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内突然一静, 气氛变得微妙。
这还是长公主第一次明确地催生,卫娴愣住,难道是因为上次在庄子里, 长公主以为他们已经圆房?
她能咋样呢,只能望向身边的萧元河, 谁知这家伙笑嘻嘻道:“娘, 这事儿急也急不来的。”
他对圆房的想法就是得看卫娴,她什么时候点头就是什么时候,这是他们商量好的,即便是想快点抱孙子也不行。
淳安长公主在众人脸上扫一圈,笑道:“这事儿顺其自然,瞧我,还没给秣阳相看人家呢, 转眼她也快成老姑娘了。”
“娘,你说什么?”秣阳郡主闹了个大红脸,就怕她突然心血**随便给她挑个夫婿,赶紧强行转移话题, “明年春闱呢,最近京城来了不少书生,娘你又可以看新话本了, 我替您去买。”
说完起身赶紧溜了。
“你瞧瞧这孩子,我也很发愁。”淳安长公主苦笑着望向圣安长公主。
姐妹俩同病相怜, 倒是没再提让卫娴他们圆房的话题,这就算揭过去了。
用了晚膳还饮茶,天已经彻底黑透, 半个时辰后,秣阳郡主才抱着一大摞书上来, 扭扭捏捏扔了两本给卫娴,“写你们的。”
卫娴还没伸手就被萧元河捞走了,她凑过去,与他头挨着头一起看,顿时脸都红透了。
她用力捏着帕子,指尖都泛白了。
竟然是一本□□,她正好瞥见书上写着她衣裳半解。
见萧元河还在看,就在桌底下用力捏他大腿,他嗷的一声,扔开了书,不巧那书掉到圣安长公主脚边去了。
“什么书?”她弯腰要捡,吓得卫娴赶紧蹲下来将书捡起,小声回道:“就是一些人异想天开,没什么好看的。”
圣安长公主是过来人,见她脸颊绯红,自然能想到是什么,倒也不禁止萧元河看,只是淡淡瞥他一眼就放过了。
淳安长公主也是明白人,瞪了瞪自己女儿,“什么书都拿到你哥哥嫂嫂跟前,回府给你请家法。”
“娘,这可不怪我,是书铺掌柜硬塞给我的。”秣阳喊冤叫屈,一股脑将手上的话本塞她怀里,撒起娇来,“娘,快回去吧,”
她知道她娘有一个神秘面首,每天晚上她都会等人,有时候那人不来,她娘好几天都不高兴,她日子就会特别不好过。
可惜那人也不常来,只在固定的时日过来,她几次想看是谁,都被嬷嬷们拦住。
今日正是那位神秘人来的日子,怎么娘还老神在在的待在这里?
这下她都替她着急了,为了自己的好日子。想到这,秣阳郡主更是卖力劝她回府。
圣安长公主端详自己妹妹:“淳安,你们孤家寡母的,府里冷冷清清,如今又临近年关,可要早些回府,关紧府门才好。”
转头又对萧元河道:“你先送你姨母回去,我今日带了侍卫,阿娴与我一道回。”
“姐姐,这皇城脚下,谁敢对公主不敬啊,别忙了,你们回吧,我们也回了。”淳安长公主眼神闪烁。
秣阳郡主还是向着娘的,替她说话,“姨母,我娘也带了侍卫呢。”
说来说去,各自都带了侍卫出门。
三辆马车一同离开全福楼,直到东棣巷口才分开。卫娴掀开车帘望着远去的马车,好像在路边又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骑着马跟随着淳安长公主的车驾。
原来是有人相送吗?是二表哥巧遇还是专门在等着?
