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南苑校场练兵忙 疯子淬练军人魂

“军校就像培养军人尚武精神的摇篮。

与任何一个国家不同,对于中国来说,中国的军事体制无疑是混乱的,这种混乱始自镇压“发乱”之后,团练与汉人总督的崛起不无关系,从那时起,满清就陷入了中央与汉人总督的明争暗斗之中,汉人总督之所以可以在晚清六十年中影响着并改变着这个国家,源自于他们手中掌握的团练武装,而随后满清为对抗湘淮系集团,又扶持如张之洞、袁世凯之类总督大员,而其同样编练部队,最终,正是这些地方大员编练的新军,摧毁了满清,建立了中华民国。

从晚清开始,军队是地方的,是督抚的,而这种局面直至民国,不仅未曾改变,甚至还呈愈演愈烈之势,辛亥军兴之后,地方各省纷纷以新军的基础建立省军,南方各省革命军与各省都督更形同军阀半独立,而北方的袁世凯则以在辛亥军兴时遭受重创的北洋五镇新军为基础收边北方各省陆军,编遣中央陆军,由此在中华民国出现了中央陆军和地方省军的军事序列。

军队如此,在军队的灵魂——军官培训上,亦是如此,尽管保定陆军军官学校名义是中央陆军最高军校,但是在中国尤其是西南各省存在着陆军讲武堂,用于培训省军军官,而在一些未设讲武堂的省份,同样设立变相的军官培训学校,以保障军官补充,就像江苏陆军,尽管其名义上没有陆军军官学校。可是在南京却设有陆军军官教导队,诸如此类的或明或暗的军官培训体系,最终造成的一个目的却是——化军为私。

而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在袁世凯的主导下,出现了一个极为另类的军官培育体系——陆军模范团,旨在培训一支忠诚于“国家”的军官、士官队伍,但……这只是官面上的。

对于老北洋诸将而言,他们每一个都清楚的知道,军官模范团是袁世凯为了摆脱他们弄的一个什么新班氏,事实上正是因为袁世凯意识到北洋诸将不再是像以前那样听命于他,特别是执掌兵权的段祺瑞日渐跋扈,俨然拥兵自重。经反段的袁克定等人不断鼓吹。袁世凯决心着手培养能忠诚于自己的军队指挥体系,“培育将才,编练亲军”。袁世凯原拟建立禁卫军性质的陆军混成模范师,后改为培训军官的陆军混成模范团,隶属于海陆军大元帅统率办事处。

原本第一期模范团按袁世凯的想法应该由长子袁克定出任团长,最后在段祺瑞的反对下。方才由他以大元帅亲兼团长,曾任赤峰镇守使的陈光远为副。王士珍、袁克定、张敬尧等为办事员。

第一期军官模范团之后,他又办起了第二期,这一次虽说没能让长子当上团长。可也给长子谋了个副团长的职务,尽管在中国众所周知,模范团是边防军的基干,可世人皆知,边防军最后却是要纳入参战军。所以但凡加入这模范团的军官都明白,他们将在不久之后,第一次代表中国军队前往欧洲,同世界第一等陆军强国——德国打仗!

“国史明标第一功!中华从此号长雄!”

“远征欧罗巴、扬我大汉威!”

在南苑的红房军营的围墙上,随处可以看到白圈黑纸白字的标语,这些标语是无处不在的,无时不刻的不在提醒着这里的每一个人,他们即将承担的使命。

而这里紧张的气氛,从天没亮到天黑都能感觉到。

每天清晨,在南苑军营的教练场上练习口令的喊声震天价响,模范团的学员们进行各种军事训练,真刀真枪真练:五公里越野,二百米障碍,刺杀,投弹,射击的等等,教练场上天天龙腾虎跃,热火朝天。天黑了,还有人摸黑练射击,瞄香火头,瞄院外城市的灯光。()

即便是星期天也不例外,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明白,他们在这里的训练将直接关系到,在未来,在残酷的欧洲战场能否生存下来,能否活着从欧洲回国。“什么是五大技术!”

在训练场上,一名军官面对着眼前的十余名士官大声吼喊道,然后他的视线朝着一个士官的身上移去。

“梁馒头,出列!”

“报告长官!”

出列的是一个身高足有一米八的壮汉,他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山东腔,山东地少人多,从晚清开始,各省皆喜在山东征兵,而不知多少山东人为了一口饭,就去当了兵。

“射击、投弹、刺杀、爆破和土木作业共五项,这是每个步兵最基本的五大技能,既是战场之必需,也是军人之必须;每个步兵都得会!”

