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是很久远又漫长的。
但当回忆里的那个人就在面前的时候,又好像一伸手就可以抓住。
有那么一瞬间,她们会觉得,其实并没有二十多年。
她们只是各自嫁到了不同的城市,有了自己的家庭。
然后就和以前约定的一样,带着各自的孩子来见面聚餐了。
余雯到底是做过心理准备的,比对方要先回神,红着眼睛笑了起来:“辛婕,好久不见啊。”
辛婕听到她的声音,才似乎确定眼前的就是真人。
她没有出现幻觉,没有在做梦。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良久才动了动唇:“余雯。”
余雯还是笑着:“是我。”
辛婕忽然失态。
其实也不是失态,但一个死气沉沉很多年的女人,突然红了眼睛,激动地走过来,可以用这个词来形容她此刻的状态。
辛婕小心翼翼地拉起余雯的手,感受到温度,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
“真的是你。”
辛婕已然哽咽。
余雯的眼泪也忍不住掉下来,伸手将她抱住。
“没想到我们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余雯!”辛婕哽咽道:“你怎么现在才来,我找了你很久!”
当初,她的丈夫出事时,她状态极其糟糕,一度不知道要做什么,该怎么办,陷入了巨大的痛苦和恐慌中。
她想联系她最好的朋友,最后得知的结果却是她已经离开了江家,不知所踪。
江家的人在到底找她,甚至还有人猜测,她一个女人,又带着个孩子,身无分文,可能早就死在哪儿了也不一定。
这个消息一度让辛婕的病情恶化。
她接受不了这辈子最爱的两个人在同一时间离开她。
她在清醒的时候也托人打听过余雯的消息。
可惜都是一无所获。
连江家都找不到的人,当时的她又怎么可能找到呢。
可没想到,二十多年后,她们竟然会在这一天重新遇见。
那么猝不及防。
但无论什么时候,余雯的出现,就好像浓重黑夜里唯一的光点。
她迫不及待地要上前捕捉。
想要抓在手里才会觉得踏实。
余雯抱紧了辛婕,知道她这些年过得很辛苦,心疼极了。
“对不起,我没能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陪在你身边。”
如果她失去丈夫的时候,自己在她身边耐心陪着的话,她或许就不会一看到宴辞暮像他父亲就疯魔,难以面对他。
也许他们都会更好一点。
可是没有如果。
只是今天这一刻,她仍然是庆幸的。
她们好友重逢,一切都在变好。
辛婕没有再说话,只是抱着她。
两个人所有的情绪和想念都仿佛在这个拥抱里了。
宴辞暮和尔尔心中感触很大,悄悄地先退出去了。
宴辞暮把尔尔带去了辛婕的花房。
里面的花被照料得很好。
寒冬的天也盛放得特别漂亮。
尔尔微微叹息一声,说:“如果我跟夏夏有一天因为各种原因分开,二十多年都联系不上,我也会受不了的。”
站在辛婕的角度上代入自己,如果她失去了宴辞暮,倪知夏又在同一时刻了无音讯,她真的会马上就崩溃。
会觉得这世上所有珍贵的都离她而去,她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
加上辛婕又是父母早逝的,出了那么大的事,身边连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
光是想想都能感觉那段时间有多窒息。
她忽然就理解辛婕了。
可是她仍然更心疼宴辞暮。
“不过现在已经很好了。”尔尔说:“没想到你母亲见到我妈妈会这么激动,这是不是说明她的情绪开始外放,以后可能会过得轻松点吧。”
积压的情绪就是要释放出来,心里才不会有那么多难过。
这些年,辛婕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情绪,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释放,也没有人可以让她释放出来。
见到余雯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死去又活了过来。
“但愿如此。”宴辞暮轻声道。
没有人比他更希望辛婕好起来了。
就算以后都不会见面,母子永远生疏,他也希望母亲可以越来越好。
两人在花房待了一阵,直到佣人过来叫他们回去。
重新回到客厅坐下。
余雯和辛婕都已经整理好情绪,除了眼睛还有点红之外,脸上都带着明显的笑容。
两个人挨着坐在一起,就好像还是大学的时候,吃饭睡觉散步都要挽着胳膊一起走。
宴辞暮很久没有看到自己母亲的笑容了。
这一刻看到的时候,忽然觉得心里一切都释怀了。
人的心脏是偏的,有对比的时候,才会有更高的选择。
就像对辛婕来说,他的父亲是全部,对他来说,尔尔也是全部。
她给自己的爱来源于对父亲的爱,所以没有那么多,也没关系。
他现在都理解了。
因为如果他和尔尔有了孩子,他也不会爱孩子多过尔尔。
学会设身处地的为对方着想,才更能理解对方。
辛婕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再看向他从进门就一直牵着尔尔没有松开过的手,最后再看向尔尔。
“原来她是你的女儿,怪不得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总有种熟悉感。”
和很多长辈一样,总会有那么一句话:“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辛婕和余雯这么好的朋友,两人结婚的时间差不太远,生孩子的时间也没有相隔特别长。
两人只差了一岁多。
当时她们两人的婚姻状况都还良好,带着自己的孩子见过面,抱过对方的孩子。
如果没有那一系列事情的发生,宴辞暮和尔尔大概真的会从小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不会经历什么大风大浪,苦苦暗恋七年,到了年龄顺其自然地结婚。
一辈子平平淡淡,却格外幸福顺遂。
“没想到兜兜转转,你们还是在一起了,这世间的缘分真的说不清,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宴辞暮握紧尔尔的手,跟她对视一眼。
尔尔眨了眨眼,另一只放在羽绒服口袋里的手又紧了紧。
情况似乎比想象中的要好得多。
那她接下来的打算,也不会那么惊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