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乡下黑的早,一到六七点就漆黑一片什么看不着了。
林大国算是同龄人里眼神好的,他瞅见那个黑影儿一直在家门口转圈圈,家里大门在里头锁着,那个贼进不去,就想去翻墙头。
林大国个怂货,惜命惜的很,知道自己干不过,干脆想嚷嚷两嗓子喊来贼了。
谁知道他走路不小心,踩中地上的枯树枝子,让那个贼听见了。
那个贼居然拎着个黑乎乎的东西,对着他跑过来。
林大国吓的魂飞魄散,把猪尾巴往怀里一揣,啊啊叫着往前跑。
“救命啊,贼杀人了!”
乡下地方空旷,加上年三十村里有放鞭炮的,大家伙儿喜气洋洋过大年,也没搭理这茬儿的。
林大国跑的呼哧带喘,后头那个黑影跑的也不慢,边跑边骂骂咧咧。
“林大国你个遭瘟的王八羔子,跑什么跑,自家婆娘都认不出来了!”
林大国耳朵尖,那个贼说啥?
自家婆娘?
林大国为了保险起见,跑到晒谷场上的麦垛子上,挑了个大垛子撅着屁股往里头钻,一溜烟儿瞧不见人了。
李爱凤追过来,在晒谷场上转了又转,一把嗓子沙哑的跟老鸭子叫,在那嘎嘎骂。
“杀千刀的林大国,跑哪去了!老娘从农场回来,连口热饭也没用,这是啥命啊!”
李爱凤正要坐在地上嚎上几嗓子。
林大国冷不丁从边上的麦草垛子冒出来,吓了她一个屁股蹲儿。
“爱凤真是你啊!“
李爱凤:“.......”
林大国让李爱凤臭骂了一顿,年三十晚上,村里家家户户吃饺子,那香味儿到处乱窜。
李爱凤摸了摸瘪的空空的肚子,斜着眼睛去看林大国。
“老头子,家里大过年的有啥能吃的?”
林大国给冻的呲牙,紧了紧身上的破棉袄,“咱家啥情况你不知道,家里就那点儿粮食,过年大队分粮食分肉,村里人都有份儿,咱家还欠了大队的粮食和肉。”
这年头生产队下工记工分,说句不开外的话,工分就是老百姓的天,这关系着一家子的吃喝用度,比亲爹还亲。
林大国父子俩好吃懒做,他俩不去上工,生产队的计分员就不给他俩记工分。
至于家里养的三只老母鸡,李爱凤在家的时候,还能在家拌点糠加上野菜喂喂鸡。
李爱凤一去了采石场,没几天功夫就把三只老母鸡宰了吃了。
李爱凤清楚父子俩的德行,摸了把裤腰带上的铜钥匙,拍拍屁股上的土,背着包袱抬脚往家走。
林大国追了上去。
“红武妈干啥去?”
“回家撬柜子去。”@无限好文,尽在
“撬柜子,咱家有啥好东西?”
林大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现在家里一清二白的,吃的喝的穿的都没有,连烧暖炕的麦秸也寻不着,还回家撬柜子?
撬柜子干啥?
劈了当了柴禾烧?
林大国两口子前后脚进了家门,也没喊在屋里睡的四仰八叉的林红武。
五几年,乡下用的都是煤油灯,林大国家穷的连煤油都没了,屋里黑灯瞎火的,李爱凤去灶台找了根干柴,烧着了当照明工具。
林大国这才看清楚李爱凤的样子。
大半年没见,李爱凤瘦的就剩一把骨头了,身上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老棉袄,棉裤也是用东一块西一块的破布头凑出来的,原本方正的圆脸,瘦的颧骨突出,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大晚上的像个鬼,把林大国吓得一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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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爱凤没心思搭理林大国,径直掀开臭烘烘的被子,从炕头下掏出两块砖头,从里头掏出个木盒子来,直接一撬,这个破木头盒子就开了。
李爱凤从里头拿出两条沉甸甸的小金鱼,这是村里以前打地主的时候,她趁乱打劫去老地主家摸来的。
这些年一直藏的严严实实。
现在家里日子过不下去了,也该拿出来了。
有了这两条小黄鱼,也能给红武娶个生儿育女的媳妇了。
黑暗中,林大国一双眼睛看着小金鱼,瞬间瞪的老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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甭管是城里还是乡下,正月过年这几天是一年里最清闲的时候了。
