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郡守府,徐锐很快便见到了张诚。

到底是看重自己,这个地位高贵的超级权贵,竟然亲自等候在府衙门口,当然……是在内部里侧。

不过就算这样,也很令人感动了。

试想一下,东汉末年的袁绍或者袁术,会为了手下某个参将而亲自等候在大门口么?

就算是心腹大将,只怕他们都不会这样去做。

“张公,您怎么亲自等在这……”

心中感动,徐锐脸上却是刻意表露出些许惶恐。而瞧见此幕,张诚只是摇头轻笑,旋即摆了摆手。

“无妨,不必拘于小节!”

“来,陪我走走。”

说罢,张诚便朝议事厅堂反方向的庭院走去。

看到这徐锐双眼微眯,立刻就快步跟了上去。

张诚身旁没有近侍,唤自己单独随行……看来这是要交代些什么关键的东西啊!进入衙门之前,徐锐预想过很多种情况,却唯独没料到这一种。

毕竟这位上官给人的感觉就是很严肃,即便亲和,但也确实正经,不是在处理政务,也是在处理政务的地方。闲暇的漫步散心,这不是他的作风。

“这场仗,你打的很漂亮。”

“以两千之众诛贼三万,还阵斩高丽王……这种程度的大胜,都足以记载到史书上,为后人所敬仰。”

行走到一片花园,却没什么美景可供欣赏。

耐寒的花卉不多,眼下凛冬未过,花园一片光秃秃的,土地上还凝结出了道道白霜。

在此驻足,见左右无有闲人,张诚微微一笑,就朝徐锐道:

“我原本调你前去救援幽东四郡,纯粹只是迫于州里的命令,我觉得你这一营兵马是刚才编成,并不具备作战能力,何况还是面对数倍之敌?谁曾想,你竟以寡胜众,打出这么一场漂亮仗,我没走眼啊……”

“你真是有古之名将的风范!”

听闻此话,徐锐也是笑了。

他拱手抱拳,诚恳道:“千里马常有,而识马者却是罕见!末将能取得再大的成就,也全赖张公于微末中的赏识提携。没有您,我现在还是乡下的一个草民,更谈不上大胜敌贼了。”

“哈哈哈哈哈!”

张诚大笑,也颇为自豪。

他不喜欢毫无依据的吹捧,但如果确实是自己的功劳,他也喜欢被夸。

仅从提拔徐锐上来这件事上,他确实是慧眼识人,这点没毛病!

“哈哈,不说这个。”

收敛笑意,张诚道:“你刚刚作战归来,肯定甚是想念家中亲眷。我也并非不近人情之人,原本虽要召你,却是没有这么急的……起码能让你先回本县待上个十天半月,与亲人们见见面。”

徐锐闻言也是认真起来。

张诚这么急找他,肯定有事。

“我估计要调离幽州了。”

张诚这一语道出,瞬间就叫徐锐双眼圆睁。

“啊?张公,您要去哪?”

“可能是去京里任职,也可能是去南方担任州牧……”

也是神情复杂,张诚道:“你这次辽东大胜,你的封赏都还没开始论,而我的却已经开始了。”

“作为你的引荐人,把你从白身提到参将还不到半年,你就得此大胜,我张家自然不可能错过此等良机,现已发动关系开始造势。已有近百京官联名上奏为我请功,距离任命下来……”

“应该也就是这几天了。”

“……”

听闻此话,徐锐哑口无言。

这还真是有关系就是硬啊!

自己打了个大胜仗,关于他徐锐的封赏都还没进入程序,张诚却已经马上要动了……

“张公,你走了,那我……”

“你有三条路可以走。”

伸出三根手指,张诚道:“似如你这种功勋,一般也就三种情况,你倾向哪一种,我就给你安排哪一种。”

豪气!

徐锐闻言大喜,差点就给上官竖起大拇指了。

瞧瞧这气派!自己倾向哪种就安排哪种……我张公大气,我张公威武啊!

“第一种,就是给你个杂号将军,要么进入州里,要么去镇守边疆。”

“第二种,就是拔升到京畿,在天子脚下当个将校。”

“第三种,就是转任地方官,当然也领有一定的军队。”

说得详细,张诚认真道:“虽说是有这三种走向,不过一般没有外力介入的话,都是以第一种居多。”

“当下荆、凉二州战事吃紧,凶险远胜幽州,如果我不掺和,庙堂大概会给你个称号,再让你征募五营兵马,委派往荆州或凉州抵御外敌。”

徐锐闻言皱眉。

这种封赏对他而言是最不好的。

将军有重号跟杂号两种,前者四征四镇之类,如征东将军镇东将军,都是极其稀有,各个手握重兵,乃是帝国的顶梁柱!至于杂号将军那就多了,水路的可以叫楼船将军,领骑兵的可以叫骁骑将军,常常剿匪的就破虏将军。