萧元河见她老望着车外,也凑过来,她赶紧放下帘子,挺直腰板,双眼直视。
“怎么觉得你做贼心虚?”萧元河越过她,掀开车帘,结果外面什么都没有。
因为姿势原因,即便车厢很大很宽敞,两人也不可避免的贴在一起,热量从他的胳膊传到卫娴的脖颈上,她的下巴正好抵在他的手臂上。
“你快坐好。”她扒下他的手臂,将他扳正,还捏着他的下巴做出目视前方的动作。
他哈哈大笑,胸腔震颤,抬臂一揽就将她搂到怀里,凑在她耳边,低压声音咬她耳朵,“娘是在催我们赶紧圆房呢。”@无限好文,尽在
灼热的气息刮着柔嫩的耳廓,令她战栗起来,杏眼迷蒙,声音也软下来,“说好的要听我的。”
“我自然是听你的。”萧元河轻咬她的耳垂,“狼王,我等着你来吃掉我呢。”
卫娴无力地倒在他身上,双眼迷迷蒙蒙,还是嘴硬道:“不吃。”
“真的不吃?又香又脆可好吃了。”萧元河咬住她的脖颈,仿佛自己才是狼王而不是福王。
卫娴被他的话逗笑,力气又回来了,推开他,“你是被油炸过了吗,还又香又脆。”
萧元河自己也笑了起来,从边上把那册话本递给她,“诺,这书上写的。”
“哪个书生有功夫写这个。”卫娴白了他一眼,不过还是接过来,翻了翻,前面的还好,越往后面越**,怪不得刚才在雅间的时候,他一下就翻到后面,显然是看过这类话本的,“老实交代,你以前看了几本?”
怪不得最近几天他像嘴巴抹了蜜,动作也越来越老练,完全没有之前的生涩。
“也没几本。”萧元河老实交代。他也是无意间发现,毕竟现在他们夫妻太过惹人注意。那些书当然是无稽之谈,不过有些地方也写得妙,他学以致用能哄得卫娴心情变好。
“没几本是几本?”卫娴不满意,板起小圆脸。
萧元河就最喜欢看她严肃正经的模样,这表示她将他放在心上,十分认真的当成自己人教育,别人她一向懒得理会。
他伸出一个手掌。
“五本!你居然看了这么多!”卫娴气不打一处来,就怕他学坏,有些纨绔就是早早看了这些禁书这才与府里的丫鬟乱搞,萧元河居然也看了。
“你别生气啊,不看就是了。”萧元河赶紧哄人,也不知道她在气什么,反正认错就是了。
卫娴瞪他:“我能不气,谁知道你有没有跟着这些书学坏。”
“那哪能呢。”谁看几本书就坏了本性啊,跟着书学坏是本身就有坏根子,与书本有什么关系。
“怎么不能?”她就听过她有个远房亲戚的儿子被人用些禁书引上不归路,“我要去你的书房找找,有没有别的禁书。”
“你去。”萧元河根本不怕她去,他的书房才没那种书呢,全是他娘摆的书,当然没有。
见他如此爽快,卫娴反而不确定了,毕竟福王府那么多院子,他随便找一间放着也不是不可能。想到这里,她颓丧起来,整个人软绵绵依在车厢上,身子顺着车子前行晃来晃去。
“怎么啦?”刚才还那么严肃,现在怎么蔫了?他还希望她再接再励来着。
卫娴扭头,留给他一个后脑勺,发髻上的珠钗坠子吊着几个圆润洁白的珍珠。
是他送的珍珠。
萧元河伸手戳了戳珍珠,卫娴听到动静,猛地转头,脑袋上的步摇甩过来,要不是他的脸避得差点弄花了脸。
金步摇是他的俸禄银子买的。
萧元河一一对照书中情节,总感觉写书人特别熟悉他们。
他扶住她的肩膀轻声按照书上写的词轻哄:“别生气了,我以后就用所有的时间陪着你,办差以外的时间。”
“真的?”卫娴的反应也跟书上一模一样。
“自然是真的,等六哥凯旋归来,我就能带你游山玩水,住在船上,看遍大江两岸美景。”
