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场面一片混乱。

刚才的一切发生在电火光石之间。

虽然把周肆和李畅扯开了, 温岁却仍然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

她转头想要观察李畅有没有走,结果刚转头的瞬间就对上李畅面部扭曲的脸,拳头狠狠地朝向周肆的后脑勺。

几乎同一时间, 她几乎下意识地一把推开了身边的男人,然后紧紧地闭上了眼睛,迎接疼痛的到来——

可是那预期中铁锈的味道和疼痛却迟迟没有出现,只听见男人的一声闷哼。

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周肆站在旁边, 右边颧骨上红红一片, 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皮肤下逐渐聚集的淤血和一条条鲜血般的痕迹。

而站在对面的李畅脸早就肿得像猪头一样, 眼睛只能张开一条缝, 还在笑着挑衅, “怎么,躲得那么慢啊?”

“岁岁,往旁边一点。”

他说完这句话,就和李畅扭打在一起。

李畅本来个子就不如周肆,体力也不如他,刚才那一下完全是靠偷袭。现在惹火了周肆,对方来真的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周肆抬腿踢向他的小腿, 李畅一下子失去平衡往前冲倒, 他顺势用膝盖把李畅李畅扣在地上,反剪住了双手。

失去自由的李畅不甘心被钳制住, 抬腿还想把周肆踢翻,没想到刚刚抬起脚就被猛击腿弯处,痛得一声大喊, “艹,放开老子!”

周肆眨了眨眼睛, 对着他的腿弯又是用力手刀,“闭嘴。”

温岁碰上这样的事都傻眼了,冲上去想要把两个人分开,又怕自己禁锢住周肆之后会让李畅偷袭,只能站在旁边喊,“别打啊,你们俩。”

周肆的白衣服很快就变得脏兮兮,他背对着她看不见表情,只看见胳膊上青筋暴起,耳边传来李畅的哀嚎声和骂喊。

“诶诶诶,你们怎么打架啊,”很快这里的骚乱吸引了外面正在散步的一家人,男人跑了进来拉架,又示意他老婆出去喊人。“老婆,快喊几个人过来,这俩人疯子似的,我拉不住。”

周围陆陆续续的人多了起来,看热闹的,拉架的,吹风凉话的,乱糟糟的一大片。

周肆和李畅各被两三位热心的大哥拖到两边冷静,想要吃瓜的路人只能过来和温岁打听,“诶,你知道他俩怎么打起来了么?”

“老张不是我说,你咋那么多嘴?”另一个制止了他。“对了,要不我报个警?看起来闹得挺厉害啊。”

男人说着举起了电话,又被温岁伸手摁了下去,恳切地看着对方:“大哥不好意思,这是点私事,能不报警吗?”

“啊?”男人一愣,他为难地看看打旁边人,才放下了手,“那,行吧,可别再打起来了啊。”

“行,谢谢大哥。”温岁双手合十道谢。

“不过能和我说说,到底什么事嘛?”老张还不死心,又凑过来试图探点消息。

温岁没有接话,径直走向了一边的周肆,眼里满是关切,“伤得严重吗?”

周肆垂着头没有做声。

奇怪的感觉涌向她的大脑,温岁抿了抿嘴,向前一步,双手捧住了他的脸,“很痛吧。”

他这次没有再抗拒,顺着她的动作抬起了脸。

原本柔顺的短发变得乱作一团,本就皮肤白皙,颧骨处高高肿起,堆积着红色的淤血,就连唇角都挂着血,触目惊心。

一种凌乱又残破的美。

脸看上去很可怕,眼神却是无比温顺。

温岁仍然保持着扶住他脸的动作,带着安抚的味道轻声开口,“跟我回家?”

半晌,他才闷闷地答应,“嗯。”

她学着他惯常的动作,牵起他仍然握拳的手,感受到原本紧紧攥住的手掌慢慢放松,最后反手握住了她。

“不好意思,让让。”她推开面前仍然围在一起看热闹的人群,拉着周肆往电梯的方向走,“让一下哈。”

大家见没有热闹再看,也都纷纷散去,只有一开始拉住周肆的大哥还在关心被打地站都站不起来,“小伙子,要送你去医院吗?我可以帮你报警。”

李畅麻木地坐在地上,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沉默了好久才开口,“不用了。”

他双手撑地,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多亏大哥的搀扶才没有重新摔倒,然后摇摇晃晃地离开了车-库。

“温岁是人,不是你喜欢她,她就属于你。”

周肆的话在他的脑袋里反复盘旋,挥之不去。他低头毫无目的地乱走,低声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呢……”

温岁拉着周肆站在电梯厅等电梯,一边偷偷地用余光打量对方。还好这边住得人少,电梯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不然又要变成大家的吃瓜对象。

周肆依旧半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会突然间像想起什么似的怔了一下,然后把她的手握得更紧。

电梯门打开,温岁开了门回到家里。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她刻意地房间所有的灯都打开显得更加敞亮,又去厨房里倒了两杯水,“喝点睡吧。”

周肆没有回声,乖巧地顺着她坐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轻巧地勾住杯柄,端向嘴边小啜一口。

她眼尖地发现他做这一套动作的时候手往后缩了一下,于是走过去拉起他的右手——

指骨的位置红彤彤的一片,手背大片擦伤,中指更是被不知道什么划破了一道,正在往外淌血。

她心里心疼,又有些气恼他为什么那么冲动,“你干嘛和那个家伙一般见识?”

