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居山关发生的事情,萧胥然还没有得到消息,他正在为马上到来的烟火花灯节做准备。

自从重阳关的烟火花灯节在岳昭的大力推动下,成功举办了第一届,在那之后岳昭暂代肃州知州,又在肃州城也举办了,两次举办不仅让百姓们对这个节日有所期待,也让整个肃州因此打出了名气。

现在,每年的烟火花灯会已经成了过年后,每个肃州百姓最为期待的事情,慕名而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就给官衙守城卫带来了巨大的压力,既要防着又外乡人借此机会偷窃生事,还要到处看看有没有人贩子伺机偷孩子。

重阳关的烟火花灯节还是由将军府负责,岳将军年纪渐长,还有小岳将军叮嘱,不能再让老人家这么劳心劳力不顾身体,萧胥然抿抿唇,他只能自己上赶着去帮着办,再说以他的身份,也是主持这件事的最佳人选。

毕竟安阳王这个名头,说出去,还是有不少人肯卖个面子的。

临近年关,将军府到处喜气洋洋,虽然小岳将军她们今年没有空回来过年了,但保家卫国这种事,他们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

再者,过年要有过年的心情,冯婆婆可说了,过年这几天若是苦着脸,那一年到头可是会霉运缠身的!

萧胥然也被这气氛带动,大手一挥,就让将军府上上下下换了过年的冬装,世人总是先敬罗衫后敬人,他出点银钱,换个好印象,也好等小岳将军回来后,下人们肯在她面前多美言几句。

青峰依旧还是冰冷的性子,但青和却将自家主子的小心思都看在了眼里。

要他来说,就算主子不做这些,整个将军府提起他也全都是夸赞。

自从他们主子明白了对岳姑娘的心意,奉命来了重阳关以后,不仅在边贸事宜上尽职尽责,还一有空就到处寻些好药回来,给将军府里的几位老人调养身体。

岳将军就不说了,像是李伯、冯婆婆、易老伯、康副将等等,但凡是岳姑娘亲近的人,那是一个都没落下。

上到主持政务,下到帮李伯执掌中馈,甚至连岳姑娘在肃州城和世子妃合作卖酒的酒厂,主子都让他们派人过去盯着动向。

青和心里真的想过,自家主子这些举动该怎么形容——贤惠。

不知为何,将主子这些时日做出来的事一一列举以后,青和脑子里就自动浮现出了这两个字。

但他不敢说出来,甚至跟青峰都不敢说,只能默默憋在心里。

他要是敢让主子知道自己心里是这么想得,明天他就得准备收拾家当浪迹天涯!

不过,主子的这番动作肯定瞒不过岳将军。

上个月岳将军还特意请主子去了一趟书房,主子让他们不许跟着,青和自然也不清楚他们到底谈了什么,只是看主子出来以后心情大好的模样,觉得应该不是坏事。

走在重阳关的街道上,青和青峰护在萧胥然两侧,替他挡开那些想要靠过来的路人。

萧胥然披着玄色大氅,瞧着人来人往,热闹喧嚣的集市,每个人脸上都是欢乐的气息,巡逻小队不间歇地在各处巡查,脸上也显出笑意。

不知小将军现在在居山关可好……

自己寄过去东西,也不知小将军有没有收到。

三个人停停走走,最后萧胥然站在了一家茶馆前,带着身后二人走了进去。

这间茶馆在此地有些年头了,茶馆老板是个头发有些灰白的老者,脸上带着深深的皱纹,见到这样衣着不凡的客人,赶紧走过来笑问:“客人,想喝些什么茶?”

青和在主子的示意下,放下腰刀坐了下来,圆圆的脸上带着和善的笑:“用你们这儿最好的茶叶泡一壶茶,再送些茶点过来。”

老板躬着腰不断点头,脸上的笑愈发谄媚:“客官这位子临窗,这天冷了风也刮人,不如到楼上雅间?”

“不必了,这里就很好,我正好想透透气。”

这里是萧胥然特意挑的位子,坐在这里能看到窗外的街道,他喜欢用这样的方式默默观察周围的人和事。

老板见状也不再多劝,转身吩咐小二赶紧给贵客泡茶。

不一会儿,他们要的东西就被送上来了,小二得了老板的吩咐,也不敢多打扰贵客,摆好桌子上的茶点,笑着说了一声“您慢用”就离开了。

萧胥然捧着温热的茶水,轻呷一口,叹道:“偷得浮生半日闲啊……”

今日重阳关的天气还是那么寒冷,但好在肃州的冬日最常见的就是干冷天气,不像京城里总会有吹不完的大风,窗外阳光正好,面前的小火炉烧得正热,伴着桌子上茶点散出的蜜甜气息,萧胥然难得失了神。

如今已经到了白神雪季的时候,但据上次传回来的消息,白神大王依旧不肯退兵,依靠那些国师研制出来的白神药人,誓要让未国言败,京城里自然也知道了药人的事情,但除了提供更好的武器,更多的冬衣和充足的军饷外,朝廷也没有破解的办法。

好在前线传回消息,说白神此法违背天理,就算研制出来,十人也只能活下来六成,且活下来的药人在不能留下子嗣,白神若是坚持以此法作为依仗,终会自食恶果。

楼家的事他管不了,上辈子柳家得手后,第一个就是拿楼家开了刀,这辈子因为小将军,很多事情都没有再像上辈子那样发展。

很多时候,萧胥然都觉得这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他时常会有一种游离在所有人之外的感觉,就像是与周围的人和事隔了一层透明的屏障,让他总是在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

