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到处都是血淋淋的尸体,无论是白神还是玄甲军,此时都没了区别。

残肢断臂,血气漫天。

刺目鲜血汇成的小水洼,在吸饱了水分的大地上蜿蜒流动,白神的大军面对前方杀气十足的玄甲军,同样不服输地握紧了手中长戈。

这群人的实力比以往那些未国的士兵要强些,但也止步于此了,他们白神的战士才是最强的。

先是被药人消耗了一波的玄甲军也抹了抹脸上的血污,好些将士撑着手中长刀,力竭地站着,紧盯着眼前的敌人,不肯后退一步。

而岳昭一身银甲早就被鲜血染红,她左手持剑,右手拿着亮银枪,身上、脸上到处都是污血,有自己的,但更多都是敌人的血。

站在她面前的白神武将瞧着她手中动作,有些谨慎地退了几步。

早就耳闻这女将实力强悍,没想到竟然如此难对付,难怪国师要把药人召回去,这人的力气也太大了。

他心中默数着死在岳昭手里的将士,胸中烈火燃烧更盛,身上的伤痛传来火辣辣的刺激感,白神武将浑不在意,大喝一声再次冲了过去。

绝不能让此人活着回去!

“来得好!”

岳昭举起亮银枪接上这一招,后撤一步,虎口崩裂出的鲜血顺着手掌蔓延,咬牙挥出一剑,逼退了上前的白神武将,连着脚步上前出招,手中的力道一下重过一下。

白神武将学着岳昭的样子接住最后一枪,口中却吐出一口鲜血。

一道暗箭袭来,岳昭只好放弃了诛杀此人的机会,避开那道向她飞来的暗箭。

呼啸的寒风中,所有人的情况都不太好,尽管如此,双方都不敢掉以轻心,生怕一个不甚就葬送了性命,战场逐渐陷入了胶着之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白神后方忽然传来鸣金收兵的讯号。

听着声音,白神士兵鼓足最后的力气,奋然向后方冲回去,战场之上听令行事,就算再不情愿,也要开始撤退,跑晚了说不定命都要留下来。

白神撤退对于岳昭等人来说是好事,举起亮银枪,干涸的喉咙发出来的声音有些嘶哑:“杀!”

“杀——”

无数玄甲军趁此机会发起追击,这是白神退兵后最好的时机,不趁这个时候多得些军功,那要等什么时候!

杨蒙杨阔也深知这样的道理,挥手让身后的队伍继续追击,他们二人仍旧护在岳昭两侧,不肯再追。

对他们来说,军功什么的倒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自家小将军的安危。

玄甲军并不是毫无头脑的追击,追得太远那就是傻了,见距离差不多后,领头的杜浪举手制止身后兵卒。

看着慌不择路的白神士兵,玄甲军们发出痛快的吼声。

此战虽然胜了,但岳昭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回到居山关的岳昭身上的煞气依旧没有散去,自己一个人回到休息的帐篷里,沉默不语。

王兆等人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过去打扰,便按部就班地继续手里的事物。

仗是打赢了,但后续的战场清扫,清点伤亡人员名单,以及抚恤等工作还要进行。

这也是自家小将军笑不出来的原因。

胜了,但惨胜。

带出去玄甲军和居山关的将士,能活着回来的不足一半,哪怕斩首白神万余,也不能说赢得轻松。

但玄甲军此仗大胜的消息,给连日来军心有些涣散的未国大军,狠狠加强了士气。

他们赢了!

白神有那些药人又怎样,他们依旧能赢!

前线大胜的消息让整个居山关跟着兴奋了一天,哪怕是后方的伙头营里,也到处都是交谈的大笑。

伙头营中的兵卒只觉得自己身上都是满满的力气,端锅的手都不晃了。

元帅下令犒赏三军,所有人铆足了劲要好好给大胜归来的将士露一手!

热火朝天的氛围中,唯独呼格白音的脸上没有喜悦。

“阿白!火别烧太足!想什么呢!别填了!”

炒菜的伍长赶紧把菜捞出锅,这么大火,菜都要糊了。

“哎,知道了,伍长。”

呼格白音答应着,把灶里的柴抽出来些,没多久思绪就又飘远了。

现在距离他下毒那日,已经过去九日了……

怎么一个死讯他都没听见?!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他那日明明亲眼看着毒溶在了水里,按道理说,应该毒死了不少人,而他所在的伙头营,现在即将面临着被追查的风险,他与前来追查的人员斗智斗勇,最终瞒天过海,安然无恙才对!

怎么那个女将军还能出去打仗,然后大胜归来?

看着抱着柴火进来的大牛,呼格白音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把拉住他放下木柴的手臂,咬牙切齿道:“你那日拎着木桶跟我撞上,木桶里的热水哪来的?”

