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仰头看着那一根根红色的长条,狐疑地问闺女:“小禾啊,这东西,真能让咱家过上好日子?”

又要风吹,又要日晒的,还要等上七八天后才能吃……放那么久,到时候肉还不得臭掉?

将近十斤的肉呢,还都是上好的腿肉,秦氏又是心慌又是心疼。

江小禾见她这样,笑着安慰她说:“放心吧娘,我说能,就肯定能。”

除非这里的人都是和尚,不吃荤星。

但是怎么可能呢?

所以江小禾这话就说的特别自信。

秦氏见闺女信心十足,又见小儿子困的直打呵欠,她便也不再多说什么,自去灶房里把晚上没吃完的炖鱼加热,待一双儿女吃饱肚子,便心疼地催促他们赶紧去睡觉。

从早上睁开眼睛,忙到现在,这期间几乎就没停下来歇息过,下午那会儿还跟张家母子打了一场架,江小禾现在是又困又累,上下眼皮直往一块儿黏。

胳膊更是酸疼的抬不起来。

就算秦氏不催,她也是扛不住了。

脚都没洗就爬上炕钻进了被窝里。

可怜这俱身体,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盖上这么松软暖和的被褥,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不是外面的争吵声,江小禾只怕还要继续往下睡。

翻身下床穿好衣服,才打开院门,江小禾就被外面的情形吓了一跳。

就见她家院门口围了一大群人,除了王氏那张脸她认的,其他的全是陌生面孔。

一看就不是双河村的人。

原来,昨天王氏在江小禾手里吃了亏,还赔进去二两银子,她回去后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翻来覆去想了一夜,到底还是没能咽下心里那口恶气,天一亮就爬了起来,说是要娘家看望爹娘。

其实是回娘家搬帮手。

王氏是这么想的,儿子是读书人,好面子,拉不下脸和江小禾闹,那她就瞒着儿子去娘家找人来闹。

反正她今天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不但要把昨天挨的揍打回去,还要把儿子被讹走的二两银子也拿回来。

没错,在王氏看来,江小禾让她儿子还钱的行为,就是在讹她儿子,欺负她儿子心善。

所以从娘家搬来帮手后,她立马领着人杀气腾腾地杀到了老江家——她还不知道江小禾已经从江家分了出来。

带着人就要踹门冲进去打砸。

李婆子刚好开门出来倒尿壶,乍一见家门口围这么多人,骇了一跳,待问清原由后,她眼睛一转,当即抹着泪哭诉开了。

内容就是江小禾如何逼着她分家,又是如何骗了她十两银子跑。

末了还主动把院门打开请他们进去看。

作为曾经的儿女亲家,王氏自然知道江小禾住哪屋,冲进耳房一看,果然见屋里面乱七八糟,没个人影。

李婆子又赶忙说江小禾现在住老宅,于是王氏便又带着人杀到老宅这边来了。

此时王氏正抡着拳头要打秦氏。

江小禾一开门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睡意全消,冲过去一把攥住王氏手腕,怒喝道:“你干什么!”

声音凛厉。

那眼神凶狠的,让人想起发了狂的亮出獠牙大开杀戒的凶兽。

众人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凶悍的女娃,一时都惊得愣神,直到王氏杀猪似得惨嚎起来,众人这才回神。

一个看面相和王氏有几分相像的男人朝江小禾骂道:“死丫头,当着我们这些人的面就敢动手打人,简直半点姑娘家的矜持都没有,难怪阿朗不要你……快把人放开!”

江小禾目光冷冷地扫了那人一眼。

这位是王氏的亲哥哥,张清朗的亲大舅。

当初张清朗还不是秀才,也没和原主退亲时,这位王大舅对原主可是好的很,见面就夸“小禾真懂事”、“小禾真善良”、“阿朗能娶到小禾这样的好姑娘,那可真是几辈子修来的大福缘呢”……

夸赞的话就跟不要钱似得,一箩筐一箩筐往外倒。

为啥?

