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窑的情况,杨凡早就知道。

尽管考虑过时代的差别,可窑工们的想法在杨凡看来,十分的可笑。

类似的情况,与后世某段特殊时期的国企员工十分相像。

所以,和李富贵等人的想法,或者说是期待不同,杨凡带来的只有处置办法,而没有什么妙法。

一进李家窑,杨凡就向李富贵等人宣布:

前段时间撂挑子不干的,他已经将那些人的身契悉数卖给长安人市的人牙子,晚些时候就会有人来将他们全家带走。

李富贵等人登时大惊失色,整个李家窑也迅速炸了锅。

其他的窑工们都吓的不轻,那几个旷工的窑工惊恐无比,现在都急眼了,嚷嚷着说要找杨凡要一个说法。

李富贵还在努力拦着这些人,生怕他们激动之下,伤害到杨凡。

杨凡却怡然不惧,冷笑着对李富贵道:

“让他们来,我看他们有没有胆子造反!”

造反二字一出,那些激动的窑工瞬间就安静了,就像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一样。

这个时代,以奴殴主,视同造反。

比起被以造反为名论斩来说,转卖后不确定的生活似乎还更有希望些。

然而他们这种可笑的期望,很快就破灭了。

东市人市派来的人牙子,是上次杨凡从安大郎处购买那些蛮人时办手续认识的。

这个姓范的人牙子尖嘴猴腮,三角眼、鹰钩鼻,一看就知道是尖酸刻薄的人。

一见被杨凡转卖的几人,立即就用一种看货物的眼神,嫌弃而挑剔的贬损道:

“长这等模样,是没办法给大户人家为奴的了,也罢,正好现在有不少地方需要力工,我就勉强收了吧。”

虽然有一部分是为了砍价故意打压,可范人牙说的也都是实情。

这些窑工原本还抱着换个主家,未必不会更好的幻想,此时瞬间就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破灭。

同样与人为奴,有人锦衣玉食,也有人生不如死。

这个时候他们才想起来,在李家窑,之前杨凡并没有亏待大家,衣食足、工作并不苛刻。

比之那些高门大户的豪奴,自然是没法比,可比起绝大多数挣扎在饥寒劳累中的力工来说,已经好的太多太多了。

窑工们这时候才知道后悔,纷纷开始哀求起来:

“庄主慈悲,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杨凡不为所动,冷漠的反问道:

“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什么去了?若不是觉得我年轻好欺,你们敢这么大胆?”

“除了你们几个,其他消极怠工者若是被我知晓,一样发卖了出去,就看你们敢不敢拿自己小命出来赌。”

这话倒是实情,不管换了哪里的主家,都是断不能容忍以“不体面”这等可笑的借口来旷工的。

窑工们的确是后悔莫及,然后他们的哀求,杨凡完全不为所动。

这种事情若不严惩,有一就有二,其他人也会效仿。

也只有严惩,才能刹住李家窑这股歪风。

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那几个旷工的家伙被转卖之后,剩余的窑工明显老实了许多。

窑里平时那些怨言,一下子就平息了下去。

私底下肯定还有怨气,可谁也不敢公开抱怨了。

打完一棍子,杨凡又拿出一个甜枣:

“吩咐下去,从今日起,所有勤恳做事的窑工,每日都额外赏钱一文至五文不等。”

不要觉得这钱少,要知道现在社会已经稳定,长安城里已经出现夏收之后,斗米十几文钱的情况。

而且这还不是偶然现象,在历史上,贞观之治中,斗米最低不过六文钱!

突然而来的额外奖励,顿时让窑工们精神大震。

不少人之前还对那几个被卖的家伙同病相怜,觉得杨凡为人太苛刻,现在却都觉得那几个窑工纯属活该。

像杨庄主这么好的主家,到哪里去找?

说完赏钱的事,杨凡又连续丢下来两个重磅炸弹:

李家窑马上会扩大生产规模,每个新建的窑都会提拔一个窑主出来,待遇上会比普通的窑工提高一截;

并且,杨凡准许窑工们在攒足了钱之后,自赎自身。

价格,就以今日这几个被杨凡用来杀鸡儆猴的倒霉蛋为标准。

这一下,窑工们更是惊喜交集。

不算今日这几个倒霉蛋的遭遇,窑工们对自己的身契和身份都是十分看重的。

若是能自赎自身,谁愿意顶着个“奴婢”的身份,任人宰割?

哪怕杨凡已经很宽厚了,大家也都希望能摆脱这种不安全感。

多管齐下,李家窑的面貌顿时焕然一新,人人都争着抢着干活,之前那些什么“不体面”、“丢人”的借口,再也无人提及。

杨凡稳定住局面之后,再将李富贵和窑里几个技术高,之前也没表现出明显抗拒的老窑工召集起来,开始商议新建窑炉的事。

这些人都是老窑工,技术上都没什么问题。

很快,杨凡就根据这些老窑工的描述,决定同时开建六个新窑。

若不是人手不足,杨凡还想多建几个。

除了建窑之外,陶土的购买也要留心了。

虽然高岭土这玩意出产不少,可这一次长安城木价的突然飙升也给杨凡提了个醒:

别以为古人傻,只不过是受时代局限,在见识比不上现代人而已。

最少这次敢于在木价上做文章的幕后人,就很有后世那些炒家的风范。

是以杨凡决定,这次购买高岭土要分开买,而且最好不要让李富贵这个熟面孔出现。

现在李家窑的老窑工们不是积极性超高,人人都想争取成为新建的六座新窑的窑主么?

就让他们去。

以他们的技术和眼光,在质量上是不会吃亏的,就算价格上略吃些亏,也在杨凡的接受范围之内。

就在李家窑忙的热火朝天的时候,长安城里的市场上终于出现了一些异常的波动。

这一点杨凡早就让人留意着,很快消息就被紧急送到李家窑。

杨凡听完王福堂的汇报之后,笑了笑问道:

“福堂,想不想娶媳妇?”

王福堂赶路赶得急,累得不轻,可一听这话,马上就来了精神:

“想啊!庄主,你帮我跟李窑主说说呗?”

杨凡笑骂道:

“你就这点出息?与其我去帮你说,不如你自己先帮人家姑娘赎身呢?”

王福堂顿时眼前一亮,然后马上沮丧道:

“我没钱……”

杨凡定的赎身标准不高,可几贯钱也不是随便哪个人都可以轻松拿出来的。

杨凡一脚踹过去,没好气的骂道:

“废话!我会不知道你没钱?不过嘛,若是这次的事情你干的好,我就赏你五贯钱!”

五贯钱!

这放在哪都是一笔重赏了。

可王福堂现在却只想着“拿赏钱、娶燕儿”,完全没想到自家庄主会坑他,猴急的问道:

“我干了,庄主,你要我干什么?”

“很简单,干你之前干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