卫娴也对这样的生活心向往之。
马车稳稳行在路上,先到长公主府,圣安长公主下车,走到他们的车窗边又是一顿叮嘱:“夜已深了,回去早点歇着。”
“是,娘。”卫娴揉了揉脸提起精神,起身下车相送。
“哎,你下车做什么,夜里风冷,快上去。”圣安长公主赶紧催她上车。
“娘,今晚我们也住这。”萧元河飞快将两册话本塞进衣袖,掀开车帘下车。
他们在哪里都有院子,宫里有,长公主府也有,不过,福王府才是他和卫娴的家。
“也罢,明日冬至,一起吃圆子,也省得两头跑,早起还累人。”
住哪里都是住,卫娴已经彻底治好了认榻的毛病,跟着两人踏进长公主府。
有阵子不来住,他们的屋子还是十分干净,显然是天天有人打扫,卫娴歪在罗汉**不想动。
尽圆尽方估计还在福王府里等着她呢,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去说一声,没有她们,她也不太习惯呢。
萧元河在门边探头:“王妃。”
“干什么?娘让我们早睡的。”
“嗯嗯。”萧元河点头,“可是我的房间被子好薄。”
是夏被,还没把冬被收拾出来,以前这院子只住他一个,他现在住的屋子都是夏天纳凉用的。
“我给你找一床新冬被就是了。”卫娴上次住过这里,熟知屋里的格局,干净被子都放在一个置了干燥香的箱笼里。
萧元河略有些失望,挠着门框看她走来走去。
难道,那些话本子真的会教坏人?他现在就很想跟她躺在同一个暖暖的被窝里,让她枕在他的手臂上入睡。
或者,还能做一些别的事情。
他的脑海里老是闪过书上的画面,她的细腰,她的纤细颈项,她柔软的手指……
不行,不能再想了,萧元河转身就走。
“喂,你怎么不抱着被子过去?”卫娴气得鼓脸。什么嘛,还要她抱过去,就这还故意跑过来。
门外侍候的嬷嬷掩嘴而笑,每次福王殿下和王妃来,这院子又热闹起来。走廊要一直亮着灯,地笼也要烧起来。其实并不冷,王爷怕是寻借口往王妃身边凑呢。
嬷嬷见卫娴抱着厚厚的锦被跨过门槛,赶紧迎上去,接过来,“王妃,让老奴来。”
这是萧元河原来住的院子,里面的嬷嬷都是自小看着他长大的,最明白他的心思,替他说着好话,“咱们殿下从小就不能着凉,今夜得盖得厚实些,还得防他踢开被子。王妃可要看好他,别让他着了凉。”
“病西施不成?”怎么比她还容易生病?
“王妃,殿下当年出世时正是兵慌马乱,陛下正需要公主支持,难免看顾不上,让咱们殿下未满月就着了一场大病,差点没救回来。后来也是大病小病不断,武威王狠下心让他习武,情况才好些。”
嬷嬷絮絮叨叨,卫娴也听过萧元河小时候的事情,好像还有道士说他活不过弱冠,是以太后还有陛下以及长公主都对他十分纵容,也就武威王对他严厉些。
也不知道那道士说的是真是假,她也有点担心,索性吩咐嬷嬷再去抱一床冬被过来。
“怎么?”萧元河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热气,长发湿漉漉地披着,看着**两床厚被,一时没反应过来,“现在还不到盖两床被子的时候。”
嬷嬷一边铺床一边笑:“王妃也盖一张呢。”
说着赶紧取过干帕子要替他擦头发,想像他小时候那样包住他的头,不过他长得太高了,嬷嬷已经包不住他的头了。
“我来吧。”卫娴走过去,好笑地取过帕子。
