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天就想问了, ”本堂町小春看向枫右手中指上的戒指,“你这是……订婚了?”
“嗯,”枫抚上那枚精巧的女戒, “忘记告诉你了……没错,我订婚了!”
*
一天的工作在警局风雨欲来的氛围中结束, 枫走出大阪府警就看到了在门口等待的诸伏高明。
警局门口人来人往, 但她就是一眼看到了那个脊骨挺直,半阖双眸的人,同样的西服穿在他的身上却多出了一股儒雅又凌冽的气息。
不知出于什么心情, 枫放轻了脚步, 呼吸融入周围的环境中, 悄悄接近了他。
一步、两步……
以枫的视力,已经能看清高明额前垂落的发丝数量。
然而就在最后一步, 他忽然抬起了头——
冰蓝色的瞳孔像是一面镜子,映出枫瞪圆的眼,受到惊吓微微炸起的头发。
还有他顺其自然接住枫抬起的手。
“如果打算吓到一个人, 至少要注意自己影子的方向才是。”
枫下意识挡到身前的手被牵住, 在不发力的情况下, 柔弱无骨, 顺着他的牵引, 枫就乖乖走到了他身旁。
高明压下嘴角的笑意:“出发吧?”
“嗯。”枫抿唇, 努力把注意力收回来,“我的车就在外面。”
警局外, 是枫今年收到的新年礼物,如同枫叶一般红的马自达FD。
手续早一个月忍足家的人就帮忙办好, 牌照也是挂的大阪的, 枫过来只是去交了证明和签字而已。
他们前往了墓园。
*
“这位, 就是在冲突事件中牺牲的杉田警官吗。”
高明将买的鲜花放到墓前,看着枫在相连的两个墓前都放了一支香烟。
“嗯,”枫轻轻点头,把香烟点燃摆到杉田和蝶香子墓前,“虽然你活着的时候不太会抽烟,不过在下面可以陪着蝶香子前辈学学。”
似乎在最初的悲怮过去后,她就逐渐放下了……要说为什么,可能是习惯了吧。
父亲去世时甚至不能为他立下一个带有名字的墓碑,后来她发誓,完成驱逐雅库扎的愿望后,她会再为忍足秋生立碑。
后来……是得知真一郎去世的事,她那时候也很伤心,还和mikey打了一架,那应该是唯一一次没有结果的战斗,枫晃神,她给真一郎扫过很多次墓,去过很多次墓园。
后来她干脆就带着路边买的廉价啤酒过去了,而且只是象征性地摆一摆,就自己喝掉。
现在,好像直接跳过了不成熟的抗拒阶段,到了能坦然接受死亡的地步……这样的事,还会继续发生吗?枫想。
应该是会的。
时间不会停止流淌,雅库扎不会停下暴行,而生活也要继续,不会有那么多机会让一个人长时间缩在悲伤构成的壳里。
“安枝蝶香子……”诸伏高明捂唇,“她与杉田警官是?”
“……是搭档吧,”枫思考了一会,“如果客观来说的话。”
主观来说的话,杉田墓都买旁边了,什么想法自然不用多说。
“原来如此,”悠长的叹息从唇齿边溢出,高明多少推断出了这是一个怎样的故事,“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想来,杉田警官早已做好了准备。”
“早有准备吗……”枫站起身,墓园里依旧是和那天一样,焚烧的纸灰气味四处飘散,淡淡的青烟顺着即将燃尽的烟头袅袅升起。
也许,在蝶香子去世的那个瞬间,杉田就已经决定了,也许,这个计划里,本就沾着前驱者的鲜血。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她?即使在这样繁杂的气息中,枫也能轻嗅到身旁人浅淡的雪松味,她用指尖搓了搓衣袖,终究没有再说话。
从墓园回去的路上,枫开车有些心不在焉。
她想起自己到大阪前准备买的戒指,想起杉田前辈没能说出口的话……在体会蝶计划危险性的现在,她还能和之前一样吐露自己的心声吗?蝶香子与杉田前辈当年又是否有同样的顾虑。
如果她在意外中死去了,那对留下的人来说是否是一种失责。
她瞥了一眼副驾驶上的诸伏高明,却又一次撞上了那双冰蓝色的瞳孔,明明什么也没说,但枫有种被看透的感觉,那温和的神情下,却撞破了她的不安和惶恐。
“枫桑。”他开口。
“怎、怎么了!”
