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走得飞快,转眼就要到贾乐乐的婚期。

本来她挑的就是最近的日子,这段时间为了筹备安排,贾钱身上的肥肉都掉了一圈。

或许是知道自己亏欠了这对小夫妻,靖平侯夫人这次办婚宴格外卖力,也再也没有提什么娘家侄女的话,着人送来的聘礼不可谓不重视贾乐乐。

贾钱更不能让自己女儿被人小看,说他们高攀。

圣旨还没到,他就已经写信,让唯一的儿子贾陶,赶紧把他这些年给贾乐乐存的嫁妆拉过来。

当然,明面上的东西不能太过张扬,毕竟京城水深,还是要小心谨慎。

沈家的人是在三日前到的,因着贾家没有女主人理事,贾芳从接到信那日就打法了手里的事情,也没跟沈家的人一起,就提前带着自己的人来了。

忙了这些天,她人虽然憔悴了些,但精神一直很好。

岳昭带着小伙伴们也会过去,给这位姑姑帮帮忙。

该给的添妆虽然已经给了,但她又狠了狠心,掏了大半的小金库,从系统商城换了好几颗很贵的疗伤保命丹药,找了个盒子装起来,私下里给了贾乐乐。

只交代说这些都是保命的,极其珍贵,不过要是真到时候了,也别舍不得用。

贾乐乐感动于她的心意,忍着泪意,捏了捏岳昭的脸:“你我的情谊,姐姐一辈子都不会望。”

瞧着这个姐姐眸中含泪的样子,岳昭心中也有些感慨,她想问很多问题,但最终也只是抿抿唇道:“嫁给他,你觉得幸福吗?”

她这一世身边的朋友不算多,但也不算少。

她希望他们都能有合心意的归宿。

闻言,贾乐乐却是笑了,捧着小妹妹的脸道:“你不必为我担心,你忘了?我可是肃州城远近闻名的贾乐乐。”

钱钱钱庄暗地里的少东家啊。

要不是贾家还得傻弟弟来撑着,她早就是明面上的东家了。

岳昭也跟着笑了。

是啊,乐乐姐姐心性坚韧,为人处事大方得体,是再聪明不过的人了。

听着她絮絮叨叨地跟带着自己看她的嫁衣,岳昭嘴角眉梢始终都带着淡淡笑意。

七月二十七,宜婚姻嫁娶。

张腾一朝得娶心上人,整个人春风满面,一身大红色喜服显得英姿勃勃,目光明亮,神情有些激动但还算稳重。

他找来了不少朋友来帮衬迎亲,一路上披红挂彩,吹吹打打,极为风光热闹。

而贾家这边,肯定是要先为难一番新郎官的。

一群人先是在贾府大门口被拦在门外。

今科探花季常出马,与方洛唇枪舌剑了小半个时辰,诗词纵横古今,言谈浓墨华彩,引得一干帮众拍手叫好,场面开始热闹起来。

方洛虽然在重阳关打理将军府乃至玄甲军的后勤,但她的学识文采丝毫不逊于那些举子。

再说了,她们重阳关不论性别的作风,虽然京城不能接受,但圣上都默许了,也没人敢站出来明面上反对,今日一番比斗,方洛显现出的本事,让这里所有人都大开眼界。

眼看时辰差不多了,方洛见好就收,嘴上说了句承让,对着一群人微微点头,笑意吟吟地站到了一边,让他们进了门。

而在贾乐乐的闺房外,站着的就是楚念了。

岳昭武英殿声名在外,考虑到若是让她来守门,估计张世子他们还不如打道回府,于是为了能好好让女儿嫁出去,贾钱还特意与岳昭商量了一番。

最后两人一拍即合,就让楚念站出来了,还是岳昭定的规矩,也不用一定论出来输赢,只要拿到楚念手里的红巾,就让他们把人接走。

楚念依旧是不苟言笑地一张脸,看得岳昭牙疼。

虽然酷飒的姐姐她很喜欢,但那些京城贵公子应该不感冒吧,每次她去打听楚念喜欢什么样子的,都会被她翻白眼瞪回来,问得多了,也只得了句,不知道,遇见就知道了。

岳昭暗暗叹气,冯婆婆就不应该给她说什么一见钟情的故事!

别人不知道,张腾可是知道楚念的厉害,他打定主意,想推着身边的好兄弟过去比试。

云启阳还有些不乐意,为难道:“这要是王兆那小子就算了,人家一个女郎,我这不是欺负人吗?”