只有看到小将军,他才会安心下来。

自他发现自己心意后,就从来没有掩饰过,所以他的举动全都暴露在了岳将军眼中。

萧胥然到现在都记得,那天在书房,岳将军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也将自己的心意全都说了出来。

之后,岳将军盯着他,看了半晌,那眼神,带着一种……他说不出的意味。

说起来好笑,这还是萧胥然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对女子动心,小瑜儿不会还可以问他,但他不懂的时候,能问的人却全都出征了……

更何况,现在小将军远在远离之外。

到最后,岳将军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对他说了句:“我从不会干涉昭儿的私事,这些也不例外,你们之间会如何,我不会插手。”

他明白岳将军的意思,凭着岳昭的功绩,是绝不会离开岳家,在后宅做个富贵闲人的安阳王妃。

萧胥然当然不会这么做。

他心悦的岳昭,从来都是战场上英勇无双,红马银铠的小将军。

忽然,青峰的话拉回了萧胥然的神智。

“主子,属下发现城门那里,守门兵卒的换岗时间并不是岳将军定下的一个时辰,守门人数也不足二十人,而且,属下感觉重阳关里的外族人,好像多了很多。”

青峰盯着窗外不远处的城门,紧皱着眉。

身为贴身护卫,很多事情他们都有参与,就像主子因为临近年关,怕有什么闪失,就像岳将军建言,让守城兵卒增加一倍,并且一个时辰换一岗,岳将军采纳了这个建议,第二天就发布了军令。

但通过他刚刚的观察,却发现城门兵卒并没有依令行事。

萧胥然放下手中的茶盏,沉声道:“看清楚了?”

“绝无差错。”青峰低声道。

萧胥然不是不相信青峰的话,只是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在重阳关竟然还有敢不依军令行事的人。

外族人他到没有关心,自从重阳关成了边贸关卡,每日进出的外族人也越来越多,这事并不稀奇。

眉眼一动,萧胥然的视线落在了青和身上。

青和了然,“属下这就过去打探。”

他没拿桌上的腰刀,反而从怀里拿出几粒碎银握在手里,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青和带着消息回来,靠在主子耳边,将打探回来的消息说了出来。

原来,重阳关城门这边,是归一个叫姚濯的将领管辖,此人与辛淮主薄乃是好友,岳将军的命令颁布后,守门的兵卒确实是按令行事,听说是辛主薄看到后,向姚濯提议,过完年后再如此轮值,毕竟年前来重阳关的人并不算是人最多的时候,也省些人力物力,姚濯深以为然,就让守城兵卒先按照以前的时辰轮值。

听到最后,萧胥然有些难以置信道:“就没有人发现?”

没有按照军令行事暂且不论,距离岳将军下发这道命令已经有半个月,难道其他的将领就没有发现?也没有人提出来?

“有人说过,但一听是辛主薄的提议,就没再说什么了。”

青和也觉得奇怪,不过是一个主薄,怎么这么多人肯卖个面子?为此还特意打听了这个人,但听说来的都是辛主薄仁善年轻,身体不好还勤于政务这样的好话。

放下手中茶盏,萧胥然拨了拨小炉子里的炭火,微微垂下眸子:“是吗?说得我都想去见见此人了。”

好巧不巧,话音刚落,主仆三人就听见窗外街道上传来的声音——

“辛主薄好啊!刚蒸出来的肉包子,热气腾腾的,快来尝尝!我家的包子可是这一片儿最好的!”

萧胥然抬眼望去,只看见一个瘦瘦高高的背影站在包子铺前,而后耳边传来青年柔和的声音。

“孙老板好,每次从您铺子前走过,都要被您塞几个包子,在这么下去,我下次都不敢从您门前过了。”

被称作孙老板的汉子爽朗一笑,摆摆手:“几个包子而已,不值什么钱,要不是当初您帮忙,我家铁蛋肯定去不了学院读书,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您!”

闻言,辛淮脸上笑意更盛,“这也是铁蛋自己聪明,我也没出什么力。”

汉子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只好抬手将包子塞进辛淮手里,不住道:“那也得谢!辛主薄别嫌弃就好!”

见推辞不过,辛淮索性收下了包子,转身趁孙老板招呼其他人的功夫,将几枚铜钱放在了桌子上。

孙老板没有注意到辛淮给钱的动作,但一直观察着那边情况的主仆三人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青峰难得说了句:“品行尚可。”

青和翻了个白眼,不赞同道:“这就品行尚可?你这定论下得也太早了,要我说,越是别人说起来一件坏事都没有的人,才越可疑!”

人无完人,一个人在别人提起时,有些什么缺点,这才是正常的,但要是所有人提起来,嘴里全都是这个人的好话,那这个人,才更要注意。

两个人说完,才发觉自家主子到现在也没有出声,回头看去,才发现主子面色不对。

萧胥然看着杯子里溢出来的茶水,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终于知道初见辛淮时,那种熟悉感是从何而来了。

柳家,柳修文?

作者有话说:

萧胥然:今天也是想念小将军的一天……

辛淮:要不是大计将成,这活儿是一天都不想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