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成何止是有份啊,巴豆粉事件主谋就是他。
这可不是顾副局长诬赖他,人家是有人证的。
——这话是某天晚上,郑大成两口子吵架东子趴老郑家后墙角偷听来的。
林瑶呆了呆,东子偷听的?
顾时安干咳了下,表示给东子住的小偏房跟前院郑大成家只隔了条长廊,东子这小子晚上闲着没事干,与其在屋里瞎捣鼓,不如派他去当个小间谍偷听些有用的信息。
林瑶狐疑道,“东子这么听话?不大可能呀。”
东子个小家伙没点甜头给他,不管是谁的话人家才不听呢。
当然了张翠兰同志除外,老母亲的话是不能不听的。
顾时安又咳嗽两声,“给了臭小子两块钱当跑腿费。”
林瑶漂亮的小脸上浮现出古怪神色,卷翘细密的眼睫毛眨啊眨,不知道在想什么事儿。
她没开口说话呢,顾时安倒是开口了,“瑶瑶怎么知道刘二翠手里拿的是巴豆粉?”
林瑶小脸红了红,呵呵尬笑两声,“那什么,前头春梅姐结婚的时候,虎头在老郑家屋门口捡到个小纸包,里头一股子臭粉味儿,跟干豆粉味道一样的。”
顾时安笑了笑,“所以是虎头告诉你的?”
林瑶依旧尬笑,“我也拿了两块水果糖给虎头当奖金。”
依譁顾时安:“.......”
得,夫妻俩真是天生一对,贿赂小娃娃的手段都如出一辙。
云水县深秋的街头,有位老大爷推着三轮车,上头放着个铁皮套的圆铜炉子,里面燃着炭火,铁筒炉子上里烤着几十个大小不一的地瓜,大爷戴着旧手套,用只铁钩子钩开炉膛,翻弄炉子上的红薯,烤红薯的香气随着升腾的白气窜出去老远。
林瑶揉了揉尬笑发酸的脸蛋,哼唧着想吃烤红薯。
顾副局长等的就是这句话,长腿一伸自行车在红红薯摊前停下,掏钱买了五块热腾腾的烤红薯,一块两分钱,五块一毛钱。
卖红薯的老大爷头天开张,到了下班点儿了,来来往往的工人不少,一路上啃红薯的小年轻一对又一对。
在冷风萧瑟的秋日,老大爷掀开烤地瓜桶上的棉被,整层的红薯个个烤得焦香,看着就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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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爷手脚麻利捡了五块个大卖相好装进草纸袋,递给旁边翘首以待的林瑶。
“谢谢大爷。”
“不谢,姑娘地瓜热着才好吃,小心烫。”
“嗳。”
林瑶笑眯眯捧着红薯袋,选了个大的留着自己吃,又挑了个稍微小点的递给顾时安。
“你也吃呀。”
顾时安替她整理好掉下来的羊绒围巾,哄道,“你吃吧,路上骑自行车不方便吃。”
林瑶“喔”了声,跳上自行车后座,拍拍顾时安的肩膀,“顾副局长,回家吧。”
顾时安脚下一蹬,二八大杠又起航上路,林瑶摇晃着小腿,小心翼翼地揭开红薯外面一层焦脆的外皮,抿了一口红薯肉,热乎乎甜滋滋直接甜到心口,深秋傍晚的寒意都被驱散的一干二净。
路上快到家了,林瑶又来了兴致,跟某人打听他怎么给郑大成家下套的。
顾时安面上一本正经,说出来的话可不正经。
“想知道?”
“嗯。”
“回家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林瑶:“.......”
呸,你可去一边儿吧!
顾副局长没有得到晚上亲亲的承诺,还让小姑娘掐了把腰。
要不是现在在大街上,林瑶都要咬他一口了。
林瑶又掐了他一把,说话声音软乎乎带着娇“你说不说嘛。”
顾时安到底抵不过自家小姑娘,最后还是把给老郑家下套的经过说了出来。
其实给郑大成下套很简单,因为郑大成两口子手脚都不干净,郑大成利用手里的权利给自己谋福利,盗卖食堂的物资,给轧钢厂职工的饭菜缺斤少两,这时候大厂食堂员工很少有这么干的,不过郑大成下手很谨慎,一般都是外头的线人来联络刘二翠,中间经过好几道手,郑大成全程都不会露面,外人想抓他小辫子几乎不可能。
相对郑大成来说,没头脑的刘二翠就好对付多了。
刘二翠在轧钢厂食堂这么多年,趾高气扬惯了,刚开始偷拿东西还能下心思藏着掖着,后来胆子大了,随便藏藏就大模大样遛着回家。
食堂里帮工的员工又不是傻子,一次两次察觉不对,三次五次他们也能看出门道来。
至于郝大姐,她本来就跟刘二翠有嫌隙,郝大姐大闺女初中毕业本来要到食堂当采购员的,刘二翠仗着家里有关系,硬是顶了郝大姐闺女,进食堂当了采购员。
顶了就顶了,刘二翠好好上班也成。
偏这婆娘大字不识一个,天天踩着三轮车去农贸市场拉菜,一天去一趟,菜拉回来就撒手不管了。
记账算钱卸菜什么的,都要郝大姐和其他几个帮工来做。
时间一长,大家伙儿心里自然不满。
你刘二翠的活凭啥我们干。
喔,工资补贴有好处就你拿,吃苦受累的活儿我们做。
你是地主老财咋地,这不是剥削我们革命群众的血汗!