“兄弟,你听我说,你肯定不会欺负到她,上去真的不必留手。”张腾发自肺腑道。

就凭这姑娘的身手,你俩谁欺负谁真不一定。

说话之间,云启阳还是被推搡出去,他有些无措地挠挠头,不得已抱拳道:“得罪了。”

楚念点点头,二人就打了起来。

现场的气氛被两人你来我往的过招,推到了最高点。

不少人在旁边加油助威,声音震天。

云启阳过了两招就知道张腾为何那样说了,这女将的实力当真不可小觑,也就开始认真了。

毕竟是大婚,两人也只是平常切磋,没有打出火气,楚念估摸着时辰,就在云启阳下一次出招时,顺水推舟把手里的红巾给出去了。

众人一阵高叫呼和,楚念垂眸点头,默默退到了一边。

再打下去,误了时辰,贾姐姐该生气了。

众人哄闹着呼啸进去,凑热闹看新娘子出闺门。

一番礼数做完,新娘子被接走以后,贾府的喜宴也准时开始。

月上中天时,岳昭从外院慢慢走回来。

她的头隐隐有些昏沉,那边依旧高声哄谈,觥筹交错,她这个滴酒沾不得的小趴菜,还是先退出来比较明智。

内院里静谧一片,空气中还飘着阵阵酒香,岳昭沿着石子小路缓缓走着。

堪堪走到池塘边,忽然岳昭瞧见地上有个什么东西。

借着月色细细看去,好像是个······拨浪鼓?

拨浪鼓两边的红绳坠着两颗翠绿的玉珠,金色手柄中还嵌着与玉珠相似材质的小珠子,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物什。

这么贵重的东西,丢了的人家应该还会来找才是。

这么想着,她顺势坐在池边的假山上,一边等着人来找,一边缓缓拨弄了两下。

咚咚咚的鼓声中,岳昭倏忽瞧见鼓面上的红色虎头纹,那小虎头被画得惟妙惟肖,灵巧可爱。

刹那间,岳昭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怔愣住了。

“······金镶玉,有红色虎头的拨浪鼓。”岳昭喃喃道,“这不是小狗······”

正出神着,岳昭就看见不远处一位老嬷嬷提着灯笼走过来,神色焦急地瞧着地面,走进了,她才认出来。

这不是沈夫人身边的嬷嬷?

“嬷嬷是在找什么?”

她忽而飞身跃下假山,立在那嬷嬷面前。

秀嬷嬷被岳昭的突然出现骇了一跳,捂着心口倒吸了一口凉气,才认出面前的人。

“见过少将军,夫人今日忙得狠了,不甚遗失了贴身的物件,大喜之日也不好宣扬,便让老奴先来找找。”

这是很官方的说法了,实则她们夫人已经快要急疯了,奈何今日是表小姐的大喜之日,夫人不想节外生枝,她才赶紧出来寻找。

岳昭顿了顿,慢慢拿出拿柄拨浪鼓,声音凝涩道:“沈夫人,是在找这个吗?”

“对对对!”秀嬷嬷赶紧接过来,长舒了一口气,大喜道,“我们夫人找的就是这个,万幸是被少将军捡到了,不然夫人定会伤心的。”

今日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这东西一看就是值钱的,若是被外人捡走昧下了,夫人会如何,秀嬷嬷都不敢想。

岳昭面上端着的笑意僵了一瞬,接着问道:“敢问嬷嬷,沈夫人的贴身之物,为何会是一柄拨浪鼓?”

她可以拐弯抹角地打听,但此时许是被那些酒香熏上头了,岳昭就这么直直问了出来。

秀嬷嬷本觉得岳昭这话问的着实失礼。

但又想到这少将军向来与贾家交好,沈家主的妹夫徐大人还要在肃州承蒙岳家的照顾,不好得罪这位大人物,便苦笑着低声道:“此事说来话长。”

“这是我们六少爷最喜爱的玩具,但六少爷在两岁的时候不甚走丢了,沈家倾尽全力也没有找到,自那以后,夫人便将此物一直贴身带着,聊以慰藉。”

见少将军没有说话,秀嬷嬷想着屋子里还在发狂的夫人,便匆匆行了一礼,提着灯笼转身走了。

半晌,岳昭面上的笑意尽数消散,眸中仿若燃起了两簇星火。

······小狗难道是沈夫人的孩子?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沈家是福州有名的大族,富贵大族家的少爷还能走丢?

生意做得这么广,倾尽全力都找不到一个走丢的孩子?

