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庄地处大山脚下,往上走是连绵不断的水稻田和玉米地,再往下走有一片大河滩,河滩上长满了高大的芦苇丛跟水草,山风迎面而来,芦苇晃动好不凉爽。
河滩深处水域特别深,听说有两三米,村里的老人都不让自家孩子去河里游泳,只能孩子们在浅水区水窠子里摸黄鳝,抓抓河蚌,小鱼小虾。
林瑶他们运气挺好,刚到河滩边儿上就有几条鲫鱼游过来。
这给顾时东,张家小表弟表妹几个兴奋得哇哇叫。
林瑶也兴致勃勃,学着几个小家伙模样,脱了小凉鞋放在河滩光滑大石头上,光着雪白的脚丫就要往河水里踩。
只是还没身进去,纤细腰肢就给顾时安搂住,男人揽住她的身躯,稳稳把她抱了起来。
“夏日水凉,下去会生病的。”
顾时安沉声道,一手大手依旧牢牢揽着小姑娘柔软的细腰,
林瑶信他的话才怪,一伸手拍着某人的爪子,气呼呼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信你个鬼哦!”
狗男人就是不想让她玩水!
想到这,又忍不住瞪了顾时安一眼,打定主意让他今晚在地上打地铺!
——这是不让我下水玩的惩罚!
其实顾副局长真是一片好意,夏日炎热,打一盆冷水降温本也没什么,可跟林瑶几个似的,下了水必然会打水仗,扬水花,一冷一热冰火两重天极易寒气入体,导致感冒发烧。
前头张家小表弟就为了这,在家打了好几天屁股针。
几人听了乖乖吃穿鞋上岸。
而林瑶,因为得了某人抓的一串稻草穿好的鲫鱼,立刻喜笑颜开,对着顾时安叽叽喳喳,全热不似刚才气鼓鼓模样。
张家小表弟毛蛋挠挠头,偷偷跟顾时东咬耳朵。
“表嫂刚才还生气呢,现在怎么又笑了?”
顾时东斜过眼儿来,一脸“这你就不懂了”的小表情。
“小屁孩儿别乱操心,该你问的你问,不该你问的别问,哥口渴了,把你水给哥喝一口。”
老实巴交的小毛蛋。
“哦。”
东子个狗小子一路上作威作福,欺负小毛蛋,又是让人家背竹篓又是使唤人孩子去打水。
林瑶看不过去,揪着臭小子的耳朵教训,“兔崽子皮又痒痒了是吧,你个当哥哥的不知道爱护弟弟,足尊老爱幼美好品德都吃回肚子里了?臭小子学外面的熊孩子欺负弟弟,给你脸了哈!”
顾时东“哎呀呀”叫,“嫂子我错了,咱回家再打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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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蛋跟小妮在边上看着呢,他个当哥哥的不要脸啊。
顾春梅去前头打水回来,见狗小子耷拉着脑袋,问了句才知道咋回事,说了句,活该就掉过头不管了。
幸亏顾时安去野果林里摘杨梅、桑葚了,不然熊孩子还得挨收拾。
张家庄后面这座大山有上百年了,漫山遍野的参天大树,一只脚踏进去走半天望不到头,山上野兔野鸡满地跑,除了有经验的老猎手进去打猎,一般山民路过都躲的远远地,原因无他,山上熊瞎子、野猪、杀人蜂、山豹狼崽子啥都有。
山民不要命了,才往大山里跑。
偏偏有几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十二三岁小男娃,趁着生产队双枪,一溜烟跑到后山打蜂巢去了。
山脚下一片野果树林距离深山蛮近,顾时安担心不安全,没让孩子们上树摘。
他一个人三五下攀登上上树,挑选着粗壮的树枝站好,折了长满杨梅的树枝扔下去,东子和毛蛋俩小子在下头一边仰着脑袋看,一边哇哇叫着往背篓里塞。
顾春梅在边上监督,不让俩臭小子乱跑。
不远处的大树下,林瑶铺了块家里带来的粗布,带着小妮盘腿坐在上面,掏出油纸包着的山楂糕、花生糖,往小妮胖手里塞了好几块,自己也拿着吃。
小妮是张二舅的小闺女,今年才六岁,二舅妈三十多岁老蚌生珠得来的宝贝闺女,是以两口子最疼的就是这个小闺女。
小妮长相不似粗犷的张二舅,反而随了天生爱笑的二舅妈,小脸蛋圆圆的,一笑起来两只眼睛弯成月牙儿,白嫩干净,是个甜甜的小丫头。
林瑶特稀罕小姑娘,抱着小丫头亲了又亲,给小妮害羞的,一张小圆脸红扑扑跟个大苹果一样,可爱到不行。
她给小妮吃花生糖,小妮水葡萄眼眨啊眨,奶声奶气道,“谢谢表嫂。”
给林瑶萌得不行。
顾春梅见了在边上笑,意味深长道,“这么稀罕啊,要不,你自个儿生一个?”