闻言,大牛怔了怔,先是抬头看了眼伍长。

伍长手上端着的锅微微颤抖,面上丝毫不变,对着大牛轻轻摇了摇头。

那日大牛和阿白撞上,阿白烧的热水全洒了,他怕两人再吵起来,就偷偷让大牛不要告诉阿白真相。

索性大牛只是反应慢了些,不是真傻。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怎么阿白突然想起来这茬?

看见伍长反应的大牛又顿了顿,好一会儿才看着阿白,慢吞吞地说:“那个是隔壁灶上的人让我拎过去的。”

“不是我烧的那锅水?”

“……不是。”

瞧着这傻子一副憨相,呼格白音才嫌弃地收回手。

不是就好,这傻子肯定不敢骗他。

既然不是他这边出了问题,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答案,看着灶上冒着热气的汤水,呼格白音决定找个机会,到那边的营帐看一看情况。

说不定是那个女将军力气大,身体好,所以才毒发的晚了些。

“伍长,今天的饭菜我去送吧,说起来,我还没见过打胜仗的女将军呢!”呼格白音装作稀奇的样子,一脸讨好地对着伍长笑笑。

伍长拿起手边的盘子,把蒸笼里的大饼取出来,嘴上还道:“嘿!往常你不是才不爱干这活儿吗?今儿怎么想过去送饭了?”

“我这不是想看看女将军是什么样吗?伍长,你就让我去吧。”

“那成,刚好饭菜都好了,你跟我一起送过去。”

不过是一件小事,伍长也没过多追问。

实际上,他自己送饭的时候也偷偷看过好几眼,别说阿白了,他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女将军。

不过每次送饭过去的时候,岳将军对他们都十分和善,一点儿架子都没有,胃口还特别好,别人都是拿碗,这将军直接用锅。

嘿,怪不得力气那么大呢。

见目的达成,呼格白音安心了,殷勤地递着东西,一切备好后,才老老实实跟在伍长后面走着。

伍长端着那口大锅,转眼看见阿白有些发亮的眸子,失神了一瞬。

为什么阿白突然要去送饭?是为了在人家女将军面前露脸?

……他要不要阻拦?

可阿白这么俊俏,万一岳将军看上了,他要是让阿白回去,说不定还会被阿白怨恨?

这么想着,伍长脚步一顿,转头对着阿白,压低了声音,正色道:“阿白,你想好了,真的要去送饭?我跟你说啊,听说拿女将军力气大得很!”

你真的要去做什么……小白脸吗?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走这种歪门邪道?

呼格白音被他问得莫名其妙,面上有些不耐烦道:“我知道啊,伍长,咱们还是快走吧,饭凉了就不好了。”

看着他迫不及待的样子,伍长心里有些唏嘘。

唉,现在的年轻人……

伍长端着锅,不再说什么,继续朝前走着。

想当年,他在村里那也是有名的俊小伙,还结实,一把子力气,干活儿的时候大姑娘小媳妇都不敢正眼看他,谁知道当了兵,没几年就成糙汉子了。

也不能怪阿白,毕竟玄甲军里,不说岳将军,就是楚校尉,方主簿那都是又好看又有前途的人。

跟在伍长身后的呼格白音,看不到前面人脸上不停变换的神色,他看似垂眸低着头,老老实实跟在后面,实则抬头的那几下,就把周围警哨的地方记在了心里。

天冷风大,伙头营的人不敢耽误,怕走慢了饭都要被吹凉了,加快脚步拐了几个弯,终于见到了岳昭的营帐。

此时的岳昭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明亮的烛光下,除了面色有些苍白外再看不出什么。

听到门外哨兵的问话,应了一声,让送饭的兵卒进来。

呼格白音走进去,迎面看到的就是正在办公的岳昭,他瞄了好几眼,放下东西后,没忍住又看了一眼。

怎么看,眼前人都只是有些疲态,不像是中了九日归的样子。

奇怪,她怎么没死?她就应该去死才对!

岳昭不动声色地收起手上的卷册,往进来的几人身上扫了一遍。

虽说身为女将,在军营中,面对别人偷偷摸摸的眼神已经习惯了,但岳昭不同,从上辈子开始,她对别人看她带有不同意味的视线,都非常敏感,甚至能够分辨出其中的情绪。

普通兵士看她或是鄙视,或是敬佩,或是好奇,或是赞叹,但像是这么明显带着仇恨与厌恶的目光,还真是岳昭在己方第一次遇见。

这应该是敌人看她的眼神才对。

当那道视线再一次探过来时,岳昭直直看了过去。

阿白见对方直视过来,就心道不好,赶紧低下头,帮着伍长把锅架好。

这人的眼睛……有些奇怪?

外族人?

“将军请用饭吧,我等告退。”

说着,伍长带着人准备离开。

“等等。”

岳昭出声叫住了他们,指着一直低着头的呼格白音,沉声道。

“你们出去,他留下。”

顺着岳昭指着的方向,伍长呼吸一滞。

阿白……成功了?!

作者有话说:

呼格白音:她要做什么?我被发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