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昭骑在自己的枣红马上哒哒地朝皇宫的方向走着。
京都的日头相较于边关来说,已经算是有点人情味的了,岳昭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心中吐槽着。
她还是喜欢边关,最起码边关的树底下是真的**凉。
现在她自己也不像京城的贵族小姐们似的肤如凝脂,顶着小麦肤色的岳昭挺了挺胸膛。
不管怎样,她就喜欢自己这肤色,哪怕系统商城里有上好的白肤膏,岳昭换了也很少用。
很快走到宫门处,她下马走过去。
走进去没多久,岳昭就看见一位小公公早就立在那里等着了。
见到她来,小顺子躬着腰,赶紧上前笑道:“岳将军,您可算来了,皇上已经在养心殿等您呢,您快随杂家去吧。”
小顺子是萧瑜身边总管太监宝公公的徒弟,特意被宝公公交代,来宫门迎接这位声名远扬的女将军。
未曾见过这位女将军时,小顺子还有些好奇,这可是现在大未朝堂上唯一的女将军,但京中对这女将军的传言可不太好,都说她长得凶神恶煞,面如阎罗,膀大腰圆,一顿能吃下一头牛!
但真见到这位岳将军,他心中还是十分诧异,这跟传闻差距可太大了。
岳昭今日穿着的是武将的盔甲,她如今的身高已经和前世差不多了,浑身不像闺阁女儿那样纤细,但也不会壮硕到令人不适的地步,银甲下的身躯反而力量感十足,行步之间虎虎生威。
不知为何,小顺子甚至都不敢直视这位岳将军。
“劳烦公公了,身上没带什么物件荷包,这里是我们肃州有名的杜康酒,一点心意,公公莫要嫌弃。”
说着,岳昭笑吟吟地拿下腰间挂着的小酒囊,塞进了小顺子的怀里。
没错,她就是故意的。
她知道金银好使,但并不妨碍她心痛。
能省一笔是一笔!
大钱怎么来的?还不是小钱堆出来的。
再说了,她拿的还是上等的杜康酒,市面上想买都不一定买得到。
小顺子也是宫里的老人了,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但也是第一回 遇见这样的打赏,见岳昭将东西塞进自己怀里,都忘了躲开。
眨眼的功夫,就见这女将军塞好了,还给他拍了拍衣襟。
小顺子哭笑不得:“哎呦,将军您真是,真是折煞奴才了。”
岳昭很无所谓的挥挥手:“拿着吧,拿着吧,公公若是觉得好,下次我来了再给你捎。”
闻言小顺子只得摇摇头,暗叹了一句,这位女将军,还真是个爽直之人。
到了养心殿,岳昭行完礼被叫起来,抬头看了看萧瑜。
再次见到这位“小老板”时,岳昭不得不的惊叹,这些年,萧瑜的变化真的很大。
龙座上的人面庞棱角分明,深邃如寒星的眼眸中看不出喜怒,薄唇微抿出勾几分弧度,此时却是温润和蔼的模样。
这位年轻的帝王再不复当初稚嫩的模样,如果说上次见到萧瑜,他已经初有几分帝王之象,那如今的他,显然已经是一位真正的皇帝了。
“岳昭,一别数年,朕都快认不出你了。”
瞧着下首英姿勃发的岳昭,萧瑜不禁又想起二人那时,为了逃避追杀,被迫钻狗洞的窘迫场面,忽然就笑了出来。
“陛下的风姿也更盛当年。”
岳昭终于知道为什么萧瑜要端着了,都是皇帝的人了,怎么笑起来还透着点儿傻气······
“额,末将此次受召回京,还未恭贺陛下大婚之喜,您是知道岳家的,也没什么好东西,末将这次从边关带了不少好酒进京,献给陛下以作贺礼。”
岳昭在肃州酿酒还跟着沈家一起卖掺水假酒的事,萧瑜早就知道了,不过她还借着卖酒的钱添补边军,岳家自己也没获利多少,是以哪怕萧瑜知道,也没有对此说些什么。
提起这次大婚,萧瑜脸上的神色又暗了下来。
楼家费尽心思把楼菱雪扶上皇后之位,不过是一场交换,他知道楼家此举心思不纯,但看着外祖苍老蜡黄的面色,他还是心软了。
萧瑜的目光扫过桌上的镇纸,倏忽开口道:“察合汗王此次进京,有投诚之意,他想以此换取两国通商,你久在边关,定时知晓此人秉性,你怎么看?”
听见皇帝谈正事,岳昭收起脸上的笑,正色道:“回陛下,臣与察合汗王交过手,此人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但野心勃勃,十分精明,臣从不觉得他是会主动投诚的人,更何况如今的察合在他手里更胜从前。”
自从她把人盐道断了没几年,阿狮兰就着手布局,最终成功上位,虽说他成了汗王没多久,但察合汗国在他手里是实打实地发展起来了。
这小子联手东塞台汗国直接吞并了金帐汗国,如今偌大的草原就是两家在分庭抗礼。
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他们是不信阿狮兰是来投诚的,但人家就是以此为理由来了,还商量能不能开边贸。
边贸这条线的利益可观,朝中还是有不少人希望促成两方和谈的。
萧瑜也试探过这位汗王,但阿狮兰滴水不漏,就是跟他诉苦,说草原如今刚发展起来,部落穷困,就是想与未国签订和平条约,开边贸让他的部落子民好过一些,两国和平交流,顺便震慑东塞台。
对于这样的话,他信,也不信,如今朝堂上分成了两派,为了这事都吵了小半个月,还没有定下来。
但人家表面上可是带着东西,大张旗鼓来恭贺未国皇帝大婚的,只能先好好招待,静观其变。
二人又就这问题谈了很久,岳昭也表示出支持开边贸但就是不放心阿狮兰的意思。
临了萧瑜点了点头,忽然说到:“岚嫔跟朕说,这些年,你们虽然未见面,但一直都有联系,她也非常想见你一面,你意下如何?”