因为原主在酒楼的后厨做工,能帮忙将这位王大舅家种的蔬菜,养的鸡鸭,从河里捕上的鱼,直接走关系卖给酒楼。

这种打包卖的售卖方式,轻松省事不说,而且有原主的好人缘在那搁着,酒楼给的价格并不低。

原主在酒楼里干了这几年,不说帮王大舅多挣了多少钱,一二十两银子肯定是有的。

如今可好,翻脸就不认人,跟张清朗一样无情,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斜乜着这位“用你时你是姑奶奶,不用你时你就是垃圾狗屎”的王大舅,江小禾冷笑:“打人?哼,你怕不是出门时没带眼睛,刚才到底是谁先动手打人的,难道你没看见吗?”

“还是说,你家妹子可以动手打我们,而我们却不能反抗,只能乖乖把脸送上去让你们打?就因为你妹子是秀才他娘?”

“啧啧,秀才娘真是好大的威风呀,竟是比衙门里的县太爷还厉害,看谁不顺眼就带人打上门来……可我怎么没听说秀才娘有这种权利?”

“莫非是官府新给的特权?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可就要托秋掌柜去官府打听打听了。”

扶风笑背后的老板是陆家,清源县四大家族之首,次子陆见深是赫赫有名的将军,不要说一个小小的县令了,连知府大人对陆家都要客客气气。

张清朗区区一个秀才,拎到陆家面前根本不够看。

当然,她江小禾也只是陆家的一个伙计而已。

但江小禾在赌,赌王大舅不敢真把事情闹大。

张清朗那种人,对名声看的极重,又要当那什么,又要立牌坊,他可以毫不手软的背后朝你捅暗刀子,但绝不会明目张胆的朝你下手。

对张清朗来说,那太愚蠢了。

今天跟王氏一块儿过来闹事的,都是王氏娘家村子那边的人,可见是背着张清朗来的。

果然,江小禾一番连珠炮似得话放完,王大舅嚣张的气焰顿时萎靡下去。

他以前经常往扶风笑跑,是知道江小禾在酒楼里的好人缘的,尤其是那个姓秋的掌柜,对江小禾尤为照顾,如果真把事情闹开,那姓秋的难保不插手。

姓秋的一插手,那他们可就要得不偿失了。

王大舅顿时起了退缩之意,王氏见状心中大急,忽然低下头,猛地一口咬在江小禾手背上。

钻心的刺疼感瞬间席卷全身!

江小禾没想到这泼妇居然跟个疯狗似得咬人,疼的激灵灵打了个哆嗦。

与此同时心中怒火轰然炸开,抓住王氏头上的发髻就用力扯。

拼着被王氏咬下一口肉也要把这疯婆娘的头皮给掀掉一块。

可惜她有舍掉一口手背肉不要的狠劲儿,王氏却受不住头皮被扯的巨疼,痛的连忙松嘴,嗷呜大叫。

江小禾连忙趁此机会将她往前狠狠一推。

天冷,地面上本就结了冰,滑溜的很,王氏被推的一个前扑摔倒在地,下巴磕在坚硬的地面上,险些没把两颗门牙给磕断,疼的哎哟直叫。

这一切都发生在须臾之间,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江小禾和王氏两人就双双挂了彩。

江小禾手背上的肉虽然没让王氏咬下一口,但也留下了一个齿印深深的咬痕。

血直流,很快就染红了半个手掌。

秦氏心疼的眼睛都红了,就要扑过去和王氏厮打。

被江小禾给拉住了——就她娘这风一吹就倒的身板,哪是王氏那泼妇的对手。

过去也是挨揍的份上。

再说了,王氏也没讨着好——头发被她扯掉了一撮。

上面还挂着一片薄薄的头皮。

王大舅一见自家妹子被打成这样,连忙蹲下她扶起。

后者一把拽住他胳膊,叫道:“大哥,你别听这死丫头瞎咋呼,这死丫头早就从酒楼辞工了,为这事还惹恼了酒楼的掌柜呢,阿朗说了,那掌柜的现在看见她就厌烦的不行,才不会帮她,不然阿朗也不敢不要她。”

王大舅一听,先前萎靡下去的气焰登时高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