枫急切之下,竟然不小心咬到了舌头,眉头微微蹙起,唇峰不自觉上撇。
“能在路边停一下吗,我有些东西要去取。”
路边是大阪一个繁华的商业大楼,也许是高明要买什么生活用品吧,枫想。
“好的,”她不自觉松了口气,熟练地转动方向盘,跑车一个小小的漂移滑进了停车位,“要不要我带路?”
“不用了,”高明解开安全带,“我很快回来。”
于是枫就在车里等人,她扒拉了一会方向盘上的标志,觉得有些气闷,于是摇下了车窗。
冬天的风自带一股凛冽,她手肘撑在车窗上,手背托着下巴,一手放在方向盘上,百无聊赖地用指尖敲打方向盘。
声音有些清脆,她瞄了一眼,指甲长长了些,原本纯然的粉色前端多出一圈近乎透明的白。
嘟嘟嘟——
刺耳的喇叭声响起,一辆用霓虹灯改装过足以闪瞎眼的跑车忽然从枫面前疾驰而过。
“嗨美女,一个人吗?”
车窗摇下来,里面的人和他的车挺配,大墨镜、花衬衫,脖子上围了一圈毛,初步判断已成年。
“你的车不错啊,是我前段时间同样看上的款,”他大剌剌地把骚包的跑车停在路中央,“没想到被你拿下了。”
枫微微眯起眼,看他把墨镜拉下一小段,露出眼睛,朝她wink了一下。
“我的心也被你拿下了。”
“啊这样吗,”她嗤笑一声,手伸出车窗,“马路上禁止停车,外加行驶改装车辆,麻烦出示一下驾驶证。”
“哎??你是警察?”车内的大墨镜脸色剧变,“怎么这样!”
“有什么问题吗,”枫扫了一眼手机,“你好像是大阪市内一支暴走族的队长?”
她勾起笑容,将随身携带的警察证在他眼前晃过。
“什么暴走族!”他气势汹汹地拿出驾照,小心翼翼地递给枫,“我们现在已经改为正规的赛车队了!”
他们只是有点钱的叛逆少年,可没有山口组那样对上警察的勇气。
看到那严苛的排除条例,一时间整个暴走族都陷入惶惶不安中,最后他一狠心,决定改成赛车队。
大不了以后买条赛道飙车就是了。
检查过驾照和车辆行驶证,确定眼前的人没有违反安全条例后,枫就放过了他。
然而他贼兮兮地凑到枫窗前:“警官小姐啊,我们这也算认识了,我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不同凡响!”
“怎么说来着,气势惊人!像是大官!”他竖起大拇指,搓了搓手,“所以警官小姐,你能不能透露一点最近和那个什么排除条例有关的东西啊,警察是不是要全面打击雅库扎!?我看到新闻上说有警察牺牲了,是不是和雅库扎战斗的结果……?”
枫脸上的微笑淡去,冰凉的眼神看着大墨镜,直到他维持不住表情。
“算了算了我就随口一问,”他默默收回了脑袋,大约明白了自己触及不该说的话题,“美女是在等人?”
他边说,边悄悄又瞥了一眼收回目光的枫,他没有说谎的习惯,在刚才看到倚着车窗的枫时,他确实被惊艳到了一瞬。
帅气的跑车,五官柔和肌肤白皙的女子,与外貌割裂的强烈气质,似乎无处着落的眼神,让人忍不住上前一探究竟。
在说出他暴走族身份的一刹那,他心神似乎都战栗了,然而她的表情依旧是无风无浪,带着疏离与漠然,偶尔瞟到他脸上的眼神,也像是在打量一块死肉——那种屠夫面对哼哼唧唧乱叫的猪仔的目光。
老实说有些叫人害怕——但他身为前暴走族,最喜欢的就是这种生死边缘大展鹏翅的刺激!
“嗯,我等的人来了。”
枫忽然又微笑起来,像是春日化水,笑意不止限于翘起的嘴角,而是染上了整个眉梢,连带着一层薄薄的、浮于表面的壳碎裂开来。
大墨镜心头一颤,咔咔转着脖子回头——
那是一个男人。
一个男人!
警官小姐笑起来很好看,但不是对着他。
似乎有什么,跟着那层疏离的壳一起碎掉了。
大墨镜摘下了自己的墨镜,酸唧唧地探头去看那个走来的男人。
……长得还挺高的,穿得也人模人样,虽然他不想承认,但确实是招女人喜欢的类型。
诸伏高明一眼就看到了枫扬起的脸,也看到了一旁惹人注目的改装跑车。
不过他只是看了几眼,那辆跑车就轰一下离开了现场,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你买什么了呀?”
