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王府热闹斐然,而东宫之中却是处在一片狂风暴雨之中。

“想不到父皇竟然如此绝情,与母后之间二十余年的感情,说断就可以断。”司南衣心里忿忿不平的说着,越想越是气不过,然后将自己手中握着的茶杯给砸了,就连桌子上的茶壶也没有放过。

“夫君还是不要生气了,现在气坏了身子,局势对我们就更加的不利了!”封明雅缓步走上前来,伸出纤纤素手覆在了他紧紧握着的手上。

“现在封家已经彻底被风慕给击败了,而我这个东宫太子也算是名存实亡了,你还愿意跟着我?”司南衣的眉眼之间浮现出一丝嘲讽,直接挥开了她。

被大力推倒在地的封明雅面露痛苦之色,她颤抖着手捂着自己的小腹,“孩子~~我的孩子~~”

原本作在圈椅上没有理会的司南衣听见“孩子”两个字,满脸震惊的蹲下身来,修长的手指握着她的肩膀,“什么孩子,封明雅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当他看见被血水浸透的衣裙,这才相信封明雅说的话原来都是真的,她真的怀了自己的孩子。

从来都不曾觉得自己怀里的女人竟然这么的重要,司南衣颤抖着手将人抱起来往厢房里走,一边喊道:“都愣着干什么,传太医,传太医啊!”

将人放在床榻之上,司南衣看着面色越来越苍白的封明雅,手颤抖得更加厉害了,而她看见紧张成这样子的男人,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凄惨的笑意,“夫君,我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吧!

我真的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不是死于别人的阴谋诡计之下,而是死在自己亲生父亲的手中。”

“别说了,不要再说了,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情的,不会有事儿的!”司南衣在这一刻,似是有些癫狂,眼底泛着红色的血丝。

太医被管家慌慌张张的带了过来,刚要行礼就被司南衣之际扯到了床前,“现在赶紧给我救人,我跟你说太子妃和肚子里的孩子要是有什么闪失的话,我让你跟着陪葬!”

听见“陪葬”两个字,太医吓得拿药箱的手都抖了三抖,连声应道。

颤巍巍的给虚弱不已的太子妃把了把脉,太医叹了叹气,转头对司南衣说道:“回禀太子殿下,太子妃性命无虞,只是她肚子里的小皇子因为受到大力撞击,根本就无力回天。

现在只能给太子妃开药,将肚子里的死胎尽快清除,免得影响以后的生育。”

司南衣瞬间面色大变,连连后退,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为什么会这样,会什么在短短的时间内,一切都变了呢?”

有些接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司南衣的内心很是崩溃,后悔,还有对风慕的恨意。

躺在床榻上心死如灰的封明雅留下了最后一滴眼泪,然后就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那个她曾经真心相对的男人。

看见婢女端过来的苦涩药汁,封明雅挥了挥手,虚弱地开口道:“你先放在这里吧,我一会儿再喝。”

奴婢点了点头,将药搁在桌子上,“太子妃要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奴婢就先下去了。”

封明雅看着梳妆台上放在最显眼位置的一支紫色的流苏簪子,愣愣的出神,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喊道:“绿珠,将这支簪子给我拿过来。”

掀开帷幔走进来的婢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将漆盒上的紫色簪子捧了过来,“太子妃现在身子还不好,这簪子就先拿着把玩的好。等日后身子恢复了,绿珠再给您梳一个漂亮的发型,配着美美的衣裙。”

跪在床头,笑得一脸天真烂漫的绿珠就这么看着封明雅,孩子气的话让她心里舒服了两分,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绿珠啊你现在还小,有些事情你根本就不明白,你知道吗?”

话音刚落,封明雅苍白如纸的脸颊上就滑下两行清泪,悲痛万分。

现在的她失去了家族的支撑,失去了皇后的倚仗,最重要的是她从来就没有得到过自己丈夫的欢心,在这如履薄冰的京都,她原本以为自己有了孩子,将来也可以有个依靠,现在就连她最后的一点儿念想都给断了!

“小姐,您别哭,别哭啊!是不是绿珠说了什么不尬说的话,惹得小姐生气伤心了?

绿珠发誓,以后再也不说这些胡话了,小姐不要再、再哭了!”

封明雅泪眼模糊的望着手足无措的绿珠,“绿珠最是乖巧了,怎么可能会惹我生气呢?

