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璧的声音被风声扯得支离破碎,不过我还是听清了两个字“平安”。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忍不住想问问他是怎么找到我的,刚一仰头,一只大手把我往下一摁,耳畔传来他气恼的声音:“你就不能先闭上嘴!”

说的也是,逃命要紧,我还是老实点儿吧!我不再言语,只把头紧紧地抵在了魏璧胸前,倾听着他急促的呼吸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的丁香味道,忽然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可踏实的感觉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不一会儿,无数支冷箭便从四面八方飞了过来,我慌得乱了手脚,差点儿从马背上跌下去,魏璧头一低,沉声道:“别怕,有我在!”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心道有你在又能怎么样,你又不是铜墙铁壁,再这么下箭雨,等会儿两个人恐怕双双被射成刺猬。

我一边腹诽着,一边又开始骂自己犯傻。

你说你老老实实地在庆王府等李鲛人的消息多好,指不定哪天镜子就送过来了,长宁长公主爱哭就哭、爱闹就闹,管她呢,你只须稳坐庆王府、安心等着庆王殿下远行归来就是,妇道人家不都是如此吗?

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我只盼着魏璧的马再给力一点儿,最好能跑过追兵的冷箭。

天不遂人愿,马大概也是累了,不仅没加快速度,反而慢了下来,我忍不住怀疑喂马的侍卫是不是没把马喂饱,偏偏这个时候罢工了?

不容我多想,一群挥舞着明晃晃的刀剑的黑衣人已然杀了过来,随行的侍卫们忙围了过来,把我和魏璧团团围在了中间,然而对方人多势众,一味躲闪肯定不是办法,片刻间,两方人马已厮杀了在一起。

我眼角一瞥,不由地笑出了声儿,冯殊也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根木棍,正煞有其事地跟黑衣人对打着。

魏璧随手抄起一把刀向冯殊扔了过去,冯殊稳稳地接在手中,冲着魏璧微微一点头,便转身挥刀向着黑衣人劈去,身形矫健,甚是熟练。

魏璧也不闲着,一手护着我,一手举刀迎敌,动作娴熟、刚劲沉稳、颇有临危不惧之气势,连连劈倒了几个黑衣人,甚至还不时出手相助近旁的侍卫,倒也令我刮目相看。

这么一想,魏璧能文能武、能屈能伸,且生母又是与皇后之位相差一步的姚贵妃,也难怪他生出造反之心了,换作是我,恐怕也不甘心,都是皇帝的儿子,谁也不比谁差,凭什么你当皇帝我当臣子?

忽然间又想起魏圭,前一阵子听说他去了江南寻访佳人,竟然也是个幌子,听冯殊的意思,难不成魏圭也想造反?

我忍不住替躺在帝陵里的老皇帝捏了把汗,生那么多儿子干嘛?现在好了,一个个地都想造反!

只不过,替老皇帝的一把汗还没来得及捏,我自己的汗倒是先下来了,也不知道眼前的黑衣人是哪根筋不对,放着满地的男人不砍,趁着魏璧苦战他人的间隙,挥刀冲着我的脑袋劈了下来。

我一声惊叫,只觉得眼前一道亮光闪过!

完了完了,血、血喷如注、血如泉涌!

我两眼发直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脑袋还在,动了动手脚,完好无损,所以,是谁的血?

抬头望向魏璧,只见他右臂上血肉模糊,此时几乎是连刀都握不住,却仍低了头,脸色煞白地望着我,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怎、么、样?”

“我。。。。。。”

“晕血”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我就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恍惚中似乎听到魏璧焦急地叫着名字“蓝静灵”,一连叫了好多遍,听得我想笑,于是努力想睁开眼睛告诉他别这么叫我了,可是却怎么也睁不开,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我索性沉沉地睡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阳光倾洒在身上,温暖整洁的被褥、舒适柔软的寝衣,让我一瞬间以为自己还在庆王府。

床前站着两个明眸皓齿的小丫鬟,见我醒了,忙上前来伺候。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半坐起身,觉得嗓子又疼又肿。

其中一人便转身去为我倒水,另一人笑吟吟道:“回王妃娘娘,这里是姚府。”

姚府?我就着小丫鬟的手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水,蓦地闪过一丝疑惑,莫非是姚贵妃的娘家?

门外忽然多了个人影,犹豫着不敢进来,两个小丫鬟转身行礼道:“白大人!”,一副熟稔的样子。

白云?来得正好,我一肚子问题等着他呢!