枫左看右看,没发现高明手上拿了东西。
“难道没找想要的东西么。”
“不,”诸伏高明微笑,上挑的眼角舒展压平,竟有几分像勾魂夺魄的桃花眼,“我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
“只是不知道想要的人愿不愿意接受这份礼物了。”
一个丝绒包裹的盒子在枫面前打开,露出里面精巧的戒指,玫瑰金的戒圈上嵌着一颗小小的火红的宝石,像是深秋的枫叶在落日的余晖中融入金色。
枫瞪大了眼。
“这是——”
她又咬到了舌头,碰到之前的伤口,眼角瞬间挤出泪花,水雾弥漫上双眸,清凌凌的模糊了视线。
“可是我,”枫眨眼,落下一颗珍珠似的泪,在窄小的驾驶位里手足无措,“我……不能保证任何事。”
她现在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保证,明明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要活下去。
“……也许你以后会后悔的。”
“可我情愿如此,”诸伏高明眼神一刻也没有脱离枫的脸庞,“而且,我知道如果我现在放弃了的话,那一定会更后悔。”
她的睫羽扑簌颤动着,没擦干净的泪花还挂在上面,嘴唇微微抿起,眼神躲闪……而且,从耳根到鼻翼都泛起粉红。
他看出了枫的不安,也感受到了那一触即离的思绪,他也有一种直觉——假如现在没有抓紧的话,也许已经撞进怀里的小兔子也会蹬腿跑掉。
“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诸伏高明将戒指往前送了送,“即使是到了墓碑中,我也不希望别人提起时……说那两人只是同僚的关系。”
枫猛地抬头。
“不要瞎说啊!”她瞟过冰蓝的眼,现在里面似乎盛满了星光,也……盛满了她的样子,“你不会死的……我……也不会。”
尽管小声,但当说出来后,她心头却落下了一块大石头,像是立下了牢不可破的誓言,使她头脑清明。
是啊,与其忧虑未来,不如把握当下。
她伸出了手,而高明拉开了车门,拿起了戒指,抬头看她。
“那么山村枫小姐,你愿意在不久的将来,嫁与我吗?”
“我愿意。”
浅金色的戒指一点点套上中指,像是将虚妄的言语化作真实的触感,金属的冰凉和温热的手形成鲜明对比,枫忽然又落下一滴泪来。
“是伤口又痛了吗?”
高明略带担忧地看向枫,揩去那一点湿润,在她眼角的皮肤上揉开。
“没有,”枫有些羞赫,“……也有可能。”
刚反驳完,她又立即改口。
手心握拳,在高明手中蜷成一小团,那枚戒指已经牢牢戴在了手上,尺寸刚刚好。
“那得看看才行,”高明微微蹙眉,俯身上前,手指从眼角滑到下颌线上,“来,张嘴。”
枫眼前还有些迷蒙,听到声音,却下意识轻启唇瓣,露出一小截舌尖。
被咬过的地方比起舌尖其他地方的粉色略深一点,但并不严重,而且比起这个。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他一本正经地说,“不过以防万一……”
大概他也是有坏心的。
众所周知,求婚成功后的下一步是接吻。
唇瓣温热柔软,气息相互交融,等到结束时,枫已经将脸埋在了干净的衣领中,耳根不再是浅浅的粉红,而是飞霞似的彤红。
“戒指,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啊。”
她赖在诸伏高明的怀里,闷声问。
“在来大阪之前,”高明垂眸微笑着,拂过枫的发丝,绕起一卷,在指尖丝丝缕缕地揪紧、散开,“有备而无患。”
听到耳熟的谚语,枫蹭了蹭脸颊,说:“其实……我之前也去买戒指了。”
“但是出了一点意外……结果没买成。”
“那我应该感激这个意外才是,”高明轻笑,“毕竟准备求婚戒指可是男士的责任。”
他说完,又把鸵鸟似的枫拉起来,免得她把自己憋死。
“不过,如果是收到枫桑送的订婚戒指的话,我也会很高兴的。”
*
回到家里时,枫还有种恍恍惚惚地虚幻感。
车停到了车库,她在暖黄色的车灯下细细观察了一番新鲜出炉的订婚戒指,那一颗红宝石被打磨得很光滑,比起那些熠熠闪光的棱角,似乎更加圆润。
好像在花国的古语中,有用红豆代替相思的意象……拍了拍自己的脸,枫明明是第一次带着首饰活动,却觉得好像已经很习惯了。
不笨重也不繁复的一圈,并不影响人的动作。
她趴在方向盘上深呼吸了几遭,突然被敲车窗的声音惊醒。
“我们家,好像没有到家后不回家中,反而在车子里静坐的习惯啊,”伯祖母的脸近在咫尺,“晚饭已经做好了,你回去自己加热一下,我今天有个聚餐。”
见过枫的手艺,志乃是绝对不敢让她独自开火的。
好在这孩子很好养活,在饭菜方面并不挑剔,而且不会浪费,是个会让做饭的人感到愉悦的食客。
“啊好的,”枫一下子惊醒,拔出车钥匙,打开车门给伯祖母一个拥抱,“谢谢伯祖母~”
“你要是真的谢谢我,”志乃拨了拨头上的小礼帽,“就早点完成那两个月的任务。”
枫下意识去摸还在手指上的戒指。
志乃眼神一转,发现了端倪。
“嗯?”
