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我愣了愣,“他是谁?”
阿娅公主坦然一笑,“自然是你的夫君,庆王殿下。”顿了顿,又道:“难道他没有告诉你?当日你的人只不过射中了我的马腿,我从马上跌落下去,混乱之中,眼见着就被一拥而上的顺国士兵乱刀砍死,可是他竟然救了我,还把我抱到了他的马上。你说,我是不是该报他的恩呢?”
我的呼吸瞬间一滞,不动声色道:“如此说来,的确应该报恩。”
她盯着我审视了片刻,微微一笑,道:“如果说殿下是为了拿我当筹码换回你的丫鬟,可是当日我不过是穿了普通妇人的衣裳,我的令牌也是藏在了衣袖里,当时殿下恐怕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可竟然还是救了我,倒是让我对他刮目相看了。”
“自然是因为公主品貌不凡,殿下对公主另眼相看。”我淡淡一笑。
她点了点头,深深地望了我一眼,“说的也是,服侍我的嬷嬷说过,我是草原上最耀眼的星星,无论是哪一个男人见到我,都会动心呢!”
我暗自打量着她,吹弹得破的雪嫩肌肤,乌黑的长发,如水的双瞳,高挺的鼻梁,的确是一个美人,可是娇美之态中却又隐含英气,与普通的美竟是不一样的。
心里闪过一丝莫名的烦躁,我强打起精神道,“公主的一番美意,我一定转达给殿下,改日我夫妇二人必当登门道谢!”
阿娅公主望着我,眼眸一闪,语气里带了几分嘲讽,“先前倒是忘了告诉娘娘了,我们突厥人,不仅男人会抢喜欢的女人,女人也会抢喜欢的男人呢?不知道娘娘还敢不敢让殿下登门道谢?”
我冷冷一笑,道,“该是我的抢不走,不该是我的,抢了也无妨。”
阿娅公主笑靥如花,拍掌道,“说的好,希望娘娘记住自己说过的话,阿娅先告辞了!”
送走阿娅公主,我一刻不敢耽误,忙让吕义备了马车,带了喜玫,急急地赶往工地。
到了工地找到魏璧,屏退左右之后,我也顾不上细说,只说是阿娅公主送来了治病的灵药。
魏璧虽然一脸惊讶,但还是极其冷静地召集了工地上驻守的军医和大夫,让他们先鉴定了一番,确认无毒之后,便吩咐众人赶快照着阿娅公主嘱咐的用量熬药。
又让工地上的管事通知卧病在家的民夫们来工地上领药,众人不敢怠慢,都忙忙地各自安排了。
民夫们连着喝了三天药之后,许多人便开始好转,待到七天之后,大多数人竟已痊愈,剩下的一小部分也是大大转好。
一时间,众人群情振奋,连连称赞魏璧救治及时,爱民如子。
“其实,最应该感谢的是阿娅公主。”
城墙之上,我依偎在魏璧怀里,淡淡说道。
魏璧笑了笑,道:“还要感谢你,若不是你制的面罩,恐怕还有更多的人染病。”
“当日,是你主动救了阿娅公主?”我仰起脸,笑望着他。
魏璧微微一怔,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灵儿,我只是不忍心见一个女子死于乱刀之下,何况生擒了她,也才好换回喜玫她们。”
这话说得并不假,魏璧不是一个喜欢甜言蜜语的男人。
去年我们被魏端方的人追杀的时候,我也曾经问过他,如果当时在他怀里的是别的女人,他会不会挡刀,他老老实实地回答说会,理由是他是个男人,对女人不能见死不救。
话说,这样的回答是不是特别欠抽,现在想来,隐隐有一种四处留情的意思。
“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我追问道。
魏璧略一犹豫,道:“怕你会多心。”
我叹息一声,“我是那么爱吃醋的人吗?你何时见我为难过两位孺人?”
他轻轻捏了捏我的鼻子,“是我不好,下次再也不会了。”
“我记得你说过,你当时并不知道她是公主?”我一边观察着他,一边慢悠悠道,“阿娅公主说,她是草原上最闪耀的星星,见到她的男人没有一个不动心的,所以如果你不知道她是公主的话,那么说明你也对她动心了,是不是?”
魏璧苦笑一声,恨恨地拿双手捧住了我的脸颊,“我的心都在你一个人身上,还怎么动?”
