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以后,江昀便有点得意忘形。
“我买了蓝盒子家的蛋糕。”江昀拎着东西回家。
他记得这是阮嘉禾最喜欢吃的一款,出这款新品时,江聿怀冒着大雨亲自去为她买了回来。
江昀渴望去证明一点———
江聿怀能做到的事情,他全部都可以为她做到。
江昀切下一小块蛋糕,抬手就要喂到她的嘴边。
在阮嘉禾无声的眼神注视下,江昀及时收回手,转而把蛋糕轻轻推到她的面前:“你先吃。”
王姨在旁边不禁感慨:“少爷真的是长大了,江先生泉下有知一定也会感到欣慰的。”
江聿怀……这段时日都没有再想起他来了。
阮嘉禾回到了卧室,拿起放在床头柜上面的结婚照,男人的笑容灿烂得都有点刺眼了。
爱江聿怀吗?阮嘉禾不觉得。
当他死掉时,她的内心竟然没感受到任何波澜。
只不过在江原药业工作,在江家别墅生活,经常会触及到和他相关的记忆。
犹如藏在棉花的一根针,时不时地就戳她一下。
江昀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进来,从后面抱住她的腰,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面。
同样看到了她手里拿着的东西。
“后天是爸爸的忌日,我陪你去给他扫墓吧。”
阮嘉禾把照片收进抽屉里,轻轻“嗯”了声。
敲门声响起,是阿姨惯例来收拾整理房间。
阮嘉禾看了眼江昀,把他推到了露台,二楼的露台是一整片连着的可以通往书房。
临走时还要拍了下他的脑袋:“注意着点。”
江昀委委屈屈地点头。
江聿怀葬在了云山的公墓。
不需要司机,只有他们两个人开车前往。
花城的冬天难得显露出了几分寒冷,天空灰濛濛的,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江昀撑开一把黑伞,和她并肩前行。
阮嘉禾将亲手扎好的花束,放在了墓碑前面。
江聿怀喜欢伺弄花草,明明阮嘉禾照顾得很用心了,植物看起来都很健康然而却不怎么开花。
赶上这个特殊的日子,倒是有幸绽放了几株。
江昀在父亲的面前,握住了她的手。
阮嘉禾挣扎了一下,到底没有抽开。
祭拜完以后,阮嘉禾道:“我有些话要单独和你爸说,你先回车上等我。”
“好。”江昀终于听话一回,把伞塞进她的手里。
现场仅剩下她一个人了。
阮嘉禾举伞弯腰,一只手温柔地抚摸上冷硬的墓碑,而后恶狠狠地吐出一句话:“是你欠我的。”
“别担心……”江聿怀躺在病**,扯出一个虚弱的笑,“我跟你保证我起码还能再活十年。”
他这样对她承诺了,却没有做到。
嫁给江聿怀,阮嘉禾完全奔着升官发财死老公去的。
可相处的时间一久,当她渐渐不那么希望他死掉时,他却以很突兀的方式撒手人寰。
阮嘉禾不得不承认她的确爱过对方。
很可惜,她的爱一向浅薄,过一阵子也就淡忘了。
“谁让你骗我在先……”阮嘉禾又扬起一个甜蜜的笑容,“闹到现在的这个局面全是你的责任。”
“毕竟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是什么有道德感的人。”
“当你把一切都丢给我,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一天。”
阮嘉禾直起身体,整理了一下风衣领口,语气随意:“我可能以后不太会来打扰你们了,再见,江聿怀。”
阮嘉禾撑着黑伞转身往墓园外走去。
她一步也没有回头。
阮嘉禾坐进车里,江昀眉头微皱,摸了下她的头发:“怎么身上淋湿了好多?”
带着少年人体温的外套裹住了她。
回去的路上经过海珠大桥,阮嘉禾从车窗向外望去,望着河水奔腾向尽头的海流去,突然出声:“在我死了后,千万不要把我埋进地底下,就烧成一把灰洒进海里。”
正前方正在堵车,江昀停了车,伸手探向她的额头:“也没有发烧怎么就说起胡话了?”
“我说真的。”阮嘉禾咳嗽了两声。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想法。
装进狭小的盒子里再深埋在地底,没有风,没有光,只有微腥的泥土和食腐的微生物。
单单想想就要犯幽闭恐惧症了好吗?
当初江昀坚持要让江聿怀和他的妈妈合葬,阮嘉禾就在内心嗤笑了一声,当谁乐意跟江聿怀埋在一起似的?
“你是不是生病了,还瞒着我?”江昀显然有些应激了,回忆她上次体检的时间,脸色微有变化。
阮嘉禾忍不住赏他一个爆栗:“别咒我。”
她还是打他的时候比较有生命活力。
“你要是有想不开的时候……”江昀郑重执起她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脸上蹭来蹭去,“可以多打几次我。”
阮嘉禾“扑哧”一下笑出声,乐不可支:“你别用一本正经的表情说这种话好吗?”
跟江聿怀讲冷笑话时的样子简直如出一辙。
“那你也别用一本正经的表情,和我什么死不死的话。”江昀不满地嘟囔了一句,“我会害怕,阮嘉禾。”
阮嘉禾莞尔道:“好的,以后不说了。”
不过是忽然有感而发,瞧给他吓的。
车子开回江家别墅,阮嘉禾要推门下车,却被江昀抢先一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江昀步履稳健,抱着她走过了长长的花廊。
阮嘉禾被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江昀低头摩挲着她的唇瓣,轻轻舔咬吮吸。
阮嘉禾把他推开,环顾四周:“阿姨们呢?”
“王姨的妈妈动手术住院,需要人陪护。”江昀解释,“我给其他阿姨也一同放了带薪假期,让她们休息。”
没有独处的条件,那就创造条件。
江昀为自己的绝世聪明点了个赞。
阮嘉禾眨了眨眼睛。
江昀露出讨好的笑,一副求夸奖的表情。
阮嘉禾微微睁大眼,继续眨了几下睫毛。
双方对视片刻,江昀问:“怎么了吗?”
“原来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吗?”阮嘉禾不由扶额,“你给阿姨们放了几天假。”
“到我的寒假结束。”江昀自己对这个安排特别满意,“现在没有外人可以打扰我们相处了。”
“而且,去年你不是也给她们提前放假了?”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为了方便和骆舟一起。
江昀恨得磨了磨后槽牙。
“去年给放了一周而已。”阮嘉禾发出灵魂拷问,“你给阿姨们一放就是一整个月,谁来打扫家里卫生?”
“……”江昀卡壳了几秒钟,不情不愿地回应道,“那我把阿姨们再叫回来。”
“不用。”阮嘉禾摆摆手,“你成年后的第一课——”
她把被雨水打湿的风衣脱下来塞进江昀手中:“就是学着在任何时候都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起责任。”
江昀低头,再次确定了一遍:“我干?”
他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干过家务活。
“不然呢?”阮嘉禾露出了恶意的微笑。
他最近猖狂得没边儿了,是应该给点苦头吃。
于是完美寒假的第一天,江昀被迫洗了衣服,还把整栋别墅的地都拖了一遍,累得他两条胳膊都抬不起了。
江昀将抹布丢到地上:“我不干了!”
原来的阿姨放假了,他再雇几个来就是。
阮嘉禾坐在沙发上,身上裹了一条毯子,喝着热茶:“在全部做完以前你都不准进我房间。”
江昀:“……”忍辱负重地捡回了抹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