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结束后走出去, 整个天空都已经是黑漆漆的了。

可乡下夜晚的天空总是很明亮,繁星点点密布着,伴随着月亮一起, 几乎能把大地照出莹莹星火的错觉。

走在这样的夜空下, 谢清瑰丝毫不觉得冷,在回去的路上也始终抬着头,观赏性地边走边笑。

窦安走在她旁边,时不时地偷瞄一眼女人的侧脸。

精致而柔婉, 每一处线条仿佛都是女娲精心雕琢而致, 但不知为什么, 谢清瑰身上的气质始终有一种淡淡的疏离感。

和他平日里所见的女孩儿截然不同,就…可望而不可及。

正想着, 就听到谢清瑰清冷的女声淡淡地问:“为什么看我?”

窦安一愣, 藏在夜色里的脸瞬间有些热,支支吾吾道:“我…我…觉得你好看。”

一不小心, 还把心里话脱口而出了。

谢清瑰一怔, 随后笑了笑。

女人声音清脆, 在寂静的夜色里就像沁人心脾的一抹响铃, 轻而易举地敲进心间。

窦安心神一**, 不自觉地说:“谢老师,我…我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表白就像是撬开了哑巴的嘴巴,一句一句的, 绷不住地倾诉:“我喜欢你,从三个月前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上了。”

两个人没有停下脚步, 一直从幽暗的小路走到了宿舍门口的光亮处。

说是‘光亮’, 其实也就是一盏简陋的路灯。

电线杆子上撑着一个瓦数足够的大灯泡, 颤颤巍巍的, 仿佛随时都能掉下来,被风一吹,就晃来晃去。

摇曳的光线里,两个人又不约而同地停下来,望向对方。

谢清瑰看着窦安的黑眸,能从少年的瞳孔里看到近乎嗔痴的一腔热忱,几乎能把人融化的情意铺天盖地。

她知道他是真的喜欢自己,可是……

“对不起。”谢清瑰垂下眼睛,声音平静:“我不喜欢你。”

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去喜欢一个人的能力了,不能耽误了窦安。

她的回答让青年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可很快的,窦安就重新打起精神。

“我知道的,我们互相还不了解,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喜欢上我。”他笑着,有些惴惴不安:“能不能…给一个让我们互相了解的机会?”

谢清瑰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对不起。”

“你只要让我对你好就行了,我就这一个请求。”窦安急了,忍不住卑微地恳求着:“拜托你,谢老师。”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这句话,几乎有治愈人心的魔力。

不管窦安是不是只喜欢她的外表,但青年热烈又狂乱的心情,是肉眼可见的。

在这样的关系里,谢清瑰感觉自己是被需要的。

这让她几乎没办法狠戾地拒绝窦安,把他赶走。

女人只能闭了闭眼,冷冷地说:“随便。”

“谢谢!”窦安眼睛一亮,欣喜若狂:“谢老师,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三个月。”谢清瑰声音淡淡地强调:“三个月到了我还是没感觉的话,你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虽然听起来很渣,但她不想耽误别人。

所以她给这段带有实验性的感情,期限只有三个月。

没缘分的话好聚好散,大家都体面。

-

今年的除夕比往年要早个一周,因此全国各地的寒假也就跟着一起调整。

乡镇这帮小学生放假的时间是一月六号,可等着最后几个留守儿童被常年在外打工好不容易回家过年的家长节奏时,已经是一月十号了。

十二号过年,谢清瑰紧赶慢赶也只订到了十一号的火车票——和窦安一起订的。

他本来能提早两天回筠城,但为了陪她,也推迟了行程。

十号的中午,谢清瑰送走最后一个学生,是和窦安一起在砂锅店吃的午饭。

热气腾腾的雾气中,两个人四目相对,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脸颊的梨涡若隐若现。

“对不起。”谢清瑰低声道歉:“还要你陪我。”

“说什么呢。”窦安笑了笑:“我自愿的,追女生怎么可以不主动点。”

谢清瑰咬了下唇,有些不自在地继续喝着砂锅汤。

滚烫的勺子碰到唇角,烫得她不自觉‘嘶哈’一声,秀眉皱起。

“烫到了?”窦安立刻拽了张纸摁在她的唇角,忙问:“疼不疼?”

谢清瑰摇了摇头,绕过他的手指接过纸巾。

女人的不做声让窦安一愣,随后连忙缩回手,讷讷道:“我不是故意……”

不是故意有身体接触的。

“没事,我没怪你。”谢清瑰垂下眼睛,淡淡道:“继续吃吧。”

“谢老师。”窦安看着她清艳的眉眼,想了想,还是有些期冀地问:“今天是我追你的半个月了。”

谢清瑰抬眸,似是有些不解他干嘛说这个。

“就……”窦安腼腆地笑了笑:“能不能给我你的微信号?”

追了半个月,连人家联系方式都没有呢。

谢清瑰微怔,随后眯了眯眼。

“再说吧。”她明亮的眼睛猫咪一样,闪过一丝戏谑的狡黠:“等我再想想,明天决定。”

明天他们一起回筠城,在路上有七八个小时的时间要共处,她可以充分地了解一下窦安是个什么样的人。

虽然这段时间的接触下来,他看起来是一个认真,腼腆,又有点害羞但工作努力的青年,没什么弊端和陋习,但真的接触下来就有可能不一样了。

如果窦安不符合她的心意,或者有什么自己不能接受的癖好,那联系方式自然也没必要去给。

比起藕断丝连,谢清瑰会直接选择断得干净。

这也是她从‘前任’那里学来的经验了。

只是谢清瑰没有想到,窦安甚至没有等到明天的‘考验’。

他今晚就露了馅。

或许是男人都太擅长伪装,表演,只有等到他们觉得‘万无一失’的时候,才敢露出本能的劣根性。

窦安送谢清瑰回到宿舍门口,远远看到大平房里黑漆漆的窗户,就问了一句:“这么晚了,没人开灯?”