士官的回答让马思勤非常满意。

“也许,你们会说,你们是士官,现在你们是下士,中士、上士,等到模范团结业时,你们就会成为班长、排长,成为一支军队中的骨干,所以,你们光会还不行,而且要“过硬”,要“过硬”,就得天天练,练着练着,你们自己的感觉就不一样了。”马思勤大声吼喊着,出身江苏陆军的他传承着一些江苏陆军的习惯,而江苏陆军的那些习惯有些是来自那些士官生,有些则是传自总理,还有一些传自德军,总之,江苏陆军极为重视一些东西。“什么叫“过硬”?就是水涨船高,你硬?还有比你更硬的,在行伍之中,比的就是硬气,比得就是本事,谁的本事熊了,谁也瞧不起,所以,作为军中骨干,你们必须要比普通士兵更过硬,更需要刻骨练习。”

话声一落,马四勤的右手猛一提手中的步枪,然后冲着梁馒头喊道。

“梁馒头!马鹏举,出列!”

“有!”

“刺杀术一对二训练!”

“是……”

分钟后,在这十五名的士官面前。马四勤和梁馒头中、马鹏举三人穿着一身单薄的非标准的护具,手持步枪,三人相隔数米。枪呈现四十五度,彼此对视着。他们的举动吸引了周围的注意力。

对于这些在德国教官的要求下,实施着闭营训练的军人来说,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对于他们而言,唯一的娱乐活动也就是平素的训练,尤其是刺杀训练,因为,特别刺激。

刺杀对抗训练是两个战士面对面的搏杀训练。双方身上都穿着特制的护具,头戴护头,面部是铁质护网,看不清对方的脸,对抗双方手持特制木枪,像古代戎装的武士一样。威武无比,谁第一枪此种对方胸部为胜。

刺杀对抗特别激烈。针锋相对,龙腾虎跃,杀声如雷鸣。高手出场时,往往几秒钟,顶多是十几秒钟的激烈搏斗,猛然,不知是谁第一枪刺中对方。一枪中的,裁判叫停,对方就完蛋了,激烈的对抗戛然而止,胜负分明。大人说,在战场上就这样,硬碰硬,谁更硬,一枪就把对方捅死了,毫不含糊。可是,在南苑军营之中,人们都知道第六大队四中队三小队有一个马疯子,他的刺杀术训练和其它人不同,可以说是截然不同,他的护具很简单,一件双层牛皮护胸、护腿,除此之外,再无其它,而且不用刺杀木枪,而是用真枪,唯一的区别就是真枪上着刀鞘。

所以,论其刺激,远甚至普通训练。

“马疯子表演一对二了!”

消息一经传来,立即吸引了训练场上的军官和士官们,那些正在休息的人纷纷朝着三小队所在的位置跑去,而正在训练的军官亦下令解散,命令大家前去观摩学习。

马疯子的刺刀,在整个南苑那是有名的。

刺刀是军人的胆,马疯子一直如此向大家说道着,有人说他曾和青岛和日军打过仗,对日军的铳剑术印象极深,甚至还曾用枪逼日军俘虏和他对刺,刺不胜他的就枪毙,以此来学习其铳剑术,不过这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在这里也没有人去追究、才考量,无论如何,军人总佩服那引起素质过硬的军人,尤其是这些普遍年龄在二十三四岁的尚未受社会污染的青年军官来说,更是如此。

“那里是怎么回事?”

刚来回到南苑军营的袁克定看到在训练场上人们扎成了一堆,他便有些好奇的问道副官,南苑军营是前清时的老军营,能容纳上万人,单是训练场就有六处,再加上袁克定平素很少过问什么事情,准确的来说因为腿瘸产生的心理自卑,使得他在军营中,大多数时间都是呆在办公室内“问寒问暖”,对营中的事物并不怎么了解。

车停下时,虽隔百米,但隐约的,袁克定还是能听到一阵爆裂似的喊“杀”声,那声音只让所有人的心气一**。

“长官,听这声音应该是马疯子表现刺枪术,大家在一旁观摩!”

张伯秋连忙答道,对于马疯子,他同样有所耳闻,不过一直没有机会观看,见大公子似还有些疑色,便主动提议道。

“刺枪术就是拼刺刀,不知道大公子有没有兴趣看一下!”

拼刺刀?

听着这三字,袁克定想及曾经在北洋军中任顾问的一个日本军官说过的话,清国军队只需要一个刺刀冲锋就能击垮,见有人练拼刺,自然来了兴趣。

“走,去看看……”

说着,袁克定便下了车,有些微瘸的朝着人堆中走去,在他走去时,得知大公子回来后直奔训练场的蒋百里连忙同那几位德国教员告别,急匆匆的赶了过去,而等他跑到地方的时候,却只听到人群中传来一声惨叫,接着又是一阵喝彩声和掌声。

这是怎么回事!

在人群让开之后,蒋方震看到站在前排的大公子脸色微红的正在鼓着掌,而在众人中间的空地上,两个穿着皮马甲的军士正捂胸口,面带痛色的被人扶起来,再一看他们手中的武器,蒋方震顿时明白了,不待他把脸拉下来。却只见着大公子朝他走过来说道。

“百里兄,你没看着,当真是太可惜了。这位马上尉的刺,对刺枪术,真是一绝!你应该看看……”

大公子如此说,蒋百里的脸色却是板着,对于马疯子他多少总有些耳闻,初时听说他用真枪练刺杀不以为意,在日本时他也见过,可像他这样,几乎不着护具。却以真枪着鞘刺杀,却还真是第一次看到。

“马上尉!”

