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诚没有寻常文人那股酸腐味,说话也极明白,不会叫人去猜去悟。

得对方悉心讲说,徐锐受益匪浅,也很快便做好了决定。

“张公,末将还是想留在幽州,当然只要您需要,只消一封书信,末将便会领军前来助您!”

听闻此话,张诚沉吟几息,终究是尊重徐锐的意愿,没有再劝。

“你既决意扎根幽州,就必然会与柯抚斗争……你手下之人虽擅作战,但在官场斗争里,却未必能够帮得了你多少,这样吧……”

“我之卫队牙将周胜是个人杰,不仅能领兵打仗,这么多年跟在我身边,对许多弯弯绕绕也是耳闻目睹,我就把他留给你了,希望能帮到你一些。”

听到这徐锐大喜,也是感动非常。

他当即躬身抱拳,肃声道:“张公对末将恩眷甚重,末将必将终生铭记!就此一别,也望明公多加保重!”

“锐仅有一言,那便是只要张公需要,就是反了这大乾,只消一封书信前来,末将也必定相随!”

“定山,休要胡言!”

听到这大逆不道的话语,张诚即刻严厉制止,神情却是大为欣慰,望向徐锐的目光亦是愈发柔和。

好好好,他没有提错人!

好生培养的属下,不仅要有能力,最为重要的还是忠心。

甚至与忠诚相比,什么能力什么天资,都要远远靠边站!

“此番你鏖战一场,虽得大胜,定也损失不小吧!你如今声望不小,兵员肯定是不愁的,就是缺些装备……嗯,趁我还没卸任,你且去郡武库里转转,想拿啥拿啥,直接搬空也行。”

“钱财的话,我先支你一千万钱,若是以后缺钱,只管发信……”

大手一挥,张诚非常慷慨,直接就允出了一千万钱。

徐锐大喜,当即欣然接受。

他是张诚绝对的自己人,对于大哥的支持,该拿就拿,半点不需生分。

同时,徐锐也道:“张公,我有一赚钱营生,想借明公之势……”

“赚得银钱,您抽六成,我取剩下四成即可,成本也从我这出。”

以往不知张诚背景如此之大,再者虽为心腹,两者来往却也不甚密切。如此,徐锐才一直没跟张诚提及蒸馏酒一事,而现在则是不然。

既然恩主背景滔天,又对自己恩宠至甚,徐锐自然没有藏着掖着的道理。

与其让自己产生的效益被毫不熟悉的外人分去,不如直接拉张家入局!就是孝敬给张诚,也总比让那些巴不得连自己这份都吃掉的豪族获利好!

“噢?赚钱营生?”

显然没想到徐锐会来这一出,张诚怔了怔,旋即微笑点头。

“你详细说说。”

“是。”

没有半点犹豫,除了没将制作方法道出,徐锐把能说的都说了。

而张诚也从起先的不以为意变得认真起来。倘若爱将没有说假的话,那这蒸馏酒的利润空间还真的很大!

不过虽然确定了这真是个能赚大钱的营生,张诚却也未起贪念。

尽管张家算不上大乾第一世家,但也相差不远,各种营生数不胜数,哪怕只是本族商队的一个分部,说是日进斗金也毫不为过。蒸馏酒收益再高,但在他眼里,也就那样。

“我不分你的利,不过既然要拉我张家进来,酬劳也是该给的……”

“这样吧,你只需产酒,运输还有销售,全由我张家包了,总收益就如你说的四六分账,不过你六,我张家拿四成就行了,如何?”

张诚微微一笑,和蔼如春。

“多谢明公相助!”

一时间徐锐大喜过望,却也未被巨利冲昏头脑,还是坚持道:“那就五五分账!张家拿四成,明公拿一成!”

“您为末将的事操劳甚重,哪怕是象征意义的拿一点,末将心里也要好受些啊!”

“哈哈,行!那就依你吧!”