“白大人,来来来,快进来!”我热情地招呼着白云,恨不能马上把他拽过来让他坦白从宽。

白云为难道:“娘娘尚未起身,属下还是暂避为好。”

我佯怒道:“暂避?暂避你还来干什么?”

白云忙道:“王妃娘娘请恕罪,属下只是想确保您的安全,也好去给殿下回话。”

“殿下现在何处?”我话一出口,猛然间想起昨天晚上魏璧似乎为我挡了一刀,忍不住跳下床,连鞋都来不及穿,就朝着白云奔了过去:“他伤势如何?”

白云急忙背过身去,沉声道:“回娘娘的话,殿下暂无大碍,只是尚在昏睡之中。”顿了顿,又徐徐道:“昨日若不是刺客有伤在身、力道不够,恐怕。。。。。。恐怕那一刀,已要了殿下性命。”

我动了动嘴,心底里某个柔软的地方像是被什么钝物狠狠地戳了一下,清晰的疼痛感甚至打乱了我的呼吸,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了一句话:“你带我去见他。”

我让两个小丫鬟随便找了一套衣裙,匆匆换好衣裳,便跟在白云身后一路疾走,姚府似乎修的极为豪华气派,亭台楼阁四处可见,可我此时也无心欣赏,只顾着闷头走路。

白云带我拐进了一处安静的庭院后,便守在门外,让我先进去探视,我三步并作两步地闯入内室,两个丫鬟忙出来行礼迎接,我冲她们摆了摆手:“你们先下去吧!”

大概是近人情更怯,对着眼前人,我反而挪不动脚了,眼前不时浮现出魏璧煞白的脸庞和关切的眼神,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

我深吸了一口气磨磨蹭蹭地走到床前,只见**的男人赤着胸膛,右臂上包裹了厚厚的绷带,英俊的脸上毫无血色,似乎是太过疼痛,昏迷中的他依然双眉紧皱,我忍不住伸手轻轻抚向他的眉间,幻想着能抚平他的疼痛。

魏璧轻哼了一声,动了动嘴唇,似乎在说着什么,我俯下身去,听到“水、渴”,急忙转身倒了杯水递到他嘴边,可魏璧张了几下嘴,一口也没喝下去。

望着他干燥的嘴唇,我实在于心不忍,索性含了一口水轻轻对准他的唇喂了进去,如此反复地喂了几口水,方才作罢。

坐在床前,又忍不住把他的手轻握在手中,依然是白净、修长的手指,只是略粗糙了几分,倒也好,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气息。

我一边握着魏璧的手,一边叹气,忍不住“傻瓜”两个字脱口而出!

既想骂魏璧傻瓜,又想骂我自己傻瓜!

站在魏璧的角度,皇家薄情,你是顺国的庆王殿下、你满怀野心甚至想夺取大宝,虽然怀中的女子救过你,可是她对你来说,值得以命相搏吗?

站在我自己的角度,我本来是一门心思想找到镜子回归现代,可听了长公主几句真假难辨的话,就神使鬼差地趟进了这趟浑水,我是不是也傻?

我和魏璧,到底是我傻还是他傻,亦或是两个傻瓜凑在了一家,还真是让我一时难以定夺了!

“王妃娘娘请勿担心,昨天夜里,我已连夜找了怀州城里最好的大夫给殿下诊治过了,大夫说所幸未伤到筋骨,只小心调养一阵子便可无大碍。”

我吓得一个哆嗦握紧了魏璧的手,忽然又怕捏痛了他,忙又松开,一时间倒不知道怎么是好了。

转身望去,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正双目炯炯地望着我,他身材高大,面目清癯,容貌倒是和魏璧有几分相像,联想到刚才丫鬟说这里是姚府,我忍不住心里一动,忙站起身行了个大礼,谦恭道:“姚老太爷,灵儿有礼了!”

老者诧异一笑,微微欠身道:“娘娘折煞我了!”

我抿嘴一笑道:“您才是折煞我了,您可别再叫我王妃娘娘,只叫我灵儿便好!”

姚老太爷点了点头,笑得更灿烂了,接下来便邀了我去外间花厅说话,不过是关于如何为魏璧请医生又如何治疗开药的闲话,其他的并未多说,对当晚的刺客更是提都不提。

我也不问,心里明白他是忌惮我,毕竟我从京城中来,明面上又是太后的人,老爷子不相信我也是情理之中。

闲话了一阵子,姚老太爷便起身告退,临走前却又深深地望了我一眼,道:“我知道王妃娘娘心中自有许多疑惑,只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请娘娘安心等待,等殿下醒来亲自说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