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遵从成华帝本意扶持太子,雨松青也不意外。
“前日,太子开始诏令藩王回京。”
大燕建国之初,藩王多达二十余个,这些人属藩地区的财政收入有三分之一都归于他们,并且还可以筹建亲卫,组织亲兵,妥妥的一个过国中国存在。
李继本就是要削藩。
雍王首当其冲,是第一个。
那么下一个又是谁呢?
有了雍王的前车之鉴,这些藩王敢回来吗?会回来吗?
不止雨松青好奇,李炽也好奇。
扭着她纠结的小脸,李炽蓦地笑了,“你倒是忧国忧民。”
“哎,不是我忧国忧民,”她爬起来半跪在炕上,掰着指头数,“排除燕都的藩王,余下还有十几位,如果这些人全部到燕都,这还不给太子借口一网打尽。”
他点点头,“所以,这只是个借口。”
雨松青脑袋有些浑,得让她捋一捋。
“你的意思,诏令只是个借口,是试探他们会不会回燕都,听从太子诏令的试金石?”
“会回来的,说明是要支持太子的人,不会来的,说明是太后的人。”
此程可不单单是祭祀这么简单,这些人恐怕还要在燕都滞留到李继登基。
这不就相当于派系站队吗?
李炽嫌弃的盯着她,系着腰带,叮嘱她,“程氏族人快要回燕都了,你得先想想你事先给我商量的法子。”
“开棺验尸,你真的做得到?”
……
……
她做不到,可有人能做。
如今,只欠东风。
再入鑫国公府,法事已经做起来了。
齐氏的脚已经好了一大半,虽说已经可以下地走路,可前几日被沈逊气得犯了哮喘,又特意让雨松青来给她开一副调理的药方。
她的药方与太医院的方子其实相差不多,可她心底总觉得雨松青更可靠些。
如今鑫国公府失势,太医院的太医都是看人下碟的人,而她虽说要价高了些,花点钱总觉得心头踏实。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沈逊那日的“壮举”简直让鑫国公府上上下下都跟着丢人,头一个帽子便要扣上沈傲教子无方。尤其是以往对他们本来就刻薄的言官,现如今逮住这件事情不放,非要把沈傲一头打下去不可。
所谓树倒猢狲散便是如此。
可是他鑫国公府,是先帝爷亲赐的铁帽子,未来太子妃也要出自他们沈家,还打不垮。
有看笑话的,也有想要宽慰她的,齐氏干脆大门紧闭,谁都不见。
此起彼伏念经声笼罩着整个院落,齐氏坐在树荫下看着她款款而来,心头又涌上那股熟悉的感觉。
始作俑者得逞地接过茶盏,陪坐在凉亭里,不怀好意地窃喜“问候”了沈逊。
齐氏几乎拿不稳手中的茶盏,于嬷嬷赶紧接上话茬,她左右为难,“二爷性子风流,这才做出这样令人启齿的行为来,已经在宗祠受训了。”
雨松青嘴角抽搐,强忍着笑意从怀里掏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瓶子,“听闻二公子受了杖责,我这里有上好的金疮药,这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齐氏手中的茶盏被她捏的泠泠作响。
于嬷嬷头皮发麻,她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此时,一名身着经文长袍,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道士走了过来。
“夫人。”
齐氏强撑着身子站起来,也拜了拜。
“通云大师。”
这老道士捋了捋胡子,瞟了一眼在齐氏身后的雨松青,两人视线**,他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眸,长叹一声,“老衲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通云大师可是蜀中出了名的道士,当今正一派德高望重的人物,封家祭祀便是请的他为主祭,若不是他云游燕都,又恰好封夫人已于前几日抬上山入土为安,就算是散尽家财都无法将他请来。
“大师请讲。”
“老衲观公府坐落,再观这荷塘,实乃聚阴之地。”
这句话与雨松青当时给她说的那番话如出一辙,但是现如今鑫国公实在是走了血霉,就像是有鬼附身一般,齐氏硬着头皮,“大师可有什么破解的法子?”
“哪里有什么法子。”
老道士笑了笑,颇有几分装神弄鬼,“解铃还须系铃人,在这里做法,也只是皮毛,必须在死者坟前重新做法。”
程氏坟前?
齐氏咬着唇,这突兀地去她坟前做法,恐怕……
可这老道士说的,的确是煞有其事。
她难捱得想了又想,摩擦着手心,还是点了头。
“劳烦大师给个时间,我准备准备。”
嘴角勾起隐匿的笑意,雨松青往后退了一步,与通云大师相对而笑。
鱼儿上钩,只待收网。
这场戏,已经拉开帷幕。
打着水鬼的门路装神弄鬼,再故意让齐氏摔倒,再到最后收网让她预备在齐氏墓前做法事,一件件,一桩桩,都只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开馆取尸。
她唯一料到的,就是余傅欢被沈逊欺辱,乳母还活着这两件事情。
当时她摆脱李炽的事情,一则是让谢长夫人写信令程氏族人回京,二则就是找个德高望重的道士。
沈家的祖坟,她再熟悉不过。
纵然时间已经过去三十多年,可这里的里面的每一块砖瓦,宗祠里每一处木榫,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她是沈家女,重活第二世,她依旧是。
她是雨松青,也是沈允温。
她的国,她的夫,她的亲人,被李氏揉捏碎尽。
纵使身死魂灭,此恨,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