“有!”

一见团长叫自己,马四勤连忙提枪跑到团长面前,放枪行持枪礼。

“为什么用真枪练习拼刺!”

“回长官,木枪太轻,士兵无法掌握手感!”

“那又为何用的不着护具!”

“刺杀术之目的。在于战场以枪刺杀敌,刺枪术为军人之胆。以刺枪术练军人之魂,其不知痛,自不知进。知痛而知进!如此,军人之胆魂可方成!”

见长官的脸色极为难看,马四勤又急忙补充一句。

“长官,军人之胆魂在于敢于刺刀见红!”

一句话,却让蒋百里和周围的人一愣。蒋百里看着眼前这个,隐约记起这句话似乎是江苏陆军的信条,想来眼前这人……对于府院双方的明争暗斗,他从来都是持以中立,见他如此回答,蒋方震点了点头,随后说道。

“既然如此,想来你的兵应具军人之胆魂了!”

“回长官,不敢言已具,但确已初具!”

冷哼一声,蒋方震却是冲着第六大队的大队长张伯驹说道。

“六大队长,抽一个小队,见识一下马上尉的胆魂!”

“是!”

数分钟后,在南苑军营的中央训练场上,模范团的长官们往检阅台一站,只显得威严四射,他们着长袖军装,在京城秋日秋老虎烈日下,他们军容整洁,仪表堂堂,在场的数千名学员整齐列队,全场鸦雀无声,烈日下人人汗流浃背,个个纹丝不动。

而在中央的空地上,以马四勤为首十七人分成两排相隔两米持枪立正,而马四勤则站在队伍中央,他看一眼台上,再看着队列中那些熟悉的面熟,那是他的同志,此时,他们的脸上无一例外的带着些许忧色。

风头不好出啊!

望着中央的好友,宋时茂在心下摇着头。

“上刺刀!”

一声长吼中,十六人同时上刺刀,伴着上刺刀时卡栓的清响,十六柄雪亮的刺刀上于士官们的枪头。十六人没有人穿护具,只是穿着一身茶色长袖军装,他们面对而站,神情淡定见不到一丝波澜。

“刺枪术实练!”

声音拉长,在最后马四勤几乎是爆吼出最后两字。

“起枪!”

十六柄上刺刀的步枪彼此四十五度角相对,刺刀对刺刀的一瞬间,即便是始上的蒋方震的心下同样也是一颤,这会他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让张伯驹抽出一队人时,马四勤为什么说,他们不是对手了,原因很简单,人在面对刺刀时,有一种本能的恐惧,真是面对刺刀,对一般人只需将刺刀将他们面前一杵,把刀尖直接逼在他们眼前,他们立即感觉到强烈的眩晕,后背发凉,人一下就被抽空了,全身的汗“刷”的一下都出来了。

而马四勤所谓的“想见识军人胆魂,大可由第三队自己来!如果到时长官还有异议,再上来一个小队与其拼刺!”

在那刺刀相对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围观者的掌心都冒出来了汗来。

“突……刺!”

震人心魂的吼声响起的瞬间,十六道爆裂的吼喊从那十六名军士的嗓间迸发出来。

“杀!”

在很多人闭上眼睛的瞬间,那枪头的刺刀拖着白光直抵彼此的眼前,距离甚至不到一寸。

“妈呀……”

和很多人一样,袁克定同样喊出了声音来,虽说现在刺刀没顶着他的鼻子,可他的心下还是一寒,先前那看起来很是刺激的刺枪术和这相比起来根本就是小儿科。

“左挡刺……”

“咣铛……杀……”

“右挡刺……”

“咣铛……杀……”

“踏步刺……”

在接下来长达三分钟的时间内,所有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中,蒋方震更不由自主的朝前走上一步,以让自己看的更清楚的一些,那些人的动作绝不犹豫,刺刀总是在最后关口瞬间停下,甚至他还能隐约看到有时候刺刀刀尖会刺入对方的身上,可他们却像是没有感觉似随着马四勤的口令继续着所谓的刺枪术实练。

“收枪!”

终于,短暂的十六式三十二招刺枪术随着马四勤的口令结束了,十六人迅速后退,重新列队,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蒋方震急忙跳下台,朝着那些士兵走去,走到近处,站到之前和马四勤拼刺的梁馒头面前,蒋方震的眉头一皱。

“脱掉军装!”

“是!”

军装一脱下,所有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袁克定更是只觉头皮一麻,这个大汉胸前斑斑点点的尽是淤青,显然那淤青是过去的刺杀训练留下来,仔细观察他手中的步枪,他才注意到他的刀尖处竟然卡着一个圆帽,显是为了避免刺杀,看来马疯子也不是真疯啊!

在心下点了点头,再瞧见这个士兵两肋处的淤青,蒋方震便指着那询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