她盯着枫的手看了一会,然后优雅地拿出老年机——
“老头子吗,今天的晚宴你自己去吧,我有事留在家里了。”
说完,不等伯祖父讲话,志乃已经挂断了。
她揽上枫的肩膀:“来吧枫酱,伯祖母陪你吃晚饭。”
……未免太果断了,志乃伯祖母。
*
志乃让枫去摆放碗筷时,自己则是从冰箱里又拿出了些小菜,细细地切作丝。
她人虽然年纪大了,但动作还是很麻利,刀砧板与菜刀碰撞出富有节奏的声音,而她看着似乎颇有些没心没肺的枫,忍不住轻叹口气。
忍足家去东京那一支似乎从她这辈开始,就是犟的,当初老头子的亲弟弟忍足源也也是,说要离开大阪在东京白手起家开医院,真就说完第二天就打包行李走了。
彼时她还是刚嫁过来的大嫂,以为小叔子有什么不满呢,结果只是脾气倔而已……后来秋生也是,死活不肯当医生,结果真让他成了警察。
就是他命不好,女儿还那么小,他自己先去了,听说秋生在枫的面前被杀,志乃当时就不忍心听下去——这对一个小女孩来说,该是多大的打击呀!
留下美枝子,美枝子医术很好,当领导也是一把好手,但总是冷着一张脸,拿教育下属的方式来对待枫,导致孩子和她总是不够亲近……源也指望不上,山村美纱绘又是心大的,最后还是她总来操心一些琐碎又有的没的事。
好在枫总算走出了当年的阴影,虽然小时候调皮了些,但总归正常长大了。
脑海里过了一堆家长里短,志乃把切好的小菜码进碟子,失笑。
“伯祖母,饭已经盛好了。”
枫探了一个头进来。
“来了。”
她可要好好问问,拐走自家白菜的是谁。
志乃伯祖母今天的问题可比上次细致多了,有的问题枫甚至得现场求助——
指发消息询问高明,也亏得他有耐性一件件详细地回复枫。
不过好在有关家里兄弟的问题枫还是很了解的,毕竟景光和她当了一整年的同学。
问得比枫审讯雅库扎还要缜密后,志乃才倒了一杯味增汤,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听上去比你自己要靠谱多了,不过枫酱,”她放下汤杯,“你有告诉美枝子吗?”
看枫垂下的头,志乃无奈。
“不管怎么说,她是你的母亲,而且你们不是和好了吗?她也同意你去当警察了,为什么母女俩还这么别扭呢。”
比起之前的精密审慎,她现在又变得絮絮叨叨起来。
“这种事我也不好越俎代庖,只能问问你的样子,真的到结婚那一步,你不能让你母亲都一无所知吧?”
