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南苑校场买人心 繁普大谈金融乱

两肋的淤青很有特点,正好是手肘的位置,而且手臂上也有同样的淤青,看到这种大块淤青,蒋方震本能的感觉这淤青下肯定有故事。

见长官问自己,梁馒头,便扭头看了一眼长官,随后方才大声答道。

“回长官话!根据长官教育令,一套刺枪术刺下来如果右手臂内侧肌肉没有淤青,长官也会要求继续刺到淤青为主,因为没淤青表示在训练中,他是在混或是动作不正确!”

梁馒头的回答只让蒋方震一阵沉默,他回头看一眼马四勤,再看着身后那些模范团的官长们,个个都是惊讶的模样,不用问他都知道,现在若是再让那个小队和他们练刺枪术,估计没谁敢应下来。

“你们平时如何训练!”

“回长官话,每周训练考核时,由班长亲自持枪考核,三局不能刺中班长者,为不合格,不合格者,原地的踏步刺刀100枪!”

点下头,蒋百里却是有些不太相信的反问道。

“只有一百枪吗?”

再一次,梁馒头又把视线投向了马四勤,见自己的兵又看着自己,马四勤便吼了一句。

“如实回答!”

“报告长官,原地踏步刺,以长官心情为准,100枪起步,有时候刺个1000次也是正常!”

在他问话时,袁克定却是看着马四勤越看越喜欢这马疯子,没法子,人总佩服有本事的人。单凭他露出的这两手,就显出了他练兵的本事来,不待蒋方震说话。他便主动开口说道。

“好,马上尉,你的这个兵练的好!”

抢在蒋方震前给了马四勤一番肯定的袁克定显得有些得意,在蒋方震面色微变时,他又说道。

“像这样的青年骏杰,国家是绝不会埋没的,本副团长今日就会呈现请大总统,晋长马上尉为少校!”

抢着出风头收买人心的袁克定并没注意到蒋方震脸上的异样,反是有些得意的走到马四勤的面前大声说道。

“马少校。这兵就得这么练,这样练出来的兵,将来到了欧洲,保准能让那些洋人见识见识什么是咱们中国的兵!”

接着,他又小声说道。

“那个,马少校。以后有什么事,直接去副团长办公室找我。虽说大忙帮不得,可小忙还是能帮你解决的……”

**裸的收买人心之举,却是让蒋方震。甚至对袁世凯可谓是极为恭敬的张伯驹看到这一幕,也只是在心下直摇头,这个大公司子……太直白了!

“马少校!”

无意再让大公子丢人的蒋方震出声打断了袁克定想继续下去的举动。

“你的刺枪术很不错,这样,你整理一个训练手册。最好有图样,若是不会的话,团部的孙参谋曾学过美术,让他帮你绘一个图谱,在全模范团推广刺杀操,不过……”

蒋方震指着那些士官说道。

“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们这么出色,以后训练要注意安全,一定要带上护具,至于木枪分量不足,我来想想办法,他们都是军中精锐,损失不得啊!”

蒋方震的这番爱护之言听在其它人耳中,显然要比袁克定的那番话更让人易于接受,而且更暖人心,马四勤连忙应道。

“长官教训的极是,四勤往后一定注意分寸!”

“好了,诸位,现在大家已经见识了马少校的刺枪术,模范团可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大家伙以后多向马队长取取经,学习一下,这刺枪术确是军人之胆魂,当年我在日本留学军事时,日人曾言“对中国军队,只需一个刺刀冲锋即可将其击溃!”,西洋人亦是如此认为,不过,我想他们是没在战场上见过马队长!”

说着,蒋方震把脸一转,看着马四勤又是叮嘱道。)

“马队长,我期待将来你能在欧洲战场上为国扬威于欧罗巴!”

人心能收买走吗?

宋时茂望着神情平静的好友,在心里如此想道,答案是否定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都有自己的梦想,他们就有共同的梦想与信仰。

梦想和信仰是不容收买的,也不会轻易改变!

尽管相隔不过十数里,但是南苑军营的消息传到胡同里恐怕还需几个小时,或者说根本就传不到那里,在京城之中,人们往往不称府院,而称“胡同里”、“大街上”前者指的是石大人胡同中的总理府,而后者则指位于长安街的新华门,相比于新华门的东方古典,石大人胡同内的总理府,无疑更西化一些,可能说是京中西洋建筑的代表作之一,或者说也映衬着两人不同的出身。

人们对于国务院总理府的印象,往往首先就是它的大门,仿西洋凯旋门式的大门整体由灰砖砌筑。立面呈品字形,南北立面完全一样,两侧各树一对立于基座上的石制壁柱,无凹槽的柱身粗壮,看起来甚是壮观,而原本正对壁柱那对大门前的石狮子早被国务院以数万元高价卖给了一家饭店,取代从他们的是两名卫兵。