杂号的称号是随便定的,没有一个标准的规章制度。

由此便能看出,杂号将军的地位比重号将军低,领的兵马也要少得多。重号动辄十来万,杂号就领一两万。不过再杂也是有称号的,肯定比什么参将校尉之类的渣渣将军强。

自己能成杂号将军,徐家祖坟肯定是可以冒青烟了。但是去了那种正面战场,风险也高太多,又远离自身根基所在,与自己的大方针相悖。

“我认为,你还是不要去荆凉好。那两州太乱,各种关系错综复杂,也不一定买我张家的账……”

“你去了,很有可能都还没开始建功立业,就被自己后方捅刀子。”

摇头叹息,张诚道:“我倒是可以安排你留幽州镇守,只是柯抚不是个好东西。他掌控欲太强,酷爱拉帮结派、排除异己……你是我的人,如果在州里领军,却又不怎么听他的话……”

“他忌惮我,不会明里对你怎样,但耍阴招,甚至勾结外敌搞死你,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这个人,没有底线。”

听闻此话,徐锐颔首。

对本州这位柯州牧的大名,他还真听过不少。

而且都是负面。

“我倾向于后两种,主要还是第三种,当然怎么选,还是看你自己。”

“京畿待遇高,清闲,资历提升的也很快,最重要的是你还能结识许多权贵名士,对长期发展很有利。”

“但与之对应的,就是复杂……一不小心站错队,就会卷入漩涡,难以脱身,甚至问罪下狱。不过你有我这层关系在,这些倒还好。”

徐锐认真听着,张诚则侃侃而谈。

“至于最后一种转任地方官,就是你继任我的北平郡守,领两营郡兵。因你擅长领兵,该能破格再领一营亲兵,这营亲兵就是你现在那支新编县军。算下来你总计统率三营兵马,六千人。”

“怎样?你自己选吧!”

一时间呼吸加促,徐锐只感到这三种方向,都极具**。

是的,三种,包括第一种。

第一种起初觉得不好,那纯粹是因为要调派到荆州凉州去。既然张诚后边又补充了,说他可以领军留在幽州,这条路自然也就又恢复了吸引力。

自己的根基是在幽州。

东边转一转,西边跑一跑,那肯定是没前途的,深耕一个区域发展势力才是王道。如今清昌完全服从自己,并且随着时间,扩散到整个北平那是必然。

而幽东四郡,经过辽东一战后,也都与自己齐心。

如此算算,整个幽州十郡已有一半支持自己!放弃故土跑去外地,就算是京都,就算再有前途,那也是犯蠢!

“北平郡守虽好,但三营兵马未免太少……若选第一种得个杂号将军,就镇守在我幽州,敢问张公……”

“我大概能领多少军?”

“什么?”

张诚闻言一怔,颇为不解道:

“我不是说了,柯抚此人无有底线乃是败类!你并非他的人,在幽州领有大军,他必会排除异己对你下手……”

“哈哈。”

徐锐微笑摇头,旋即面露凌厉,眸中闪过寒芒。

“张公放心!他柯抚剑利,我剑也未尝不利!他若要斗,末将奉陪便是!败的……未必是我!”

此话入耳,张诚顿时瞳孔微缩,旋即双眼圆睁,倒是豁然开朗。

自己终究是文人啊!思虑起事来,总是忽略了武斗这块……

是也!真斗起来,他柯抚就一定斗得过有自己张家扶持的徐锐么?

要是真能斗垮柯抚,由自己这位心腹爱将掌权,幽州不准还能拨云见日,真正迎来朗朗乾坤!如此,乃大善也!

“杂号将军最低也能领五营兵马,有我张家奋力争取,你不可能按最低来算,少说也能让你领两万人。”

“幽州军也就五万多人,还都分布在各处,你的军队就将近半数州军,还集中在一点,倒确实不惧柯抚……”

“柯抚太爱拉帮结派,打压异己也极明显,做事不敞亮,缺乏上位者该有的最基本的格局和素养,于是虽有强权却不得人心。幽州军里许多校尉只是假意奉承,实则对其离心离德,真正服他的,也本就不足半数……”

沉吟几息,张诚越寻思越是觉得可行,他轻抚胡须,缓缓道:

“他要敢咬你,你也可以给他扣帽子,只要出手就是瞬杀,不给他事后做舆论的机会。善后的事我能帮你摆平,无非就是给阉党塞些银子罢了。”

“不过不急一时,你眼下实在太年轻了,也最好先再立点功,待到搞死他,你就能上位的时候再出手。不然功勋不够不足以继任州牧,那样就算扳倒柯抚,也是给别人做嫁衣罢了。”

“而新任来的幽州牧,因老州牧被你所杀,肯定忌惮你,要对你出手。你又已经杀了一个州牧,也不能再对新州牧动手……所以机会只有一次,不成,你就与掌权幽州无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