“臣也想见见她,她进宫时,臣就没来庆贺,这回进宫若是不去见她,她该怨我了。”岳昭笑道。
“那就让小顺子带你过去,回来也不必复命了。”
萧瑜看了眼宝公公,宝公公对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谢陛下。”
岳昭按着流程谢恩后就退了出来。
她对皇宫的路早就记得不太清了,只是觉得哪里都有些眼熟,跟在小顺子后面走了没多久,她才认出这是路过御花园了。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声问了句:“那位季嬷嬷,身体还好吗?”
季嬷嬷就是当年萧瑜总是提及的那位嬷嬷,她跟着父亲来皇宫时见过这位和善的嬷嬷,往日里这嬷嬷都是在萧瑜身边伺候的,今日怎么没在萧瑜身边见到她?
小顺子听见她的话,也知道这位将军早年与他们陛下是有过命交情的人。
便抬头暗暗瞄了眼四周,见四下无人,才回头轻声说着:“您说的那位季嬷嬷三年前得了场大病,陛下还降恩让御医去瞧了,说是早年心神有损,只能养着,根治不了。后来病情反反复复,陛下赐了许多好药,还是在去年的时候走了。”
“那陛下,一定很伤心吧。”
岳昭的记忆里,那位慈眉善目的嬷嬷还嘱咐让她多进宫,萧瑜被她影响的很好,可惜好人不长命。
“可不是吗?陛下还特意着人厚葬了季嬷嬷,那几天,陛下人都快瘦没了。”小顺子低声嘀咕着。
陛下是念旧情的,他们做奴才的才安心高兴,能有这样的恩典,那可是天大的荣光。
此时已经临近黄昏时刻了,来往的宫女都是脚步轻盈,御花园中各处都是绿莹莹的树木,她们低着头路过一片荷塘时,有道声音叫住了岳昭。
“可是岳昭将军?”
富有磁性的声音清冽温润,岳昭不禁抬头望去——
池塘里布满了黄昏的余晖,金灿灿的池水上开满了粉色的荷花,那人就这么站在池塘边,一双桃花眼灿若繁星,眉间的那点红痣依旧惹人心醉。
哪怕是手中见惯了血的岳昭,都有些挪不开眼。
一如当年在将军府的凉亭中,她见到他身披晚霞时心中的惊艳,而现在这股心情甚至更盛从前。
她愣了一下,才回过神举手抵在唇边咳了两声,行礼道:“末将岳昭,见过安阳王。”
几年不见,花狐狸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萧胥然瞧着这位曾经醉酒还送过自己花的小姑娘,勾了勾唇角,点点头道:“将军免礼。”
他这些年与岳昭的联系也是没断的,所以他也是知道岳昭今日会进宫,特意等在此处,就是想见一见这小姑娘如今成了什么样子。
现在看来,小姑娘不愧是岳家子弟。
“多年不见,殿下风华依旧。”
她今天在养心殿夸萧瑜都没这么真诚过。
萧胥然看了眼一脸焦急的小顺子,也明白他这是怕岳昭赶不上宵禁前出宫,摇摇头道:“将军有事在身,就不耽搁将军了,我们改日再聚。”
“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罢,岳昭移开眼,继续跟在小顺子身后慢慢朝林雯岚的宫殿走去。
小顺子心中舒了口气,忽而听到身后低低一句:“安阳王殿下至今未娶妻,陛下不着急吗?”
他此时正是庆幸,听见这话,就顺嘴说了答案:“怎么不急啊,但陛下着急没用,那帮子老臣天天给殿下介绍家中适龄的女儿,奈何殿下根本就不点头,殿下被说烦了,就称病不上朝。这京中啊,多少贵女拖着不想嫁人,到后来都拖不住了,这几年因着这事,还传出来,说是殿下其实就不喜欢女子,而是······”
小顺子忽然就住了嘴,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可不是他一个奴才该说的话!
师父说得对,他这嘴再不管管,迟早要死在这张嘴上。
按下心中惶恐,小顺子回头讪讪道:“杂家又胡言了,您可千万别记在心里,这都是外面的传言,偶尔听一耳朵,这都不可信,将军听听就算了。”
“公公放心,我懂,不会乱说的。”
岳昭了然,小公公也是个喜欢唠嗑的人啊。
好在她向来只喜欢听八卦,绝不会出去乱说的。
剩下的路上,岳昭再没听到这小公公说过一句话,走到岚嫔的芳华殿,小顺子才轻声道:“将军,到了。”
岳昭的耳力好,还没等他叩门,就听见了里面有人轻声急喝——
“娘娘!娘娘!宫门口好像来人了,赶紧将剑收起来啊!”
“啊?!快快快,快把这些东西收拾好!藏起来!”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