每天,在那柱下站立着的两名身着军装的仪兵,他们身着黑色军装,头戴钢盔,肩扛上着刺刀的二式步枪,从早到晚,他们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如果不是每隔两小时的换班,恐怕会有一些人把他们当成过去门前的石狮子。

不过相比于戒备森严的中南海,这座只有两层的国务院总理官邸几乎形同不设防,每天,数以百计的人们不断进出着这里,甚至就连工商部的官员都在地下室内办公,之所以在此办公根本原因却是因为总理兼任着工商总长,所以工商部的官员都是与此办公,以便在第一时间向总理汇报工作进展。同样总理随时都可以同他们一起商讨的各种工商实业规划。

不过在大多数时候,在总理府内,却是看不到工商部官员的身影。而在一楼的总理办公室附近,各部的官员都会往来于此,在总理办公室隔壁便是一间候见室,候见室内仍然沿用前清时的那种欧式宫廷装饰,显得极为富丽堂皇,几张西洋式的沙发上,坐着几名年青的等待进入的官员。

在等待着总理接见的时候,财政部专员孔繁普显得有些紧张,这是他第一次去见总理。他反复在心中斟酌着汇报时的用词,以确保不会有任何失误。

终于,一个秘书走到他的身边。

“是孔专员吗?总理请您进去!”

进入总理办公室,孔繁普的第一印象是这间办公室相比于室外欧洲宫廷式的富丽堂皇,这间办公室无疑显得很是简朴,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书柜。

“孔专员吗?请坐!”

李子诚手指着面前的空椅说道。他是财政部派往河北、山东、江苏、山西、河南、安徽、湖北等地调查铜元、制钱收购事宜的专员,从年初即前往各地调查。至今方才回京。

“朴林,把你的调查结果向总理汇报一下!”

见下属进来了,陈便对孔繁普吩付道。尽管财政部前后换了不少人,可是对于那些实务官员,他却能尽可能的保留,毕竟实务官员大都有着一技之长。

“是,总长!”

随后孔繁普便面朝总理汇报道。

“总理。三年8月,欧战爆发发,国际五金需求激增,导致五金价格陡涨,因此日本商社开始聚资在冀鲁两地搜购铜料,数量达以万吨计,仅三年8月至12月,各海关报粗铜锭出口即达4000吨。即便是利润最底的以银元收兑铜元,一元可兑两百枚之多,炼成粗铜出口,每吨可获近五成之利,因而制钱的买卖成为高利润的生意,据统计在山东经营此行业者有三千余人,在天津的亦有二千多人。为防止此事造成物价波动外,前财政总长亦令职与多位同僚前往各省,进行调查各地使用状况外也同时搜购制钱来改造成各面额的铜辅币,同时顺势统一币制。”

孔繁普随即开始在回忆着脑海中方才在候见室内斟酌着的用词。

“就调查情况来看,以山东为例,山东使用制钱的地区,有博兴、高苑、惠民、阳信、无棣、滨县、利津、乐、陵、霑化、蒲台、商河、青城、临清、邱县、德县、德平、陵县、临邑、平度、潍县、昌乐、益都、临淄、广饶、寿光、昌邑、临朐等二十七处;铜元制钱并用的地方有长山、桓台、齐河、济阳、聊城、堂邑、博平、荏平、清平、莘县、冠县、馆陶、高唐、恩县、武城、夏津、濮县、朝城、招远、莱阳等二十县;其余皆使用铜元,制钱仅为零星小数的辅助之用。由调查报告可以看出,习用制钱的州县仍有相当比例,尤其是离铁路经过路段较远的地区更是如此……”

首先孔繁普就山东的制钱、铜元使用情况加以汇报,随后又汇报着铜元流失情况。

“……截至今年8月,全国各关出口粗铜锭达过四万七千六百吨之多,当时全球铜价暴涨之势正猛,而各地日本奸商、浪人在我国国内非法收买、销毁制钱铜元,熔铜出口获取暴利,这个情况在东北、华北地区尤其严重,尽管财政部虽曾用过多种方法力图防止,但效果有限,因此东北、北方各省制钱与铜元辅币日渐稀少。”

听着孔繁普的汇报,李子诚却是把眉头一皱,从就任国务总理之后,他便一直谋划着“废两改元事宜”,可没曾想,一个简单的,泛滥成灾的铜元,却成为了日本掠夺中国财政的又一利器。

“短短一年间,日本奸商、浪人通过收购制钱、铜元出口铜锭超过五万吨,获纯利达一千万两之巨!而最为可恨的是,东北、北方各省制钱与铜元辅币日渐稀少,直接导致市面铜元供应紧张……”

“有没有什么办法阻止他们?”

陈摇摇头,该想的办法,他早都想了。该用的办法,也都已经用了。

“除非现在关税即刻自主,对粗铜出口课以重税。否则没有任何办法可循!”