“我知道了。”
枫肩膀怂下来:“妈妈她最近去阿美莉卡会诊了,已经有段时间不联系。”
事实上从枫上大学起,山村美枝子就逐渐频繁地来往于世界各地,主要是各种会诊的邀请,还有讲座和研究,等她毕业那年,美枝子更是直接在阿美莉卡呆了整整一年。
她与枫的交流,似乎仅限于每个月的相互报平安,甚至大多数时间枫都是从鸣瓢夫人口中得知母亲的近况——鸣瓢夫人和美枝子也是几十年的朋友了。
比起理智到像是一台机器的母亲,似乎鸣瓢夫人更贴近于枫想象中温柔的母亲形象,大多数时间也是她在照料着椋和枫两人。
志乃只能见好就收,专心喝完了汤。
*
睡前,枫把摘下的戒指妥帖地收进丝绒盒子里后,才倒在**,拿起了手机。
有几条是椋的消息,还有松田、萩原和班长。
他们没有多提大阪的局势,基本都是让她自己更加小心,然后椋又多写了些东京有关梵天的事。
【山口组撑不了多久了,梵天动作比想象中更快。】
附图是最近的报告,枫一眼就看出了椋的笔迹。
那么大阪的动作也要加快了……枫翻了个身,否则万一东京山口组完蛋,其余地方的山口组力量就会自动地集中到大阪来,到时候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不过……她看了眼床头的戒指盒子,又对着手机犹豫了一会。
要和椋说一声吗,感觉好像有些突兀——枫也是这个时候才想起,在椋眼中,自己好像还是个单身人士,但是她知道自己有喜欢的人了,可是……
突然告诉对方自己订婚了什么的,果然会很吓人吧?
而且诸伏高明对于这些好友们来说,还有一个身份是景光的哥哥啊……枫埋在枕头里,哭笑不得。
怎么说,你们好,我现在是景光的嫂子了?
……那个场面未免有些微妙。
最后,她还是就这么放下了手机。
晚一点通知,似乎也没什么的吧?
*
“啊,嗯?”本堂町本来在点头,“你真的订婚了?!鸣瓢前辈知道吗!”
枫眼神缓缓平移到旁边。
“应该,还不知道?”
她本来想说秋人叔肯定不知道,但又考虑到秋人叔可怕的洞察力,没准他早就看出来了也说不定,否则不会总在鸣瓢阿姨担忧她的婚事时出声制止。
枫看着本堂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捂着脸默默查看枫的订婚戒指。
“连枫酱都要结婚了啊……”本堂町原想抬手去触摸额头上的伤,却发现自己还戴着白手套,遂作罢,“真的,过了好久呢。”
“本堂町前辈,好像一直是一个人?”枫摆弄了一下桌上的密封袋,“咦,这把枪缺了一块。”
“什么?”本堂町从枫手中接过缺了零件的枪,她摸了摸说,“好像真的少了击锤。”
枫眼睛尖,在桌面的角落里发现了那一小块零件,指给本堂町看后,她才拿起零件装上。
一边装配,她一边说:“我对恋爱没什么兴趣啦……反正家里也没给我压力,当搜查官就是我想做的事。”
她露出些许怅然:“不过如果有爱人的话,那就是能填补你空洞的地方的人吧。”
“只认一个洞啊……”
她微笑,侧过一面脸,发丝掩住了额头的陈年旧伤。
“不过,恭喜你,枫酱。”
枫坐在她身旁,也戴上了白手套,帮忙清点剩下的东西。
*
在清缴了大阪山口组几个重要的武器仓库后,枫能明显感受到雅库扎的气焰在逐渐衰弱。
像是那天遇到的暴走族,基本改头换面,给自己安排的合法身份,如果被问起,也会拼命否认暴走族的过去,深怕被当做暴力团的成员。
那样的话,办不了信用卡,无法进行正常的商业活动或是工作,许多地方都禁止通行,还会被警察定期家访。
一些依附山口组的小家族也都纷纷离开,有的试图改开会社,有的原地解散,有些还想和警方作对的基本被搜查四课的雷厉风行吓得腿软,再不敢造次。
当枫带领搜查四课和机动队成员踏入山口组在大阪的本宅时,里面已经只剩寥寥几人。
“你们干得真不错啊,条子们。”
老人穿着黑色和服,衣带扎紧,上半身完□□露,遒劲的肌肉上刀痕遍布,恶鬼肆虐,他头发已经花白了,就这么盘坐在和式居的正中央。
身前是雪白光亮的怀剑。
“老大!”曾经在田中理子的葬礼上口出恶言的雅库扎痛哭流涕,“您不能走啊!是您提拔培养了我,而我却未能尽到将山口组发扬光大的责任,要切腹的话,也该是由我来!”
“闭嘴!是我要带领关西山口组叛出,连累大家都背上不忠义的名声,但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老人说话时,似乎全身的肌肉都连同肺腑一起震动,“这可是我身为极道,最后的尊严。”
他看向领头的枫。
“帮我向服部平蔵问好。”
枫冷冷地看着老人举起怀剑,身旁的警员握紧了拳,纠结许久,才凑到枫耳旁。
“山村警部……?”