绿珠啊,你还记得当初我大婚的时候你给我梳的发式吗?现在你再帮我梳一次,好不好?”

绿珠赶紧摇头,“不行,太医都说了小姐需要休息,不能劳累。”

“你帮我梳发,我就开心。”封明雅又将自己手中的发簪递给了她,空洞的眼神里带着些许的期待。

绿珠犹豫的点了点头,拿了梳子一点点将秀长的黑发盘成发髻,然后又攒了这只流苏簪子。

“太子妃装扮起来,当真是好看。这支簪子,绿珠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太子殿下送的。”

封明雅点了点头,“是啊,这是太子殿下送的呢!”

绿珠摇了摇头,“不是太子殿下,是夫君!”

封明雅含着眼泪“嗯”了一声,“是啊,他是我封明雅的夫君,原始该一辈子相互扶持,走到最后的人。”

有些听不明白封明雅这话的含义,绿珠嘟了嘟嘴,“小姐,您休息吧!绿珠出去,给您守着门。”

“不用了,你让她们都回去休息吧!人多了,我睡不好。”封明雅望了一眼门口守着的婢女,嘴角的嘲讽之意更甚。

绿珠不明所以,但还是照着做了。

夜静阑珊,原本躺在**假寐的封明雅睁开了眼睛,她挣扎着起身,竟然连鞋袜都未曾穿戴,赤着脚踏出了房门。

冰冷的地板透过脚底将凉气传到了她的四肢百骸,可是封明雅就像是感受不到一般,一步一步的穿过长廊,走过假山怪石,那些拜堂成亲的画面仿佛就是昨天。最后封明雅登上了望月台,这里是整个东宫最高的地方,站在这里就可以俯览整个东宫。

隐藏暗处的侍卫突然发觉不对,连忙派人去请司南衣。睡梦中突然被惊醒的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来不及穿外衣直接披着披风匆匆赶了过去,然后就看见封明雅一身单衣,脸色苍白的站在望月台的边缘,似乎一阵风吹来,她就会被吹走。

“封明雅,你快点儿给我下来,大半夜的,发什么疯?”司南衣还以为,站在远处的女子是那个平日里听他倾诉,包容他一切坏脾气的那个妻子。

听见动静的封明雅侧头看着他,“司南衣,这是我第一次喊你的名字。小的时候,我喊你太子表哥,长大了喊你太子殿下,成婚之后我喊你夫君。

我封明雅的一生是何其的可悲,只为了一个男人而活,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心里爱着的还不是我。

司南衣,从我的孩子离开的那一刻开始,你我之间的夫妻缘分已尽。我不会再爱你了,当然这个世间的任何人都不会像我这么奋不顾身的去爱你,所以,你自己孤独终老吧!”

最后一个字说完,她就从望月台上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司南衣睚眦欲裂,冲上前去想要接住她,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划过她的衣袂,眼睁睁的看着她像一只折了翅膀的蝴蝶缓缓坠落。

“小姐——”哭得撕心裂肺的绿珠挣脱了所有人的阻拦,紧接着也从望月台上跳了下去,她抬头看着众人急切的眼神,嘴角绽放了最纯净的笑容:我要去追随我的小姐,她才是绿珠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人!

封明雅的死,对于司南衣来说,太过的沉重。他一直以为自己从头到尾爱着的人,只有慕卿,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一个少女在他不经意的情况下就闯入了他的心房,而且还扎根深种。

一步一步从望月台上走下去,踉踉跄跄的走到封明雅的身旁,司南衣直接跪在了地上,想要伸手去触碰她,这一瞬间才发现,原来她的身形如此单薄,原来她是那么的脆弱。

“殿下,现在是不是就向宫中禀报,太子妃已薨逝?”管家最后不得不走上前来,打断司南衣抱着封明雅说的话。

“等天亮了再说吧!自从她嫁给我之后,就没有与我好好地单独相处过一次。就算是站在望月台上赏月,也不过匆匆几句话而已。现在,我想陪陪她,不要让人前来打扰。”

“是,太子殿下。”管家应了之后,连忙离去。

司南衣抱着封明雅的尸首,坐在那里,仿若这天地见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没有家族责任,没有明争暗斗,没有朝堂风波,没有身份地位……

翌日,消息传到了宫中,皇上批阅的动作顿了两下,随即说道:“明雅这孩子,怎么说也是太子的结发妻子,就按照太子妃的规格入葬吧!”

“是,皇上。”时公公得了消息,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