她可不信,这里面没点故事。

想起关外河边的那座石碑,岳昭抬头望了望天幕中闪烁的星子。

小狗,大人好像找到你的家人了。

放心,大人帮你查。

她慢慢踱回院子,脑海里不断想着沈家。

岳昭对沈家的了解并不多,最开始还是辛淮给她讲解的,印象里只有,沈家很有钱。

沈家现任家主是沈望,她还跟人家打过交道,其为人进退有度,很会审时度势。

后来还从方洛口中听过,沈家在福州是数一数二的大族,其背后也是有大树撑腰,沈家老太爷已经退居幕后,颐养天年,二房三房还有四房跟着大房的安排做着各种生意。

岳昭揉了揉眉心。

······人好多。

这边秀嬷嬷带着拨浪鼓回到院子,还未踏进屋子,就已经听见了夫人的怒吼。

“为什么会丢!为什么还没找到!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我明明贴身带着的!”

“长汀!娘的长汀!娘怎么会把你弄丢?!长汀!!”

不敢再迟疑,秀嬷嬷赶紧进去安抚道:“找到了,找到了,夫人您看,老奴把东西带回来了。”

屋子里的灯火还算光亮,沈望此时还在前院帮忙待客。

贾芳衣衫整齐,但头发凌乱,双眼红肿,满目血丝望过来的模样,让秀嬷嬷都心中一颤。

房间里到处是被摔坏的东西,入目满是狼藉,而贾芳站在那里,仿若被逼入绝境的母狼,双眼中的暴烈在听见秀嬷嬷的话后慢慢熄灭。

她踉跄着走过来,一把夺过秀嬷嬷手里的拨浪鼓,口中急促道:“长汀,娘把你找回来了,是娘不好,娘不应该没看着你,娘不应该没看好你······”

清脆悠悠的鼓声中,贾芳仿佛回了神智一般。

她缓缓抬手理了理头发,扫了一眼被吓到的下人,静静道:“还愣着做什么,把这里收拾干净。”

“是,是。”

下人战战兢兢回话,连忙招呼着身边的人一起,开始把东西一一归整好。

不再理会进进出出的下人,贾芳徐徐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嬷嬷,我头发都乱了,来帮我梳头吧。”

秀嬷嬷低头擦去脸上的泪水,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不肯让自己哭出声音,撑着手从地上站起身,走到夫人身后。

忽视掉夫人通红的眼眶,她状若平常道:“夫人,老奴是在池塘边找到的,原来是岳家的少将军捡到了,要不是少将军心善,说不准就要被哪个贪财的给捡走了。”

“是吗?”

贾芳的声音中还带着嘶喊后的喑哑,但神情冷冽,已经和平常雷厉风行的沈夫人并无两样,她带着淡淡的笑意,道:“乐乐这些朋友都是好的,改日我定要去谢谢这位小将军。”

“我听乐乐说过,小将军神勇无双,当世罕见,这几日她还带着人不辞辛苦地来帮忙,真是要好好谢谢人家呢。”

秀嬷嬷隐去眼中的泪光,也强笑着道:“是啊,表小姐从小看人就准,她交的朋友定不会差。”

“看人准?”

贾芳忽而清清浅浅地笑了:“是啊,乐乐从小看人就准。”

所以乐乐才在见过沈望以后,偷偷跑来自己房间,问她,姑姑能不能不嫁。

而她只当是乐乐年纪小,舍不得她才这么说,没有把乐乐的话当真。

瞧着铜镜中憔悴的夫人,秀嬷嬷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愤,抱着贾芳小声的哭道:“小姐,我苦命的小姐啊。”

从小姐记事起,她就在小姐身边,看着她长大,嫁人,生子。

可为什么,她的小姐,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外人看沈家,只觉得这里是富贵财窝,殊不知,这样的豪门望族怎么可能会安宁。

沈家祖训,非嫡长子不承家主之位。

因为这个,小姐从嫁进来就已经被二房和四房给盯上了。

谁都知道小少爷走失不可能没有这两房的手笔,但偏偏没有证据,当初小少爷走失,查到最后小姐已经快疯魔了,老太爷也只是派人传话,让小姐养好身子。

老爷能安然长大,是因为老太爷终其一生只有太夫人一人,太夫人肚子也争气,有了四个儿子。

彼时沈家已经开始富贵了,多少明里暗里的莺莺燕燕探过来,这些老爷们在这些**中,也没坚持住。

所以到现在家宅不宁,还要祸害到她可怜的小姐身上。

“哭什么?”

贾芳浅笑着拍拍秀嬷嬷的背,轻声道:“我没事的,嬷嬷。”

作者有话说:

岳昭:他们家人怎么这么多,我要不要先告诉这位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