周扒皮都没你这么黑心!
郝大姐跟虎头家住在隔壁大杂院,也属于轧钢厂的范畴,前几天,虎头东子那帮小家伙儿有事没事就在大杂院里嘀嘀咕咕,说什么老郑家早上又吃油条鸡蛋汤啦,郑家姐弟一人换了身新衣裳,刘二翠买的那双白色尼龙袜可真洋气,听说一双要好几毛钱呢,老顾家可真阔气云云的。
郝嫂子他们本来就对郑家两口子不悦,听了一群小屁孩儿的念叨,更是心生不忿。
钢厂大杂院家家户户孩子都不少,多的四五个,少则两三个,家里负担重的要命,有几个跟老郑家这样双职工的家庭呢。
再者郑家夫妻俩钱财来路不正,郝嫂子早看他们不顺眼,刘二翠偷拿猪肉算是导火索,顾时安在后面加了把火,加速了郑大成的倒台。
“......”
林瑶默默吞了吞口水,觉得自个儿面对顾副局长还是乖巧一点,别娇气过了头,最后被欺负哭的还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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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轧钢厂发工资,众人兜里揣着工资粮票回家,今年下半年厂里效益不错,还格外给厂里干部和二级以上的工人各二两肉票。
这下子给大家活儿乐的,家里媳妇儿脸上带着笑,招呼男人去副食品店买上几两肉回来,七手八脚拾掇切下两口来炒个肉菜,一家人多少能沾点荤腥。
老顾家这边,顾满仓是五级钳工,除了一个月六十五块的工资,十斤粮票一斤白面外,又拿回家五两肉票。
张翠兰在家烙葱油饼呢,见顾满仓提着网兜回来,高兴的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走了出来,“老头子,这个月发的东西挺多啊。”
顾满仓一身油垢,洗了手又擦了脸,一块毛巾脏呼呼的,他又打了盆水蹲在院子里搓洗。
“现在全国都在搞生产,咱们钢厂任务重,加班加的多,福利就多。”
张翠兰点点头,拎着东西回屋缩锁在五斗橱里。
家里爹妈忙着,二姐出嫁了,大哥嫂子还没回来,顾时东神气活现,一会儿在院子里逗刚出月的小兔宝宝,一会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弄了个灰不溜秋的沙包出来在院子里丢来丢去。
张翠兰在屋里喊老儿子,让他过来帮着把一斤白面吊到房梁上去,这阵子不知道咋事,大杂院居然闹老鼠了。
前院孙大娘屋里的高粱饼子就给老鼠偷吃了。
这年头老鼠惊的很,米面放在哪儿都能给翻出来,只能用根绳子扎到麻布袋里吊起来。
“妈,老鼠咋啥都吃啊。”
“不吃东西不就饿死了。”
“饿死也没啥,虎头乡下表哥还灌大耗子烤着吃呢,听说可香了,我也想尝尝。”
“尝个屁,家里缺你吃还是缺你喝了,瞅你那点儿出息。”
“嘿嘿。”@无限好文,尽在
顾时东嘿嘿了声,不说话了。
没一会儿林瑶急吼吼跑回家来,捧着一包烤红薯让家里尝尝。
“妈,红薯凉了就不香了,您吃着我去忙。”
张翠兰想先去厨房把剩下的葱油饼烙饼,林瑶撒娇卖乖,哄着婆婆吃烤地瓜,自个儿利落系上围裙,洗了手去厨房烙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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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翠兰叫都叫不住,只能笑着坐下来。
“这孩子风风火火的性子跟她亲妈一个样儿。”
说完,张翠兰同志撇了眼在院子里打水的顾家兄弟两眼,一脸嫌弃道,“臭小子就是指望不上,还是我瑶瑶心疼老婆子。”
顾时安兄弟俩:“.......”
晚上老顾家吃葱油饼,从公社食堂打了一份醋溜小白菜,一盆野菜汤,这么简单的一桌饭菜就是改善生活了。
第二天早晨,顾时安照旧送自家小姑娘上班。
林瑶想表现的乖一些,顾副团长晚上下手可能轻点,这么想着,往常不规矩的小手就没有放在顾时安腰上,而是老实巴交跟周晓雪一样揣兜兜。
顾时安目光轻轻略过,自行车上下一颠簸,林瑶惊呼一声,一双小手又搂住了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