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之中,陆江城似乎看到了皇上那双充满关切的双眼,随后落入他温暖宽大的怀抱。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不清楚,只知道,他将她从太后的宫里带了出来。
经过太医的诊治,陆江城的呼吸变得平稳,渐渐的熟睡。
皇帝守在床头,一眨不眨的望着这个曾经与她说过要走过一生的女人,心中顿时五味杂陈。她的归来,让他又惊又喜,可是他也知道,她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
这种感觉,让程一天难受。从小受尽万千宠爱,在程一天的眼中,天下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是他的,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悉数夺来。哪怕是他最爱的女子,他也绝不会让步。
“江城,朕知道,你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可是,朕还是想要留住你。没有你在身边,朕觉得生命似乎是没有了灵魂,只是顺从生活的傀儡。朕绝不会……绝不会把你让给他,哪怕是圈禁你的一生,哪怕是你已经不爱朕了,朕也绝不会成全你们的。你是我的,只能是朕一个人的。”
如同蜻蜓点水一般,程一天在陆江城的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随后,温柔的抚摸着她熟睡的容颜,轻缓的弯起了嘴角。
半夜里的时候,陆江城发起了高烧。嘴中不断呢喃着,“王爷,王爷……”
睡在一旁的程一天闻声起身,召唤道:“江城,你怎么了?江城……”
摸了一下额头,才发现,她竟然是发起了高烧,说着他听不清的胡话。
顿时,程一天下床,召来守夜的丫鬟前去请太医。
检查过后,太医叮嘱,要时刻注意陆江城的体温。为此,程一天不在入眠,而是亲自守在一旁照料。
直到陆江城再次呢喃出声,程一天才总算听清楚陆江城在说什么?
她喊着王爷,叫着程一景的名字,那他呢?明知道她已经变了心,可是一时间,程一天仍旧有些接受不了。
他愤怒的松开了陆江城的手,在房门来回的踱步,却无法缓解压抑的心情。将陆江城交给守夜的丫鬟后,程一天一个人走了出去。
再一次踏足牢房,程一天的内心有着说不清的愤怒。但这一次,他必须要为自己搬回一局。
看着躺在草堆上的程一景,程一天忍不住奚落道:“三弟,住在这里还习惯吗?”
程一景默不作声,并不搭言。
皇帝忍不住冷笑道:“三弟,朕此次前来,是想跟你分享一件十分高兴的事情,相信你听了以后,也一定会为朕感到安慰。”
这一次,程一景总算有了回应。“哦?不知道是什么高兴的事情,能让皇上大半夜不睡,跑来天牢特意通知本王一声呢?”
闻言,程一天开怀的笑道:“当年那场大火,朕以为江城就此消失于朕的生命里。没想到,时隔多年,她又出现了。不仅出现了,她还亲自跑到朕的面前,跟朕说,要一生留在朕的身边。三弟,朕终于失而复得,你应该会为朕高兴的吧?”
如果说,其他的事情,程一景可以做到无动于衷。那么,陆江城的事情,早已经在他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顿时,他从草堆上站了起来,冷酷的说道:“你有任何的不满就冲着我来,不要去伤害她。”
程一天仰面大笑道:“伤害?怎么会呢?朕疼爱她都来不及,又怎么会伤害她!三弟,你放心,朕一定会好好的爱她,绝不会再给任何人夺走她的机会。”
肩头传来重重一拍,程一景知道,皇帝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向他示威。
如果他能够待江城如初,那他即便是放手又何妨?可是,他们之间的关系明显已经回不到过去。如果说,他们足够恩爱,皇帝又怎么会三更半夜跑到牢房里,只为了跟他分享呢!
最让程一景担心的就是,陆江城为了他,闯进皇宫乞求皇帝格外开恩。只怕,在皇帝的心中,会留下恨意的种子。他那狭小的内心,能容得下心里有着别人的女人吗?
不得已,程一景低下了头,显得有些垂头丧气。“如果是这样,那臣弟……祝福你们。”
看得出来,在程一景的眼中,陆江城的重要性。程一天忽然想到,过些天与漠北的战事,禁不住提道:“三弟,因为松仁公主的事情,漠北已经准备向西陵开战。作为西陵的一份子,拯救黎民百姓,自当是责无旁贷。朕说过,一定会想办法让你脱罪,现在机会来了。朕会命你为主帅,只要你能够赢得战争,相信一定会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三弟,你放心,江城……朕会格外照顾。”
程一天在话音未落之际,特意提起陆江城,很明显,他知道程一景的软肋。他是要以陆江城为理由,要挟他答应此事。或许在此之前,他有拒绝的借口,可是现在,他不得不应下。
说完以后,程一天的心情总算得到舒缓。只要程一景死了,天下是他的,江城也是他的,再也不会有人威胁到他了。
快天亮的时候,陆江城醒了过来。全身疼痛的让她为昨日发生的事情记忆犹新!
此时,丫鬟从门外走来。见状,立刻上前服侍,“娘娘可是好了些?”
陆江城苦涩一笑道:“皇上呢?”
丫鬟歪着头,困惑的说道:“皇上半夜里的时候就出去了,看样子好像生气了。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走的时候,叮嘱奴婢好好照顾娘娘。”
陆江城点了点头,准备躺下在休息一会。谁知?丫鬟突然多嘴道:“娘娘昨晚发起了高烧,可嘴里为什么总是念叨着王爷的名字?”
闻言,陆江城的心咯噔了一下。“你是说,昨晚我一直都在叫着王爷的名字吗?”
“嗯,是啊!”
糟了!皇上一定是听见了,否则怎么会气冲冲的离开呢?