林瑶摆摆手,让她一边去,别耽误自个儿吸萌宝。
笑话,自己生一个,生个小妮这样乖巧的小宝贝还行,再生出个混世魔王出来。@无限好文,尽在
她下半辈子真就鸡飞狗跳,半点儿不得清闲了。
林瑶在这边逗小妮,那边顾时安也利落从杨梅树上跳下来了。
这附近还有十来棵杨梅树,就是上面的杨梅熟的晚,吃起来酸酸涩涩,一般没人来摘。
野果林里桑葚熟的也不少,顾春梅几个不爱吃,林瑶反倒喜欢吃,顾时安给摘了大半筐,桑葚这玩意儿软的很,汁儿又多,背回家不值当。@无限好文,尽在
顾时安直接将桑葚洗干净,拿给林瑶当零嘴。
林瑶吃完桑葚,听东子在前头喊有覆盆子,当即拍拍手上的会跑去凑热闹。
覆盆子拿回家做果酱最好不过了。
小妮也抛弃亲哥毛蛋,迈着小短腿儿跟着跑了。
两大几小热情洋溢去摘覆盆子,顾时安笑了声,提脚正欲跟上,忽然神色一动,挺住了脚步。
顾春梅叫她哥过来帮忙。
正高兴摘覆盆子的林瑶也定住了,疑惑道,“我好像听见有孩子喊救命?”
顾春梅还笑她,“怎么可能,这大山坳里方圆几十里没有人烟,除非是遇上猛兽了。”
她这张乌鸦嘴啊,话音刚落,前面的深山里里就传来哭天喊地的呼救声跟某种动物呼哧喘息声,以及树枝簌簌破裂的声音。
顾时安黑眸陡然一变,从腰间拔出□□,叮嘱林瑶几人待后山发现的空山洞别乱跑,高大身影从斜坡上快速掠过,只几下便没了踪影。
不远处传来地动山摇的嘶吼声,紧接着几个皮开肉绽的小孩哭着跑了过来。
林瑶跟顾春梅迅速跑过去,抱着两个孩子往后山山洞里跑。
顾时东护着毛蛋小妮,在石洞里急的直跳脚。
林瑶他们刚跑回山洞,树林下面就蹿出一头青面獠牙的黑毛野猪,野猪似乎嗅到了上方山洞里的陌生气息,四蹄刨地,凶狠咆哮一声,就要扑到山洞来撕咬他们。
林瑶身边的孩子正要大哭,她眼疾手快捂着孩子的嘴巴,抱着毛蛋小妮屏住呼吸,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柄削尖的木头忽然从后方插进野猪的脖颈。
继而又是两声枪响,原本咆哮如雷的野猪轰然倒地,颈部被半截木头贯穿,鲜血汩汩的流出来。
林瑶紧绷的身体这才松了下来,她怀里的男孩哇一声哭出来。
顾时东气的跳出来骂,“哭个屁,野猪都死了!”