今晚,萧元河难得的穿着一件浅水色的寝衣,略厚,袖口镶了一圈白色绒毛,领子也镶了白绒毛,唇红齿白,衬得他比实际年纪看着还小些,像是年画里长大的金童。
只不过后背让头发洇湿了,他正抬手去挠。
“快过来。”卫娴铺开帕子朝他走过去。
他扭头就跑。
两人一个追一个逃,在屋里上串下跳,笑声不断。嬷嬷摇了摇头,原来王妃也跟殿下一个性子,爱玩爱闹。
嬷嬷悄悄退下,还将门关好。
终于追累了,卫娴咸鱼似地躺在**,把手上的帕子扔过去,“跑啊,你自己擦吧。”
萧元河披头散发装鬼,轻轻飘过来,他突然发现功夫好,在卫娴面前多有意思,能让她多动脚,多跑动,多动动身体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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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娴太累了,直接钻进被窝,将自己盖好,只露出眼睛,闭眼睡觉,忘了自己是来防止有人踢被子的。
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萧元河自己弄干头发换了衣裳之后,才发现这家伙睡得正香。
“你就是来折磨我的吧?”他无奈苦笑,弯腰蹲在床边,仔细端详她的睡脸。软被之下,她露出个脑袋,面容雪白,在烛火下线条柔和。
她睡觉时,嘴巴会微微张开,露出洁白小巧的门牙,挺俏的鼻子一起一伏,圆眼闭起来了,浓密的睫毛在脸上留下阴影。
看得久了,他喉结滚动,胸腔被躁意填充,喉咙痒得难受。
迅速起身,跑进净室冲了个凉水澡,瑟瑟发抖的钻进被窝,用被子把自己卷成条虫形状,紧紧束住自己的手脚。
“卫六,你等着!”他咬牙切齿,碎碎念,直到睡着。
天光将亮的时候,卫娴醒来,察觉到身边暖烘烘的,猛地睁眼,这才意识到昨夜为了防止萧元河踢被子而在他房中歇下,结果睡得沉沉的。
侧头一看,好嘛,这家伙把自己卷得紧紧的,这时候正老老实实的睡着。
睡着的萧元河没有平时那么让人牙痒,很乖巧。
卫娴凑过去,仔细打量他,那张祸国殃民的脸此时无害极了,眉骨锋利,鼻梁高挺,似乎是做了不好的梦,嘴角下弯,时不时嘀咕一声,脸上皮肤白净,脸部轮廓很深,下巴略尖,卫娴感觉他有点瘦了。
她伸指描了一下他的脸,指腹在他脸颊上捏捏戳戳。
“干什么?”本来没醒的人也被她戳醒了,起床气略重。
卫娴被抓包,有些尴尬,赶紧收回手,却被他啃住指尖。
本来,萧元河想抓住她的手腕的,但是把自己卷得太紧,手没能快速伸出,只好上嘴。
卫娴只觉得温热从指尖传来,轰燃在脑海里炸出烟花灿烂,晕晕乎乎了。
萧元河缓过神来,放开她,若无其事地滚了两下,从被子里钻出来,揉了揉眼睛抱怨,“这么早就起。”
平时他才不会现在起床。
“今天要搓圆子过冬至。”卫娴赶紧翻身下床,远离他。
这家伙听说起床气很大。
萧元河见她闪得快,也下了床,走到她跟前,“王妃,侍候本王洗漱。”
“你自己做。”卫娴嫌弃到不行,“多大的人了,还要人侍候。”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跟在他身后去了净室,发现里面一片凌乱,“怎么回事?”
