掀起下层笼屉,里面还有两只,没等拿出来便被苏景玉攥住手指,似笑非笑地看她,“怎么,适才吻的不够尽兴?”

逢月抽回手,脸颊一热,羞恼地瞪他,“吃螃蟹也堵不住你的嘴!”

天色渐暗,残霞隐入一片灰蓝之中,门口的玉兔彩灯燃亮,五色光晕顺着窗子照进房里。

苏景玉接连吃了两只螃蟹,洗净了手,端起酒杯邀逢月对饮。

逢月从未喝过酒,包括洞房花烛那夜,新奇地试了试,味道香醇,并不难入口,举杯将余下的酒饮尽。

不过片刻功夫,双腮便泛起红晕,眼里水盈盈的,更显得娇艳动人。

“我好像喝多了……”

她手肘撑在桌上,嗓音温软,苏景玉拉她入怀,“没事,夫君抱你到荷塘赏月去。”

月色皎洁,清辉流泻。

逢月身上裹着一件半厚的丝绒大氅,手臂环着苏景玉的脖颈靠在他肩上,那近在咫尺的修长脖颈被月色镀上一层银霜。

她迷蒙的双眼顺着喉结向下,看进敞开的衣领,停留在若隐若现的肩窝上。

逢月不止一次看过苏景玉的**,却觉得今日半遮半掩的,出奇的好看,借着微醺的酒意,大着胆子吻了上去。

温热柔软的唇瓣覆上他喉结的那一刻,他身体明显的一颤,逢月得逞地笑笑,终于换她调戏他一回,抱紧他,靠回他肩上闭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