那个男孩不敢哭了,只敢跟另一个男孩抽抽噎噎的低泣。
顾春梅也惊的腿软手软,半天没站起来。
毛蛋和小妮倒是好样的,给林瑶抱在怀里,眼泪花花儿打着转转,怎么也没掉下来。
林瑶赶紧哄他们。
“我们小妮真棒,是个勇敢的小姑娘。”
“毛蛋也是个英勇的小男子汉,跟解放军叔叔一样厉害呢。”
这给俩小家伙儿夸的,立马挺直小胸脯,咧着小嘴儿笑。
林瑶把几个孩子护的好好的,自己起身的时候却因为半跪的时间太长,脚下发软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
“瑶瑶!”
“嫂子!”
两声惊呼响起,林瑶没有摔倒在地,而是被顾时安紧紧抱在了怀里。
男人温热的体温隔着布料传过来,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身下人宽阔结实的肩膀,修长结实的躯体将她护的严严实实。
林瑶一抬头就撞进那双熟悉微挑的黑眸,男人的声音透着颤抖。
“你有没有受伤?”
林瑶微微一抬头,放佛找到靠山一般,这时候眼底的泪意才倾泻而出,撒娇道,“我手指头红了,可疼了。”
边上的顾春梅姐弟俩:“......”
都什么时候了,咱能不发狗粮不!
*
张家庄老张家。
这时节村里人都忙着割水稻,掰棒子,张家两个舅妈早下工一会儿。
家里还有亲戚呢,都说迎客的饺子送客的面。
张姥娘生日,早上吃了碗长寿面。
下午这顿饭,大舅妈回来烧水洗澡,换下衣服泡在木盆里,去灶房里挖了两大瓢地瓜面,嫁了一瓢玉米面,打算活点二合面擀面条吃。
她把想法跟二舅妈一说。
二舅妈爽朗一笑,“行啊,翠兰一家回来不容易,高低也得吃顿面条才行。”
说着,二舅妈就撸袖子去菜园子里摘豆角,等会儿打卤子。
大舅妈递给她一块香皂。
二舅妈可稀罕了,“嫂子,哪来的香胰子,味儿怪好闻的,跟外头那花香似的。”
乡下没有供销社,镇上才有,大山里去一趟镇上来回好几十里山路,二舅妈从来没用这么好用的香皂,拿在手里爱不释手。
“翠兰拿来的,说是瑶瑶买的,一共四块,咱两家分一分。”
“哎,瑶瑶这孩子好,不藏私。”
“可不是呢。”
俩妯娌忙活着,也没忘去屋里瞅瞅张姥娘。
老太太今个儿高兴,穿着新衣裳、毛坎肩在村里走了大半天,早在屋里躺下了,还打着呼噜呢。
过了半小时,天色暗下来,张大舅张二舅家来了,去田里帮忙的顾满仓两口子也回来了,一群年轻人还没回来。
张翠兰瞅瞅外头的天儿,暗沉沉的怕是要下雨,她问顾满仓,“老头子几点了?”
顾家有块老怀表,是顾爷爷当年打仗的时候从小鬼子那缴来的。
顾满仓看了看手上的老怀表,“七点半了。”
“都七点半了,几个孩子咋还没回来。”
别是在山里出什么事儿吧。
张大舅在屋檐下挂蘑菇,张二舅蹲在水井边上看盆里吐沙的河蚌,俩兄弟也抬头看了看外头。
张二舅起身套上粗布褂子,“我出去瞧瞧去。”
张大舅让他拿着斗笠,路上下雨别淋着。
张二舅接过来,看也不看直接夹在胳肢窝底下,气的二舅妈骂他,“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大哥好心好意提醒你,你还拿上乔了。”
张翠兰拿着铡刀铡猪草,劝她嫂子,“二嫂,没事,我们兄妹从小都是大哥照顾来的,二哥啥性子我们不知道,张嘴不放好屁!”
还不如不开口呢。
这话一出口,一家子哈哈大笑。
张二舅咧着一张大嘴笑的最开怀,他把斗笠戴在脑袋上刚要出门。
外头东子个臭小子呼啦啦跑过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还嗷嗷喊。
“大舅,二舅,有肉吃了,有肉吃了,我哥在后山被野猪宰了!”
啥玩意儿!
张翠兰铡猪草的手一抖,铡刀差点儿劈着一旁的的顾满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