昨晚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她进来放置巾帕的时候有收拾了一下。
萧元河掩饰着快速收拾,“不用你侍候。”
边说边飞快洗脸。他忙完轮到卫娴,她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收拾整齐了。
他们两人其实都不需要人近身侍候。
收拾好去给长公主请安,三人一起用了朝食,然后开始搓圆子。
午膳吃汤圆,午后萧元河就拎着两盒圆子带着卫娴进宫谢恩。
毕竟挑了大船,还是要意思一下。
冬至是个大节,宫里也热闹,准备的宴席也很丰盛,因为还没散朝,他们先去看了太后,陪她用了朝食。
太后有阵子没见他们,拉过两人一通打量,满意道:“胖了。”
“祖母,哪胖了?”萧元河不服气。怎么他觉得自己瘦了。
“不说你,阿娴是圆润了些。”
他抿嘴一笑:“可别这么说。”
他还记得她不喜欢别人说她胖。其实她也不是胖,就是因为脸圆,令人误会。她手臂很瘦,手指也纤细,抱起来很轻,还得再养胖些。
卫娴脸红:“是王府的厨子手艺太好。”
“哎哟,宫里的厨子不好?”太后啧啧道。
陪坐的皇后与卫嫦也笑了起来。
卫嫦小腹微隆,披着一件厚披风安安静静地坐着,此时以帕子掩面,笑弯了眉眼。她也是知道自己妹妹不喜欢人家说她圆润。看到萧元河护短的模样,也替她高兴。
“你们就留在宫中,宫宴之后再回去,你们的娘晚些时候也会来。”太后已经派人去公主府,“热闹一回,我们也搓圆子。”
说着话,皇帝已经下朝,来给太后请安,太后责怪他把人派出去办差,现在谢澈谢梧都不在宫中,也不能一起吃圆子。
“也不知道他们如何了,天寒地冻的,澈儿身子骨又不好,不知道年前能不能回来。”太后絮叨着。
卫嫦也偷偷瞥向皇帝,她实在太想念谢澈了,最近收的到信都是五天之前的。
“他们会回来的。”皇帝给了准话。
*
千里之外的白玉山脉,谢澈用千里镜观察西狄王城。
冬至是西狄人的火神节,对他们来说也是个重要的节日,王城中燃起熊熊烈火,形成一个火焰图腾,十分壮观。火光照不到的地方,一队队骑兵整装待发,谢澈要看的就是那些军队的动向。
时间缓缓流淌,他趴在冰冷的山岩上,全神贯注,其他人也安静屏息等待他下令。
寒风呼啸,空气中甚至带着燃烧松脂的气味,可见他们离王城有多近,稍有不慎就会是灭顶之灾,所有人都提起精神。
萧敬臣坐在一边炼功,双眼闭着,眉毛上落了不少雪粒。
何御舟此刻也是激动异常,薄唇紧抿,手里紧紧握着一把长刀,指尖泛白。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西狄军依旧没有动静,所有人都咬牙等着。难道计划被识破了?
风雪也越下越大,所有人肩头都落满了雪。
距此百里外的流沙关,卫国公坐在关口城楼上,前面放着个火盆,他披着厚斗篷,精神抖擞,几个副将围坐一边,火盆对面是一幅沙盘地图,上面插着小旗。
“马匹情况。”他话刚出,负责马匹的白袍小将就猛地立起,“回大人,已经前行至玉山东面,由茶道进入流沙河上游。”
“好!”他击掌,“今天至关重要,我们这边也要提起精神来,严防有人从此处流串。”
“大人,萧二爷怎么处置?”有人问。
前天,这位功勋之后想冲关而逃,当场被抓获。
“看好了,别让他捣乱,也不用给太好的吃食,就让他饿不死就行,回头将人送到流放地。”
“可是他在流放路上逃走,还送流放地?”有人不解地问。
卫国公摆了摆手:“要是回京,一来一回审来审去,老王妃必然会拖个两三年,还不如直接送人过去,跟陛下再讨个刑名,让他回不了京城。”
“万一有人以此弹劾国公怎么办?”有人为他担心。萧家的事谁也不敢碰,若不是萧二爷跑到这,估计还真让他逍遥法外,也只有卫国公有胆子抓他。
