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正处易感期的alpha和一个omega,很难再有更糟糕的状况。

“哥利亚,你身上有抑制剂吗?”安戈涅掩藏起惊惧,尽可能平静地扬声搭话。

“怎么可能有,”对方答得利索,说着说着又懊恼起来,“之前我易感期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多揍几个人就过去了!”

西格嫌他吵闹似地揉了揉太阳穴,径直转向安戈涅:“你到里面去休息,我和他都不会过来。”

这无视另一人的态度引得哥利亚一声嗤笑。

西格面无表情地侧眸看去:“是你惹出来的事。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就已经在外面雪地里好好清醒,而不是还赖在这里。”

“要去就一起去,要待在室内就一起待着。都是易感期,别搞什么差别对待。”

西格扶着墙两声咳嗽:“如果受得了,我也想去外面冷静。”

哥利亚一拳重重锤下,好像恨不得把西格倚靠的这堵墙直接拆了:“呵,我就看你装,刚才摔那么一下就虚弱成这样?”

西格一副和他多说半句都是浪费精力的表情:“你出去,我在这里,门虚掩着,有动静谁都瞒不过谁。”

哥利亚面有不忿,但他们拌嘴的当口,安戈涅已经离开了。

他见状一咂舌,最后还是到外面去了,离开时哐地把门摔上。他随后在外面来回踱步,碾过冰雪的声音喀嚓咔嚓不停。

易感期中的西格对于噪音容忍度极低,额角一跳一跳,数度几欲发作,最后勉强忍住。

两个alpha唇枪舌剑又明里暗里地几番交锋,安戈涅去而复返。

“毯子,水,营养液,还有可以当坐垫的东西,我都放在这里。”她将一大捧东西放到距离西格五六步远的地面上,谨慎地后退又一段距离才止步开口。

西格朝她的方向弯了弯眼角,没和她对视:“谢谢。”

哥利亚原本已经停止暴躁的散步活动,听到里面的声音又重重踱了几步,像在提醒安戈涅他还在外面。

“哥利亚,你冷的话就也进来?”

“我不冷,”哥利亚等了两拍,失去耐心,“我没有吗?”

安戈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问的是给他的物资。她看了看一人份的东西,莫名有点心虚。

“都放在这里了……”她清了清嗓子,“如果不够就告诉我,那我先回去了。”

等安戈涅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甬道深处,西格才走到用心整理过的物资旁,俯身将毛毯抖开。身体先于意识动作,他凑到织物上深嗅,本能地追寻安戈涅在上面残留的信息素气息。

很淡,但确实能感觉到独属于她的清幽铃兰香气。

然而还不够。

宛若缺水的人吞下一大口蜜浆,短暂的餍足过后是更深的干渴。西格揪住毯子的手指发力,鼻尖更深地追着信息素的印迹埋下去。

而后,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黑发深眸的alpha浑身僵硬。

他慌乱地侧头往甬道深处望去。没人,安戈涅没看到他的小动作。

他这才松弛身体,右肩靠在墙上,深深、深深地呼出一口长气。

稍作休息后,西格就到室外着手修复信号发射器,哥利亚在旁辅助外加监视。

他们原本就脾性不对付,加上处于易感期,对同性异常排斥。没有安戈涅在场,原本该合作加快进度的两人之间气氛冷飕飕的,毫无团队意识,双方都是连多说一句话都觉得麻烦。

更糟糕的是,两人除掉设备表面的冰霜,接上充满的电源之后,信号设备却并未立刻开始运作。

“电压不够。”西格盯着救生舱里带出的便携发电装置皱起眉头。

哥利亚翻了个白眼:“这谁都看得出来,但这下怎么办?”

“这连着下面的设施的电路,你既然到过类似的设施,却不知道怎么开启总电源?”

哥利亚一噎。

西格将信号装置罩好:“我下去补几个小时觉,再找怎么启动总电源。”

这颗星球的白昼很长,目前到了人体生物钟休息的时间段,外面还没有进入夜间的迹象。

哥利亚自然不放心给西格与安戈涅独处的机会:“我也下去。”

两个alpha在甬道口补充了一点水分和营养,哥利亚扬声道:“我们回来休息了!”

西格对“我们”这个说法颇有意见,侧目看了他一眼。

哥利亚冲他呲牙,气声道:“我还不乐意呢。”

安戈涅的脚步声近了一些,看不见她的身影:“好,你们稍等几分钟再进来。”

两人走进设施内部时,安戈涅已经把一个防风帐篷拖到大厅的另一端,她从里面探出头来:“这个距离应该没关系了?”

哥利亚和西格对视一眼,难得异口同声:

“可以了。”

“不用再远。”

“那我……就先进帐篷里了。”

帐篷出入口拉链合拢,顿时剩下两个alpha无言相对。

“话说在前面,我才不要和你睡一个帐篷。”哥利亚咬牙切齿地低语。

“睡袋还有一个。”西格把尚未惨遭肢解的某个睡袋扔到了哥利亚脚边。

哥利亚“呵”了声,不屑和西格争抢,直接把睡袋拖到两顶帐篷之间必经的位置,一副“你休想趁我睡觉时过去”的架势。

西格不给他任何反应,矮身钻进帐篷。

又过了一会儿,照明灯关闭,空阔的地下空间陷入寂静。但没多久,翻身的响动便打破了虚假的宁静。

一下,两下,哥利亚在睡袋中不安分地移动,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停。

终于,西格忍无可忍地低喝:“你安静点。”

哥利亚扯开睡袋,嚯地坐起身:“我能睡着才见鬼了!”