工厂不用上班,大杂院的邻居们家家有闲,大年初一到初六,胡同里的邻居们得了空,东家串个门,西家聚一块儿,几个老姐妹围着蜂窝炉烤火,吃瓜子花生糖,真是难得清闲自在。
过年前,林瑶给顾兜兜做了两身连体开档小棉裤,因着小家伙儿活蹦好动,天天在学步车里迈着胖腿儿哼哧哼哧学走路。
这两身小棉裤,里面絮的棉花不算厚,却很蓬松软和,绿色带小白花的小棉裤,顾兜兜穿上愈发显的唇红齿白,白胖喜人。
大年初二,顾春梅一家三口回娘家来,徐汤圆小朋友穿着大红花布的小棉袄,哥俩儿坐在一块儿,一个红团子,一个绿团子,咿咿呀呀相互说着婴儿话。
顾春梅扯了一块红格子全棉布做内衬,做了身掐腰的棉袄棉裤,出嫁前烫的头发还有点卷儿,擦了雪花膏,脖子上系着块红围巾,洋气又好看。
大头哥骑着自行车带着媳妇儿儿子先去了趟供销社,买了两瓶二锅头一包点心,一包糖,一兜子水果罐头去了大杂院儿。
一家三口刚进门,郑大成婆娘刘二翠就直勾勾看着那兜子水果罐头,转不开眼了。
大年初一早上下了场小雪,薄薄一层到现在也没化。
闺女女婿回来,还带着大胖外孙子,张翠兰欢喜的合不拢嘴,和同样开心的顾满仓在厨房里忙来忙去,又是下饺子又是拿冻梨。
徐向前这个便宜女婿,跟顾时安一起被打发到厨房烧火。
林瑶拉了顾春梅到屋里说悄悄话,东厢房温暖异常,蜂窝炉上架了烟筒,炉子上烧了红泥小炉,炉子上的水已经滚开着了。
屋里的两把竹椅上铺了松软的棉垫子,卧室前后两扇窗户都糊了窗户纸,窗户纸上各贴了几张惟妙惟肖的年画。
顾春梅进屋烤了烤手,从兜里掏出个红包来,塞给顾兜兜。
“过年了,姑姑给兜兜拿个大红包。”
林瑶过来拦着她。
“春梅姐你这是干什么,这小子还没到拿钱的时候呢。”
小家伙儿现在见了什么就忘嘴里塞,可别给吃了。
“怎么不能拿,我们兜兜聪明着呢。”
顾春梅嗔看了林瑶一眼,笑着把红包递给吃手手的顾兜兜。
顾兜兜啊了声,胖爪子毫不客气把红包抓住了,对着姑姑吐了两个泡泡,给顾春梅喜的不行。
林瑶好奇又好笑,也从抽屉里拿出早准备好的红包递给徐汤圆。
“哎哟,大舅妈给的红包,汤圆快拿着吧。“
徐汤圆是个乖宝宝,可没有小胖子这么人来疯,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先看看顾春梅,再看看林瑶,才羞涩地抿着小嘴巴用胖手捏着红包。
“谢谢,舅妈妈。”
林瑶惊讶了,“咱们汤圆会说话啦。”
说起这个,顾春梅就得意了。
“汤圆九个多月先回喊妈妈,才会喊的爸爸。”
这么乖的小家伙儿,林瑶看的直稀罕。
顾兜兜小胖子可不乐意了,蹬着胖腿儿啊啊扑棱着往林瑶怀里扑。
林瑶生怕小胖子摔着了,抱在怀里拍拍胖儿子的屁股,冲顾春梅吐槽。
“我家这个啊,跟他爸一个臭德行,走开一点儿就跟个小号子一样叫,整一个混世魔王。”
顾春梅一脸暧昧的挤眉弄眼儿。
“我哥性子也挺霸道吧。”
“去你的。”
林瑶拍了顾春梅一下,恰好顾时安进门来换茶水,姐妹俩嘻嘻哈哈笑在一块儿。
给他弄的不好意思了。
傍晚时分,外头落起了小雪花。
晚上一家人吃了顿饺子,送走了大头哥一家三口。
林瑶抱着哈欠连天的顾兜兜把了尿,又给小家伙儿喂了奶,放在围栏小床里睡下了。
外头飘扬的雪花惹的院子里的母兔子乱叫乱跑。
顾时安拎着铁铲去把落在兔窝里的飘雪清理出来,搭上编好的蒲草垫子,又加了一块厚毡布,窝里有了暖和气,母兔子也不闹腾了。
林瑶在屋里点了煤油灯,顾时安肩头落了雪,在走廊上脱了军大衣抖了抖肩头的雪花,才拿进屋来。
这家伙儿一到冬天就跟个大火炉似的,身上热气腾腾。
大橘在窝里趴着摇尾巴,听见进屋的脚步声,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警惕地睁开,看清楚来人高大英俊的模样,才又呼噜呼噜闭上眼。
林瑶正坐在床边看儿子呢,顾兜兜长的白白胖胖,举着两个胖胳膊,一张小脸小脸白里透红,五官越长越像老父亲,尤其是那双瑞凤眼,简直能把人溺进屋。
林瑶摸了摸小胖子的小手手,心里酸溜溜儿的。
自己十月怀胎生的宝贝疙瘩,长得不像自己,当妈的心里舒服才怪。
顾时安勾唇笑了笑,吹了灯,把林瑶压在身下,在媳妇儿红唇上啄了下。
“林瑶同志,咱们再给兜兜添个妹妹怎么样?”
某人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林瑶小脸红了红,兜兜才八个月呢,这狗男人就又想要崽子了。
想的美!
林瑶气的牙痒痒,微微一抬眼,男人的俊脸近在咫尺,她直接一张嘴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