“毕竟是武威王的亲弟弟,陛下也不能把他如何,眼不见心不烦,让他好好呆在流放地就是了,派多些人看管,只要他不死,窗户纸总还是在的。”
卫国公捏了捏衣袖,那里面有封信,说卫嫦有孕,他也要为外孙积点福啊。
他开始想念京城,想家了。他一个文臣跑来打仗,也就陛下对他如此信任,但凡换个皇帝,他就是个罪臣。
也不知道京中现在如何了。
“大人!”门外有将士匆匆赶来,“十一殿下送粮来了。”
“怎么送这里来了?不是送到西北吗?”卫国公猛地站起。
“因为风雪封了山道,粮船只好顺流直下,这边河流没有结冰,现在船就停在渡口,十一殿下自己一个人来了。”
话刚说完,门外就走进来一个黑甲少年,脸冻得通红,一脸着急,“国公爷,运粮路上遇到一股水匪,所幸粮保住了,但是耽搁了时间,没能运往西北,六哥传信说送到这里来。”
谢梧冻得瑟瑟发抖,手也起了冻疮,红肿得厉害,屋里的将领赶紧让出位置给他烤手,他们也没想到是皇子亲自运粮。
“六殿下怎么与你有联系?”卫国公好奇。
“是他身边的人留下的信,河边有一门派帮了大忙,他提前留了话,说若是粮道不通,直接运到流沙关。”
卫国公欣慰点头:“何御舟倒是个人才。”
他之前也担心冬粮运送问题,今年下雪太早,封山也早,不过现在军粮在这里,总好过堆在粮道里。
离预定的时间越来越近,所有人都紧张起来。谢梧被迫参战,背着箭囊护在卫国公身侧。
夜晚,突然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像是千军万马奔腾过海,远远传来,流沙关立刻进入戒备状态。
成败就在这一战。
谢梧握弓的手紧了紧,按照惯例写了家书。第一次离战场这么近,不能想像亲自上战场的人会是怎样的心情。
卫国公拍了拍他的肩膀:“殿下不必紧张,我们这是后方。”
谢梧不好意思的松了松手,其他将军也哈哈大笑起来。
火上烧着猎来的野味,滋滋冒油,香气扑鼻,紧张感一去,谢梧的肚子就闹起来了,咕噜咕噜叫个不停。
“殿下来,吃点热乎的。”将军们给他切块大鸡腿。
他年纪不大,也只比卫娴大几天,卫国公平时经常见他跟萧元河混在一起,难免有些爱屋及屋,亲切对待。
“没想到陛下派你出来。”他感慨一声,之前听说粮船有事,以为是萧元河来,结果不是。
谢梧急得一天没吃东西,此时大口大口咬着喷香的鸡腿,说话含含糊糊。什么皇子的架子都没有,本来他也不是受宠的皇子。
啃完一个,又有人递过去一个,军中人也不讲究那些虚礼,相处得还好。
还有人递了酒囊过去,他也是仰头豪爽喝下,引来一阵喝彩。
烈酒暖了他的胃,他只觉得浑身都是力气,恨不能立刻上阵杀敌。
*
不同于边关的热血沸腾,京城里的日子过得平平淡淡,临近年关,卫娴一连几天都在管铺子的收成,萧二爷逃跑没了人影,开始有人上门讨债,武威王府那边愁云惨雾,她早上去给老王妃请安,看到她阴沉沉的脸色,十分吓人,站在她身后的萧诗绘一脸恶毒,口出恶言。
“你不会是扫把星转世吧?一嫁过来就把我爹害得这么惨,我娘也不要我了,你说,你是不是跟我过不去?”
她神情疯狂,眼睛猩红,那天在顾府,若不是老王妃求情,她早就被赵笙笛关进大牢里去了,现在还不思悔改,满肚子毒计。
“行了。”老王妃拍了拍圈椅扶手,“福王妃,你们福王府既然分了账,今年的年节就自己办吧。”
现在虽然没分家,但也跟分家差不多了,她完全插手不了福王府的事情,想想真是憋气。
武威王府自从萧元河封王之后就大不如前,她不是不知道宫里那位在想什么,但是,世家有世家的底气,终究还是会斗出个结果来。
卫娴看着她阴晴不定的脸,只觉得她憋着坏,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总是让人心惊肉掉。
回到福王府,她让人上上下下检查一遍但凡有什么不对劲的都扔了。
“王妃,这些也扔吗?”尽圆抱着一堆乱七八糟的木雕。
“哪翻出来的?”