心里一甜,先前的疑虑担忧便已消失殆尽了,也许相爱的人就是这样,对于负面的东西,反而是希望蜻蜓点水、一掠而过,问的太深、追的太深了,连自己也不喜欢。
工地上的瘟疫过后,魏璧便派信使送了信给突厥大汗,说自己近日内必当登门拜访道谢。突厥大汗极为爽快地回复了信使,说是对我们的来访极其期待,为表诚意,还特地让信使带回了他亲赐的银狼令牌,说是只有最尊贵的客人才能拥有此令牌。
魏璧和我商量了一番,觉得上次交换人质事件倒是一个良好的开端,突厥人也算是守信,此次会面,也许是一个更好的契机,再加上他本有意笼络突厥大汗,所以“登门道谢”倒是必须的了。
叶宛知道了以后,却连连反对,说万一突厥大汗把我们扣为人质怎么办?
魏璧却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想借此劝说突厥大汗和顺国签下协议,以后不再进犯边境,甚至开放互市,如此大好的机会岂能错过?
我知晓魏璧的另一番心意,此时也不好相劝。
僵持了一阵子,叶宛说我们去也行,他也要去。
我哭笑不得地望着叶宛,我说舅舅你既然怕我们被突厥大汗扣为人质,你就不怕你去了把你也扣下,到时候岂不是连救我们的人都没有了?
叶宛呵呵一笑,说去归去,但是他会让周全和张应提前带人埋伏在几十里外的沙丘,若有不测,也好随时应变。
其实我本身倒是不太担心此行的安全,对于突厥大汗来说,现在不是挑起事端的时候,真的打起来,他打不过西北大军。另一方面,如果想扣住我和魏璧要挟皇上的话,他大概不会傻到会相信皇上会在乎一个苦兮兮地在西北修城墙的亲王,京城里那么多亲王殿下,还真不差这一个。
好容易迎来一个无风无沙的艳阳天,魏璧特意备了各式丝绸、茶叶、瓷器及药材,连着装了几辆马车,带了亲信随从,一行人浩浩****地出发前往突厥大汗的营帐。叶宛此次也不着戎装,低调地坐在了马车里。
突厥大汗的营帐可是比上次的土堡远多了,一早出发,恐怕落日时分才能到。马车一路驰骋着,我和魏璧也不时地闲聊几句。
魏璧听我说完上次阿娅公主说过的话,一脸戏谑地望着我,“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同意我去?你就不怕她把我抢了去?”
一边说着,一边抓过我的手轻吻了一下。
我反问道:“如果她抢你,你跟不跟她走?”
魏璧一脸无辜道:“我都被抢走了,自然是身不由已。”
“油嘴滑舌!”我轻轻戳了戳他的额头,“就怕人家不抢,你就乖乖地跟着人家走了。”
他邪邪地笑着,“其实抢走了也不怕,你可以把我抢回来,我的灵儿这么聪明,自然知道怎么把夫君抢回来!”
“我呸!”我啐了他一口,“该是我的抢不走,能抢走的,就不必回来了。”
两人笑闹了一阵子,我却起了倦意,于是枕在他手臂上眯了眼睛打盹儿。恍惚中,似乎听见他的叹息声,我把脑袋向他怀里拱了拱,他却又捧起我的额头轻吻着。
马车在一片水草丰美的绿洲旁停了下来,大汗派出的接应使者们早已等在车外,众人下了马车,魏璧握着我的手,随着使者们向营帐中走去。
落日时分,残阳如血,荒漠之中独有的壮观景色让我极是贪恋,忍不住向天空望去。直到魏璧频频望向我,我才收回视线,怕他不高兴,忙贴着他的耳边道,“是不是怪我不懂规矩?可是景色太美了,我忍不住。”
魏璧却摇了摇头,捏了捏我的手心,低声道,“夕阳下的你更美。”
两人相视笑着,一同走入了营帐。
突厥大汗的大本营果然不一样,营帐豪华气派,内里空间宽敞,可容纳上百人。
地上铺了厚厚的羊毛毯,正中央摆了虎皮椅子和一张黑檀木案几,两边是十几张案几,一溜儿摆了下来,左右各有侍女站立在侧。
案几后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多是威猛大汉,也有白发长须的老者,见我们来了,都站了起来。
两方的人别别扭扭地见了礼,草原上的部落大概也不习惯太文绉绉的礼仪,叶宛和魏璧自然是入乡随俗,随意寒暄了几句,突厥大汗便让众人都入座了。
齐格坐在大汗下首的右侧,不时地颔首微笑,又朝着我的方向望了过来,我也没必要故作害羞,于是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草原上的饮食简单,不过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每个人的眼前都摆满了肉和奶制品,吃惯了面食,换换口味也好。
冷不丁就想到了阿娅公主的话,偷眼打量一番,见阿娅公主正坐在大汗下首的左侧,一手支着下巴,一副沉思入神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