枫不为所动,只是在老人将怀剑举到最高点时,突然开口。
“东京的山口组,就在昨天,被梵天彻底覆灭了。”
老人动作一僵,随后大笑出声:“哈,哈哈!这就是山口组的命运啊!”
“我为山口组尽力五十年,杀人如麻,如今五十年繁华一梦,荣花一期酒一盅*,也算随着山口组一起去了!”
言罢,他挥刀切腹,在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黑皮男生突然出现,他只有初中生模样,却用手里的竹刀挡住了老人袭向自己的怀剑。
与此同时,枫收脚,沉重的陶瓷花瓶又轻飘飘地落到地面。
“平次——”
同时跳出来的,还有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女,她明明很害怕,却还是伸手去够乱来的小男孩。
“孩子,你为何要阻止我?”
老人面相凶恶,眼神令人胆寒。
但初中生模样的平次却没有丝毫退却:“我只是觉得,像你这样的大恶人,只是死在这里未免太不合理了,你应当为自己的罪恶付出代价才对。”
“哼,黄口小儿。”
老人还想说什么,却被从天而降的花瓶打断了,花瓶压倒脆弱的剑身,枫单脚踩在花瓶上,伸手把两个小孩都拎到身后。
“他说得没错,”枫活动脖颈,“身为警察,我要把你逮捕归案才是。上杉谦信的辞世诗,给你用,太浪费了。”
“现在的你,只是一个穷途末路的罪犯而已。”
身后的警员已经按住了年轻的雅库扎,而枫则是掏出了银手铐,给老人戴上。
外边蹲守的警员们纷纷进来,带走了山口组最后的干部。
以后山口组也许还会存在,但那只会是一个在警察监督下的空壳而已了。
“对了,还有你们两个小豆丁,”枫看过去,“你叫平次是吧?怎么进来的,这里很危险。”
“我叫服部平次,”黑皮少年大大咧咧地把手背在身后,“她是远山和叶,我们是从院子后面的秘密通道进来的,本来只是我在路边发现了一条密道,于是过来探险,没想到密道居然连的是雅库扎的大本营啊。”
“勇气可嘉,”枫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但是依旧是危险举动,你以为带一把竹刀能够保护你吗,就算你自己没事……这么一把竹刀,能保护你身后的女孩吗?”
透过名字,枫大概能猜到这两个不怕死的孩子都是谁了。
服部平次显然就是本部长服部平蔵的儿子,而和他一起的,显然也是常常和服部平藏一起行动的远山银司郎的女儿,毕竟这两个姓氏放在一起,想猜不到都难。
小少年气势肉眼可见地弱了不少:“是她自己跟过来的……而且,就算出事,我也绝对会保护好和叶的!”
话音未落,他脑袋上就挨了一记。
“谁啊?……老爸!?”
“犬子给你添麻烦了,”服部平藏压着平次给枫鞠躬,“感谢你保护犬子还有银司郎的女儿。”
少女也跟着朝枫鞠躬。
“举手之劳。”
“好痛啊老爸,我才……”被揪着衣领提起来的平次挣扎,“放我下来。”
“你以为你很厉害吗,”平藏厉声,睁开了一只眼睛,“里面的人,一个是山口组堂主高森喜,在过去有记录直接死于他之手的就有近百人,另一个是高森喜名下义子,曾经将一个小型雅库扎三十人一夜之间全部杀光……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有对你们动手吗?”
服部平次这才咽了口口水,脑子转得很快:“因为那个大姐姐?”
……能让履历如此可怖的两人不敢轻举妄动,还有,平次想到那个明明很沉,在那个大姐姐脚下却像轻飘飘的玩具的花瓶。
她该有多强啊?
“恭喜,”枫经过被押进警车内的高森喜时,他沙哑着嗓子说了一句,“警视厅的恶犬。”
“今天如果不是你的话,山口组本该有一线生机的。”
尤其是发现那两个身份贵重的小孩之后,虽然当时不少警察已经进入大宅,但他一声令下的话,还是能劫持两个小孩从密道离开,待日后东山再起。
“那巧了,”枫压低头,和车内老人平视,黑沉沉的阴影打在脸庞上,“我就是为了掐灭山口组任何一丝生机而来的。”
“是吗,”他嗬嗬笑起来,“那希望你,能把这种态度延续到对待自己的老朋友身上。”
第二天,枫就接到了调令。
为了应对愈发猖狂的【梵天】,东京警视厅从各地调集各科的精英警员,尤其是最近在打击暴力团方面成绩出色的大阪警府。
其中,有枫的名字,也有本堂町小春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