“皇上……”
“你且下去吧!这里有朕就可以!”将丫鬟打发下去以后,程一天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慰问道:“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朕命人叫太医过来给你瞧瞧。对了,这是你之前喜欢的布偶猫,朕好不容易将它找到。以后在朕忙的时候,有它陪着你,也免得无聊了。”
顺手接过程一天手中的布偶猫,陆江城分外喜爱。猫咪十分乖巧,并不在她怀中乱窜。
想到昨晚说的胡话,陆江城迫切的想要解释。没想到,话未出口,程一天突然起身道:“朕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等一下,绿儿会服侍你用膳。等朕忙完了,就会过来探望你。别胡思乱想,好好休息!”在陆江城的额头落下一吻后,程一天推门离开。
陆江城十分纠结,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皇帝!他似乎是什么都知道了,至于为何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陆江城不晓得。
到了午时三刻的时候,陆江城的宫殿里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娘娘,婉妃求见!”
婉妃?三年之前,离开皇宫里的时候,只有一个婉贵人,那便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陆江月。难道说,三年的时间,已经让陆江月从贵人爬上了贵妃之位吗?
“让她进来吧!”
“是!”
人未见,声音便从屏风后面传了进来。那动听的声音,仿佛犹如天籁,让人忍不住的闻声顿足。
“妹妹见过姐姐!”
在陆江城的面前,陆江月没有丝毫的拘谨。从前或许是,但现在她们平起平坐。
“当年听说了姐姐的事情,妹妹还一直无法接受。好在,姐姐无事,否则,妹妹这心里头总觉得失去了什么一般。”陆江月故意坐在床头,握住了陆江城的手臂,有意似无意一般碰到了陆江城胳膊上的伤口。顿时,引来陆江城的疼痛之音。
陆江月大惊小怪道:“姐姐,你怎么了?”
陆江城脸色难看的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受了一点小伤。”
陆江月身处后宫,凭借一己之力爬上贵妃的位置,可见能力非同一般。她受伤的这么大的事情,没有理由她不清楚。除非,她是故意的。
似乎是做戏做过了头,陆江月竟然闻声落泪,“姐姐,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受了伤。如果……如果我早就知道,我一定会将宫里最好的金疮药为姐姐带过来的。”
有些事情,做的太过反而适得其反。陆江月虚伪的样子,让陆江城无法与之相处。从前,她总觉得,整个丞相府里,除了大伯是真的心疼她以外,似乎只有陆江月这个庶妹对她是没有任何敌意以及任何目的的人,可经过接触,她才发现,她似乎是错的离谱。
生活在大院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是纯真的。或多或少,都会被大院里的那种气氛所感染,从而变得愈加自私自利。
陆江城摇头,表示没关系!
经过短时间的接触,陆江月忽然发现,这个头脑简单的姐姐似乎是对她的态度与以往不同了。语气中藏有的疏离之感,让陆江月意识到,她们的关系即将走向破裂。不,她不能让她们的关系变得脆弱,难以弥补。
陷害一个人之前,势必要对对方的一切了如指掌。若是因此关系结成冰点,她想要动手脚,显然要花费很多心思。
想到这里,陆江月忍痛割爱,将太后赏赐的玉如意拿了过来。“姐姐,这是太后之前赏赐于我,妹妹借花献佛,还希望姐姐笑纳才是。当然,这玉如意不仅仅是象征美好之物,同样也寄托着妹妹的祝愿,希望姐姐往后的人生能够万事如意。”
陆江城没有立刻伸手去接,她知道,陆江月能够将其送出,内心怕是在滴血。不过是拿来做做样子,怎么可能会真的想要送给她。
陆江月见她并不接下,胆子顿时大了起来。“姐姐,你就收下吧!好歹,这也是妹妹的一片心意。你能够平安归来,才是妹妹最想看到的。玉如意乃是身外之物,姐妹之情血浓于水。妹妹有的东西,对待姐姐自然毫不吝啬。”
陆江城犹豫了片刻,伸手接过。一瞬间,她便看到陆江月眼神之中的紧张以及不甘。莞尔一笑,陆江城将其递了回去。“东西固然贵重,但却比不过你我的姐妹之情。既然是太后赏赐,焉有在送人的道理。妹妹还是拿回去吧!心意……姐姐领了!”
陆江月暗自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担心陆江城会收下,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既然如此,妹妹也不好强求。若是以后姐姐有什么需要,记得对妹妹说,妹妹有的,定然不会让姐姐短缺。”
在外人看来,这一对姐妹情深似海,可只有当事人心里最清楚,她们的关系早已经貌合神离。
“姐姐好好休息!妹妹就不留下来叨扰了。过些天,妹妹再来探望。”
送走陆江月以后,陆江城依靠在床头陷入了深思。既然选择入了这充满算计以及冷漠的皇宫,那自己势必要学会保护自己,总不能还学着过去那般横冲直撞,或是遇到困难就选择回避。就算回避,也要坦坦****的回避。
“娘娘,奴婢扶你躺下休息一会吧!”
在丫鬟的服侍下,陆江城再次躺了下去。“若是无事,不要叫人来打扰我,知道吗?”
“是,娘娘!”
屋子里只剩下陆江城一个人的时候,她挽起了手上的袖子,凝视着手臂上大小不一红肿的伤痕。可只要一想到她此行的目的,陆江城忍不住将委屈咽进了肚子里。
“若是今生无缘,那么期盼能够还有来世。王爷,江城又一次负了你。希望有朝一日,你会明白江城的良苦用心。”
深处牢房内的程一景,站在牢房内,仰头望着那狭小的窗口渗透而来的光线,忍不住自嘲。即便拥有太多,可仍旧无法保护好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只因为,君臣之别,让他永远无法跨越。
起兵造反,对于程一景来说,显然不可能。他没有那个志向,也不想从此被拘束深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