“哦……”

应了声,李子诚却是把眉头皱紧,虽说现在谈判进展顺利,到年底实现关税自主没问题,但想建立完整的关税保护,至少需要三至四的的准备,在时间上,与欧战结束时间相近,届时关税可为刚刚获得发展的中国实业提供充分的保护。可是……眼下的铜元危机,却迫使自己必须要尽快得出解决的办法。

“总理,为稳固当前的金融局面,中央必须要尽快拿出解决的办法!”

看着总理,陈又出言提醒着总理。

“总理,从目前的调查可以看出。日本奸商、浪人,将收兑省份集中于东北、华北、华中一带。而这一带,可堪称中央之基石,如三地经济不稳。势必将影响中央声望……”

“你是说,这件事有日本政府插手其中?”

陈的话让李子诚微微一愣,可随即还是想通了所以然来,日本政府怎么可能会不插手其中,面对上一次失败。日本情报机关岂可能让自己顺心发展,而特勤局和保安部的情报不都显示,在过去半年间日本间谍频频与各省军阀接触,他们一方面与军阀接触,另一方又用商人、浪人套取铜币以扰乱北方的经济,而北方,包括华中与江浙却是中央的重心、根基,如果这一带的金融局面受到重创,那么……

“总理,除非立即统一辅币,否则,不可能根除日人利用铜价上涨之机,套取辅币、搅乱金融市场之径!”

孔繁普的话,却是让陈摇头的同时,李子诚同样皱紧了眉头,原因非常简单,从张之洞大量开造铜元开始,铜元便是地方上掠夺财富的重要工具,到清末,单是各局发行量便多达近两百亿枚,而民国军兴后,各省为筹措军费,更是纷纷大造铜元,而且其间还有民间私铸铜元,按财政部的统计,市场上的铜元数量目前超过三百亿。

别说是其它人,就是李子诚自己,当年在连云港的时候,为了筹措经费,同样也曾大量制造铜元,而且相比于他人,自己仿制的铜元更是沿着陇海铁路一路散开,不过那时制造铜元的利润已经从铜元初兴的近六成利润,下降到40%,而就那还是利用连云港先进的机械、冶金技术获得的“技术利润”,他地铜元局往往只有5%左右的利润。

清时户部规定,要求铜元中含铜量不少于百分之九十五,含锌百分之五,有的铸币处为了追求高额利润,不按上述规定改变成分,当其它成分含量超过百分二十时,则为黄铜,属劣质币,户部不准许制造,一经发现即禁止发行。所以市场上的“劣币”含铜量普遍在90%左右,而连云铜元却是利用相对先进的工艺,使用含铜量不过40%的四六黄铜大量制造铜元,通过适当加厚等方式保持重量,随后通过对铜元镀紫铜的方式“冒充铜元”,不过因镀层较厚,所以很难被人觉察。而在历史上铜元这种“金融之病”,从清末直到抗战军兴,前后近半个世纪,之所以会多次泛滥成迷,原因非常简单,就是逐利而为,在民国后,铜元铸造并没有减少,反而因各省财政需要,更加疯生,以前没设厂的省分,也群起效尤,设局开厂,民国政府不稳,百废待兴,在铜元私铸管理上比晚清更不如,尽管中央甚至地方,都曾试图对私铸铜元加以治理,但很多省份的督军本身就是滥铸铜元的主持者,而他们与私铸的势,又往往有各种各样的关系,在这种情况下谈河治理?

甚至最后,铜元私铸问题得到部分改善,还是依赖各地商会组织的努力,才稍有改善,在这种各省政治势力、地方势力参与其中,利用制造铜元大量其利时,想说服他们放弃制铜元之利,统一辅币,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见总理、总长二人的神情似乎有些瞻前顾后,孔繁普顿时心下一紧,多年前,他的家庭就曾经历过“铜元泛滥之苦”,所以对铜元变化却是极为紧张,因为他清楚的知道铜元泛滥也好,紧缩也罢,最终受罪的都是普通老百姓,于是便急忙尽最后的努力,以劝说国务院着手统一辅币。

“自张之洞起,各省为获铸钱之利,大造铜元,以至铜元泛滥,至清末,清户部虽曾有意收回制钱之权,因辛亥军兴中途作罢,辛亥后,各省更将铜元视为重要财政来源,大铸铜元,两年制元数量超过去满清十余年所制之半,达百亿枚之多,且当大都为当二十、当百、甚至当五百之铜元,亿万民众深受铜元之苦。而现……”

孔繁普说的有些情动,多年前从省城学堂回家时,他便见到过因铜元贬值而上吊自杀的乡农,甚至于他自己,也曾深受铜元之害,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对这项调查如此认真,也正是份认真,才会使得他获得向总理当面解释的机会。

“总理,现在是统一辅币的最佳时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