“小声,你打算吵醒她吗?!”

“她又没睡着,我听得到,她也在翻来覆去的!”

帐篷中,安戈涅把这番孩童吵架般的幼稚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挫败地用手背遮住眼睛。

这种状况下她能安心入睡才见鬼!哪怕隔了好一段距离,也总有alpha信息素若有似无地钻进帐篷里。更不用说提防着夜袭的精神压力。

“不行,我受不了。”哥利亚翻身起来,换皮脱壳似地从睡袋里滑出来,直接往安戈涅所在的帐篷走。

西格早就打开帐篷门观察状况,当即厉声喝道:“你站住!”

哥利亚不搭理他,到了安戈涅帐篷外,双手撑住膝盖,略微俯身,很诚恳地说:“让我抱着你睡。我其他什么都不会做,我保证。闻不到你的信息素……我实在受不了。行不行?”

“不是我不愿意相信你,但我不敢答应……”安戈涅轻声说。

“我真的不会把你怎么样。”哥利亚罕见地放低姿态,可怜巴巴地蹲在帐篷口,轻轻地敲了敲绷紧的布门帘,好像那真的是一扇坚固的门扉。

他随后叹气,语带控诉:“我说你啊,你也不能偏心成那样,物资给他,注意力给他,什么都给他。现在我也很难受,难受得不行……你就可怜可怜我?”

西格此时也到了帐篷外,他冷着脸侧身挡住帐篷入口:“刚失控过的人做的承诺毫无说服力。”

红发的alpha打量了西格一眼,视线在他腰腹下方意有所指地停了停。

西格怒意上脸。说起浑话来百无禁忌的太空盗头目就摇头嗤笑:“装什么正人君子啊,你也忍得很辛苦。”

不知道是谁先,随时会抡起来的拳头攥紧了,指节捏得咔咔作响,局势一触即发。

再这样下去,两个alpha不可避免地会打起来,而决出高下时,得胜的那方还有多少理智,就真的不好说了……

就在这时,帐篷忽然开出一条细缝。安戈涅醒目的红眼睛在后面闪了闪。

“易感期这样的生理症状我们都没法控制。现在谁都睡不着,但疲劳对修复设备、寻求救援没有好处。所以……”她紧张地抿了抿唇,“我可以相信你们吗?”

进入攻击态势的两人齐齐看向她。西格像是预想到了什么,喉头动了动。哥利亚狐疑地盯他一眼,追问:“你想怎么做?”

安戈涅把帐篷入口的缝隙扩大一些,她已经钻进了睡袋:“这个帐篷大概勉强够大。我待在这个睡袋里……你们的中间。”

数拍听得见三人呼吸的寂静。

西格和哥利亚短暂地对视,没有点灯,但他们眼睛里都有幽微的光亮,这景象让她一瞬间为自己给出这样的提议而后悔。

“好,我会监视住他。”西格的声音有一些紧绷。

“管好你自己。”哥利亚说着便当先钻进帐篷。

窸窸窣窣后,又是好一阵无人开口。

先发出声音的又是哥利亚。

“就这样,我不会再动你一根手指。”他的声音从她左耳上方传来。

安戈涅头顶微微一沉,是他把下巴搁了上去,而后一条手臂也伸过来,隔着睡袋和衣物从后揽住她,不松不紧。

薄荷味的alpha深吸气,像在感受她的信息素。后上方的呼吸频率短暂地加速,安戈涅难以自抑地紧张起来。

但他真的没有再动。

“我知道两个人里面,你更不相信的是我,但刚才真的不是我本意。如果我再打破承诺,在你眼里大概就彻底没机会了。”他轻声说,并不介意会被第三双耳朵听到。

“嗯。”安戈涅只应了一个音节。

也就在这时,黑暗中另一只手伸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擦过她的脸颊,而后是嘴唇。

这指尖缠绕着琥珀与雪松的甘冽气息,像在安抚她,回应刚才的话语,告诉她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他会在那里。

但同时,也因为这缓慢细腻的触碰像在描摹珍爱宝物的轮廓,更因为这一切在另一人的视觉死角隐秘地发生,再清白的动作也显得别有用心。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本能地去寻找他的眼睛。他的注视一向坦白诚实,此刻却因为夜幕的遮蔽,本就近黑的双眸愈发难寻。

好像不在那里,但又好像哪里都是他望着她的眼睛。

事态突变之后,他就没有和她对视过,似是害怕只要四目相对,他就会泄露什么令她不快的念想。

安戈涅与难言的颤栗对抗着,想要闪躲,却又担心那样反而会给出不必要的刺激。

于是她选择一动不动,用冷酷的、抽离omega体验的分析维持清醒。

据说易感期的alpha往往会性情大变。但或许,那只是将他们不愿意明示的那一面彻底地暴露出来:

濒临溃塌的克制与冒头的占有欲是西格易感期的症状,哥利亚的则是示弱和黏人。他入睡得快,呼吸已经渐趋平稳,只是无意识地用下巴蹭她的头发,来来回回。

Alpha终究是alpha。

安戈涅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挤在睡袋里原本就不算舒适,况且她做好了绷着一根弦熬个彻夜的打算,但不知不觉间,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她居然就那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