“西偏殿的旧箱笼里装着的,听夏福说那里放着王爷以前的旧物。这种旧物件最容易混进去奇怪的东西。”
尽圆一股脑把东西放在廊下,趁着日头好,挑挑拣拣,不过也看不出来,因为每个都奇形怪状。
萧元河刚接了份差事,临时去乐县,昨天刚去,要两三天才回来。她在家突然觉得有些寂寞,还不习惯了,昨晚还梦到他。
他这人,喜欢什么都是前几天有热乎劲,之前说教她射箭也是,见她很快就学会,觉得没意思,再也不肯教她东西了。
廊下的这一堆东西里,有几个雕像,丑丑的,雕工很差,嘴巴都雕裂了,看得还挺吓人。尽圆捧起来扫了一眼又扔开,念念叨叨。
“王爷也真是了,这都是什么失败品也收着。”
尽方从外面回来,也凑过来,啧啧称奇,主仆三人把萧元河的旧物围观了个遍,什么短腿的木马,断了半截的木剑,还有一个宝盒打开一看里面是散碎的各种玉佩还有玉珠子,弹弓,还有不知道从哪里扣下来的各色宝石。@无限好文,尽在
“咦,王妃,这个雕像是不是有点像你?”尽方手里拿着一个木雕,看刻痕应该是最近的。
尽圆凑过去一看,也点头赞同:“就是王妃,看看,这头上的玉梳像不像王妃头上那把?”
卫娴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头顶,那里发鬓间插着一把小巧的玉梳,是那天在首饰铺里买的,今天早上随手从妆匣中取出来的,之前也就在首饰铺里戴了半天,当天晚上就被她放进妆匣。
难道是那天之后刻的?
微妙感觉突然涌上来,瞬间有一种雀跃的感觉,能体会到他戴上新发冠时的兴奋心情。
原来,她在无意间给他送了一件定情信物。
*
乐县码头边上,风雪越来越大,几匹快马沿着河边飞奔,可惜都找不到能过河的船只。
“殿下,要不选返回县衙吧,风雪这么大,小心染了风寒。”萧保宁和萧以鉴一左一右想逼停枣红马。
“我跟王妃说两三日便回,已经迟了一日,再迟只怕她要担心了,还是赶紧找找。”萧元河握紧缰绳,夹紧马腹催马向前。
本来昨天就办完事了,谁知道临时出了点状况,不得不多待一天,他早就归心似箭,说什么都不愿意再耽搁了。
“殿下,那边有船!”萧保宁眼尖,看到河中漂着一艘小船。
“去看看。”萧元河心喜,赶紧往那边策马奔过去。红色披风上的雪被他抖落,露出里面蓝色官服。
小船上的人听到他们喊叫,头也不回地加快摇橹,眨眼就不见了。
“什么嘛,有客也不接!”萧保宁郁闷地朝河的方向甩了一鞭。
“我们人多,他那小船装不下,他哪有胆子停下来。”萧元河很明白对方的心理。
“那怎么办?没船我们就过不了河。”
“那边有船!”萧以鉴惊喜地指了指从京城方向来的大船,“殿下,看着有点像您的船。”
福王做为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纨绔,当然是有船的,就停在自家湖上,偶尔会从湖上开出,然后沿着城里的河流直出码头,沿着运河观景,还有专门的破冰小艇,冬日也能游河,最是让人羡慕,有一年冬至,还开着船来回游玩,在船上钓虾,雪里钓的虾新鲜煮,可鲜美了。
“快看快看,是王妃来接咱们!”还是萧保宁看到甲板上站着的卫娴,张开双臂猛挥手。
萧元河有些发愣,不知道说什么好。卫六对他太好了,还亲自来接他!
