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一个后脑勺撞对方脸上来个玉石俱焚,一道银白忽然擦着她脸颊飞过,径直打在王氏右手上,柳条应声落地,王氏脸色煞白地捧着手腕哀嚎不已。
这变故来的太突然,别说张清朗了,就连江小禾都惊愕不已。
尤其当她发现用来袭击王氏的,居然是一条半斤多重的小青鱼时,更是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江小禾瞅着地上那条不断用尾巴拍打地面的小青鱼,脑子里忽然蹿出一个念头--这鱼,该不会是那个怪人扔过来的吧!
趁着张清朗愣怔还没回过神,她忙用力挣脱对方钳制,一个扭身看向身后。
老宅门前的这个塘很大,此时在她身后,塘岸的另一端,谢沐尧正慢条斯理的往鱼钩上裹鱼饵。
欣长的身姿挺拔如松竹。
他今天披了件火红色的大氅。
四周银装裹裹,入目之间全是雪白,就他一身红,看起来尤为耀目。
此时他已经把鱼饵裹好了,右手持竿,左手捏着鱼钩,两只手配合着同时着力往前一送。
银白色的鱼线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弧后,啪嗒落入水中。
布好了鱼线,谢沐尧这才侧头看向江小禾这边,薄唇翕动了几下。
江小禾仗着年轻小,视力好,硬是从对方的口型上读出了内容,微微一愣,嘴角立时高高扬起,朝对方挥手道:“谢公子!”
也不知是谢公子出手相助。
还是唤谢沐尧谢公子。
反正她两眼晶亮,笑的很开心,脸上的笑容比夏日的烈阳还绚烂耀目。
一下子就灼伤了张清朗的眼。
他原本就冻的青乌的脸此时愈发难看了,眸光阴沉,鼻息间也喷出粗重的气息,上前一步指着谢沐尧问:“他是谁?你为什么对他笑的这么开心?”
俨然一副质问的口吻。
也不想想他一个劈腿在前的人以什么样的立场发出这样的质问。
江小禾都想呸他一脸,冷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是谁?我爱对谁笑就对谁笑,你管得着我吗?你算老几?”
张清朗一噎。
他确实管不着。
可一想到那个爱他爱的死去活来,宁可自己饿肚子也要跑到书院给他送吃的,甚至连性命都可以不要的姑娘,此时居然对着别的男子笑,而且还笑的那么开心那么灿烂,他便觉得愤怒无比。
那种被背叛被抛弃的愤怒。
他一把攥住江小禾手腕,沉声道:“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怨,,但是我说过,你要真的恨我,那你就打我,骂我,怎样都行,可是你不应该拿自甘堕落来惩罚我,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对一个陌生男子媚笑......”
啪!
话没说完,一记响亮的巴掌就甩上了脸。
原本青白一片的脸颊上立时鼓起几道鲜红的指印。
张清朗下意识地抡起了拳头,江小禾也将头一昂,看着他,冷笑:“不是你刚才说我怎样打你骂你都行的吗?怎么,那话不算数?呵,我倒是不知道,饱读圣贤书的张秀才,说话竟跟放屁一样恶心。”
最后那两个字从她齿间蹦出来,杀伤力比刚才那一巴掌还大。
张清朗从小就聪明,开了蒙念了书后就更聪明了,读书应试一路顺畅,别的学子头悬梁锥刺股也未必能考上的秀才,他轻轻松松一遍过。
他是夫子眼中的栋梁,爹娘眼中的希望,姑娘们心驰神移的对象。
如今却被人当面说恶心......头一次遭遇到这种待遇的张清朗愣怔了,脸色阵青正阵红,额头青筋暴起,眼珠子也可怕地外凸着。
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江小禾毫无畏惧地与他对视--刚才是她低估了他的无耻,没防备之下才被他钳制住双臂,险些被动挨打。
如今她有了防备,姓张的甭想再像刚才轻轻松松拿住她。
而且她在赌。
赌对方这个时候不会打她--除非他舍得舍弃苦心经营的好名声。
果然,张清朗的大巴掌在半空中举了半天,终于还是收了回去,并且拨开了要冲过来给他报仇的王氏。
江小禾瞥了眼塘对岸那几个正好奇地朝这边张望的妇人,暗自冷笑。
刚才只要张清朗敢打她,她就大喊大叫,把村里人都招来,就不信姓张的会为了她那一巴掌连名声都不要了。
结果证明她赌对了。
张清朗表情阴鸷,仿佛不认识她般,好半天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说:“江小禾,你非要这样对我吗?”
“这话应该我问你比较合适吧?我们好歹有过一场婚约,走到最后不爱了那便散了就是,可你那,你是怎么做的,你不但一脚踢开我,你还想要我性命!”
张清朗表情一滞,下意识地否认道:“我没有......”
“先别急着否认,听我把话说完你再说有还是没有。”江小禾打断他,当即便将对方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道来。
她逻辑清晰,条理分明。
张清朗越听越心惊,不敢相信他埋在心里从外向外人透露过半个字的隐秘,居然就这么被江小禾窥破了!
就好像对方钻曾进他心里将他那些隐秘捧在手里细细揣摩过一般!
太可怕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聪明!
如果她把这些宣扬出去,那他岂不是就全毁了!
张清朗不寒而栗,脑门上顶着一层密密麻麻的小水珠。
分不清是冷汗还是池塘里的水。
眼下他已经完全顾不上追究江小禾为什么要对一个陌生男子笑的那么灿烂。
他只想把江小禾稳住,把她从那个隐秘漩涡里拽出来,重新掌控她。
后面的事情再从长计议!
他不能先自乱阵脚!
张清朗深吸一口气,竭力将心中那些惊恐压下,就要像以前那样摆出一副温柔的面孔哄骗江小禾。
然而不等他表情转换完毕,江小禾就仿佛洞悉了他内心一般,斜睨着他,冷嗤道:“怎么,又想拿花言巧语骗我?算了吧,麻烦你行行好做个人,别再恶心我了。口粮珍贵,吐出来可惜。”
“......”
张清朗的脸唰地白了,嘴唇抿成一条青灰色的线条,浑身哆嗦。
江小禾瞅着他,冷冷道:“张清朗,麻烦你支起耳朵听清楚,我现在已经把你从我心里踢了出去,对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没兴趣,你在我这里的分量,还没有一截枯木重要。”
枯木能烧火做饭,还能烧炕取暖,姓张的除了恶心她浪费粮食,屁用没有。
无视张清朗逐渐泛红的眼,江小禾继续道:“我们好聚好散,我不去招惹你,你也别再跑过来恶心我。祈祷我们老死不相往来,再无见面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