也没有过多纠缠,既然徐锐诚心要给,张诚也就收下了。

讲完正事,两人又闲谈了好一会。跟张诚交谈,徐锐的收获相当大,对大乾各个方面的理解,都在飞速提升。

可惜离任在即,张诚事务繁忙,没有多久便有佐吏到来,请张诚前往正堂处理政事。

从不会搞什么要走就开始敷衍这一套,张诚也不是这样的人,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他当即便与徐锐道别,赶去处理政务了。

“莫要感伤,这只是短暂的分别,往后遇事拿不定主意,可以与我来信,我会认真阅览,好生回复你的。”

“州里不比郡县,那里各种势力盘之错杂,很多问题不是无法处理,而是沾染到了多方利益……在没有完全搞清楚之前,不要急着掺和进去。”

“你既是领军的武人,就一定要抓好手上的军队。需知你的根本就是在军事上,只要这点不出问题,便没有人能够轻易动得了你。到了州府募了新军,不必掺和各种破事,好好练兵,多立军功,待到时机成熟,大事可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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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郡守府出来,徐锐便直奔武库。

他已经派人去招募脚夫、力士,还有运输车队。

张诚说了,就算自己把郡武库都给搬空也没问题。既然如此,又为何还要把这些物资留给别人呢?

真的给它搬空好了!

怀揣此等想法,徐锐赶得挺急。

而在队伍中,也多出了两人。

那便是周胜、周平两兄弟。

虽然动了跟徐锐混的念头,但周胜如何都没想到,竟能实现的如此之快。

他喜悦,他斗志昂扬,却又有些恍惚,不知所措。

“我听兄长之言,并没有赶着跟张公提及此事……这是张公主动提的。”

“张公,要高升了。”

“什么?”

前往武库的路上,徐锐与周胜边走边聊。

显然对张诚即将调任一事不知情,周胜闻言一怔,旋即神色复杂。

他想跟徐锐混,原因是在张诚身边没有用武之地。可张公即将高升,情况就又完全不同了。

郡守再上一级,要么就去京都,要么就进州里。而以张诚的背景而言,他不可能只任个别驾副手,所以一旦留任地方,那就是一方州牧没跑了。

作为心腹嫡系的亲卫队长,他周胜必将得到重用,要么调往州军的关键位置,要么就继续留在张诚身边,组建一营亲卫来。

反正不管怎么说,张诚只要动了,他就绝不会再是牙将,最低……那都得是个校尉!

可在这节骨眼上,张公居然主动将他调到徐兄弟帐下做事……

一时间心绪复杂,周胜竟不知说些什么是好。要说怨恨,那肯定是没有,但不甘,但彷徨,却是少不了的。

瞧见此幕,徐锐双眼微眯。

周胜往后就是他的人了,而自己的部下,自然是只对自己忠诚就好了。眼下便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都不需要调拨撺掇,只消稍稍引导,便能让周胜对张诚的印象由好变差……

不过只在转瞬间,徐锐就否决了这个念想,当即微微一笑,道:

“兄长勿忧,你任劳任怨追随张公数载,公又如何会不记得你的功劳?”

“倘若我还只是个校尉,张公就算有心让你帮我,想必也断不会如此决策。之所以叫你跟我,是因辽东一战后,只要不出意外,兄弟我最低也是个杂号将军,你跟我,也不会差。”

看着双眼骤然圆睁起来的周胜,徐锐微笑道:“就凭兄长与我的关系,我这么说,只要我当上将军,便一定会任你为一营校尉,放心好了!”

一席话传入耳中,周胜顿时狂喜。

所谓忧虑,其实根本还是在于前途无亮。跟着徐锐混,也能当校尉,丝毫不比继续跟着张诚要差,周胜自然不会再愁眉苦脸!

一时由忧转喜,周胜就朝徐锐抱拳。

“往后就多靠徐兄弟提携了!您放心,职下还是有些本事的,绝不会叫您失望,同时……以往我怎样追随张公,往后便是怎样追随兄弟!”

“一些忧虑完全没有必要,我周胜在何处,谋何职!绝无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