他没白对她好,这家伙报恩来了。
卫娴站在甲板上,裹着厚披风,兜帽也裹得紧,只露出一张精致小脸。萧元河的视线就落在那张脸上,两人隔着五六丈宽的河面对望。
视线是炙热的,目光灼灼。
一切风雪都似乎停止了,他们只看见彼此。
卫娴很满意萧元河被她的突然出现吓一跳的反应,眉眼笑意盈盈。看他呆头呆脑的模样,又想起那天夜里他穿着浅色的寝衣,乖巧的模样,被她戳醒之后的恼怒模样,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把他放在心上了。
这几天她很想他,结果到了他的归期却不见人回,她是又着急又担心,睡不好,吃也不香,后来听到因为风雪,有可能没船过河,她二话不说,指挥着府里的侍卫把船开出来接他,本来也没指望接上他,结果,真的看到他了。
“这下好了,马匹也能上船。”萧保宁喜出望外,还好刚才那艘小船跑了。
船缓缓靠岸,上面的人放下踏桥,几人骑着马上船。
风把卫娴的裙摆鼓起,仿佛要飞出去似的。萧元河策马上船,一把将她拉上马,紧紧抱住,许久才哑声问:“你怎么知道我没船回家?”
“我派人打听的。”卫娴搂住他的脖子,从他怀像仰头与他对视,笑眯眯的,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看吧,来的难道不是时候?”
“来得正是时候。”
几匹马被牵进马舱,其他人都自觉找活干,绝不打扰王爷王妃,不过都竖起耳朵。
萧保宁朝萧以鉴挤眉弄眼:“我算明白殿下为什么非要回来了,要是他不回,王妃岂不是白来了?”
萧以鉴:“我有些明白书生们写的那些话本了。美人是英雄冢。”
“胡说什么呢,小心殿下派你去南方一辈子别想见你弟弟。你们就一南一北瞎相思吧。”
“嗐,也不知道敬臣他们怎么样了。”
“你就直说想弟弟吧。”
两人在舱室墙边嘀嘀咕咕,假装忙碌,实则在听墙角。
后来,他们被迫捂住耳朵,红着脸跑了。
萧元河刚刚解了相思之苦,把卫娴亲得软绵绵挂在他身上,“想本王了吧?本王就知道你想了。”
“谁想你了。”卫娴挣脱他,转身就跑回舱房。
福王的船当然是华丽的,在舱房里,完全感觉不到是在河上,里面豪华程度直逼他现在住的那间屋子。该有的章显身份的摆件一样不少。
美人榻、精美坐屏、雕花大床,应有尽有。
萧元河跟在她后面慢悠悠踱步进入,将身上沾湿的披风解下扔在一边,转头看到她在煮茶,茶炉咕噜咕噜冒泡,房间里有一种让人心安的气氛,他懒洋洋靠在美人榻上,笑着看她忙碌。
有时候他会梦到某个画面,卫娴像现在这样替他煮茶,在梦里,她会先把茶端给他,然后再端给其他人。
当然,没有其他人也是好的,反正他现在就跟梦境没什么两样。
“怎么傻乎乎的?冻坏了吗?”卫娴抬头见他愣愣地望着自己,不由得用手背试了试他的额温,还真担心他突然生病,刚才那么大的风雪。
“快把热茶喝了暖暖身子,我还替你煮了姜茶。”
“放糖了吗?”
“不放。”
“快放糖啊。”萧元河一边催她放糖一边喝。
这次运气很好,他没生病,过了半个时辰发了汗,脸红通通的,不过人还精神,端正坐着,一直笑眯眯傻乎乎地看着卫娴。
“真傻。”
卫娴在他唇上啄了啄,他瞬间精明起来,把她按在自己怀里,加深那个吻。
在河上过夜什么的,还是很浪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