他仍旧不说话,只是撇过脸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怎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怕他伤害我,但是打人是犯法的你知道吗?如果李畅去报警,你把他打成那个样子,万一吃处分怎么办?”

她越说越气,两条秀气的眉毛拧在一起,“要是严重一点,说不定还要进去。”

温岁说着起身往书房走,想要去拿急救箱,没想到被身后人反扣住指尖,稍稍用力就跌回到沙发上,“你干……”

最后一个字被吞回到肚子里。

周肆从后面,紧紧地环抱住了她。

他就像一只的小狗为了挽留主人而咬住裤腿一般,双臂绷紧,声音又轻又固执,“不能跑。”

温岁无言,原来他以为自己气得准备跑路了。

为什么一个比自己高那么多,平时冷着一张脸的家伙会让她联想到小狗啊?!她脑补了一下长着周肆脑袋的小狗汪汪直叫,简直被自己的脑补恶寒。

一时间她又想崩住自己的表情,又想笑,最后终于忍不住,背对着他无声地笑,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

周肆感觉到了她的动作,身体一僵,小心翼翼地试探,“你……哭了?”

“哈哈哈哈哈,”温岁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我没哭哈哈哈。”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些什么,想必在她的眼里他肯定幼稚的要死!周肆有些不好意思,但仍然借势抱着不松手,低声嘀咕,“就是不许跑。”

“知道,我不跑,我去拿个药箱。”她安抚性地拍拍他的手,示意放开,“马上就回来。”

他纠结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慢慢松开了一点。

温岁赶紧将自己解救了出来,朝书房走去的路上又忍不住逗趣,“大哥,小弟马上就回来。”

周肆:“……”

他现在不想说话。

急救箱里有一些常用药品,以及跌打止痛用的药膏。温岁打开了巨大的箱子,对着里面的药一筹莫展,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在书房门口伸着脑袋和外面的人求助,“你知道受伤应该先喷云南白药还是先涂碘伏?还是酒精?”

周肆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起身走进了书房。

他指尖滑过那些瓶瓶罐罐,熟络地从箱子里挑出云南白药,又拿了碘伏,放在桌子上后默默地看着对面的女人。

温岁眨眨眼,把他拉到电脑椅上摁坐下,“坐好。”

她转开碘伏,抽了棉签蘸了一点儿准备帮他涂抹,刚刚靠过去一点儿又重新直起身子,“等下,我开个灯,看不清别把你弄疼了。”

房间吸顶灯开关的位置有些远,她环顾一圈,干脆拉开桌上的台灯就开始行动。

“不要动啊。”温岁举起棉签,弯下腰朝他的脸凑了过去。

周肆脸上除了几处被李畅指甲抓到的小伤,最严重的地方其实就是颧骨的那一大片了。昏暗的灯光下,原本狰狞的伤口也显得没有那么面目可憎,反而像喝醉后的坨红,亦或者是某种潮红。

即使是那么近的距离下,他的皮肤看起来依旧干净光洁,没有一点点小疙瘩或者毛孔。

年轻就是好,皮肤真好。

她在心里嘀咕,一边聚精会神地看着面前的伤口,小心翼翼地用棉签轻轻打圈,“下次不要再动手了知道吗?”

“不行,他开口骂你。”他嘴唇轻抿,带着执拗的语调,“更何况他还……”

周肆没有再往下说。

“他还怎么?”她不经意地问,一边继续手上的动作,“疼吗?”

对方没有回答。

她手有这么重么?都痛得说不出话来了?!

温岁有些疑惑地转开视线,正对上周肆的目光。两个人此刻靠得极近,她的鼻尖快要贴上他的,甚至可以感觉到对方温热的呼吸。

昏暗的灯光摇曳,升腾起一种奇妙的情愫,暧昧不明,又拉扯不断。

周肆视线专注,一双漂亮的凤眼被额前地碎发遮住了些许,眼神炽热又缠绵。

在那双眼睛里,她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而她,好像也看清了自己。

鬼使神差般,温岁颤抖着举起手,拨开那些恼人的碎发,声音带着笑意,“那么,你是在吃醋吗?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