“同事都走了。”谢清瑰没什么防备的回答:“除了我之外,周姐是最后一个,昨天也把孩子都送给家长赶着晚班车走了。”

所以偌大的宿舍里,就她一个人?

窦安黑眸闪烁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指都蜷缩了一下。

“这么又黑又大的屋子……”他声音缓缓:“要不要我进去陪你?”

谢清瑰看他一眼,疑惑地皱起了眉。

“你别误会。”窦安连忙解释:“我是担心谢老师你会觉得害怕,不安全。”

谢清瑰警惕的眼神微微褪去,摇了摇头:“不会,我昨天就是自己住的。”

她从小到大自己住的时候多了去了,有什么好害怕的。

“这要是有只狗就好了。”窦安扫了一圈空****的院子,微微叹气:“这样我也不至于那么担心。”

他整个人都丧下来的模样确实像是特别担心,弄得谢清瑰忍不住笑了笑。

“担心什么啊?”她眼睛瞄向他,难得调侃了一句:“这里的民风都淳朴极了。”

“城里人才需要让人担心呢,例如你这样的。”

谢清瑰长相是典型清丽又明艳的模样,一双狐狸眼轻轻上翘,鼻尖儿上的美人痣都是无比勾人。

更不用说她平日里都是冷冷的,娇嗔着一笑起来,反差感就更让人欲罢不能了。

就仿佛雪山融化,让人想去试试温度。

窦安愣愣地,被她这一笑弄得整个人都呆滞了。

“怎么了?”谢清瑰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傻啦?”

话音刚落,在那灯光下更显得莹白的纤细手腕就被人一把抓住了。

男人力气大得要命,手心滚烫,像是要把她灼伤一般。

“窦安,你……”谢清瑰看着窦安黑沉沉的眼神,有些不安:“你放开我。”

“谢老师,我……”窦安眼神紊乱,嘴里喃喃自语的甚至都有些凌乱了:“我、我真的喜欢你,我喜欢你。”

“我知道。”谢清瑰连忙点头,顺着他说:“你先放开我。”

她本能的觉得现在这大晚上黑漆漆的,且周围都没人的情况下被一个成年男性抓住的危险十分可怕,只能先顺着他。

“不,不能放开,谢老师。”窦安说完,竟然十分激动地把谢清瑰抱在怀里,低头就胡乱地在她脸上唇上亲:“谢老师,我喜欢你,你就答应了我吧。”

女人身上匍匐着的香气就像是催情剂,让他整个人都欲罢不能,控制不住。

在她面前,他从来都是这般痴汉,忍到都快变态了。

“窦安!你!你放开我!”谢清瑰挣扎着尖叫,用力地踩窦安的脚:“你这是强迫我!你这是犯法的!”

只是她的挣扎和力气在成年男性面前显得那么薄弱,窦安一只手就能牢牢地控住她的两只手腕,谢清瑰只能被迫仰着头,任由他在自己嘴上胡乱亲着,那恶心的舌头都伸了进来,试图勾缠着她。

即便谢清瑰下了狠口,把他的唇舌都咬得鲜血淋漓,但窦安就像是在吸食毒品一样的上瘾,始终不肯放开她的在她脸上嘴上,甚至解开她的羽绒服亲她的脖子。

“放开我!放开我!”一得到自由,谢清瑰就挣扎着大声呼救:“救命!救救我!有没有人……”

“谢老师,你别害怕。”窦安又在亲她的嘴,迷恋地摸着她迷人的身体线条,眼神混乱地喃喃道:“我不会伤害你的,肯定不会……”

他爱她都来不及,恨不得把她捧在手里含在嘴里呢。

只是话音刚落,温香软玉还没贴够,窦安就感觉一股大力向后扯住自己的羽绒服帽子,把他整个人从谢清瑰身上揪走。

这力道十分沉重,让窦安一个干了许多力气活的成年男性都招架不住,毫无防备的美梦之间,就重重地摔在地上。

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膝盖骨就被人重重地踩了上去——

“啊!!!”窦安控制不住地惨叫,瞠目欲裂。

他眼前出现一道黑影,从头顶笼罩住全身,宛如地狱里来的修罗使者一样。

“你他妈是不是不想活了?”窦安听到一道声音,冷得噬骨,让他全身隐隐发抖。

然后眼前的黑影就弯下身子,两根手指掐起他的下巴——窦安感觉自己的下颌骨都要被捏骨折了,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能看到眼前一双阴鸷的眸子,将成为他后半生的噩梦。

“你,你……”

“你妈啊你你你的。”沈季屿冷笑,见到窦安这没出息的德行,干脆重新站起身,火大的踩碎他另一个膝盖骨。

漆黑的夜色里,凄厉的惨叫声接连不断。

“你这腿算是废了,回医院治去吧。”沈季屿垂眸,看着已经被玩废了的窦安,不屑地一笑:“滚,爬着滚。”

沈季屿让他爬,窦安哪敢跪着走?

在冰冷的小土路上,窝囊的男人毫无尊严地爬着——他只有眼睛里充满着恨意,只想爬到有人的地方。

等恢复正常,他会来报复。

窦安走后,宿舍门口恢复一片寂静。

除了靠在路灯下死死抓着自己羽绒服的谢清瑰以外,就只有离她十米开外的沈季屿。

还有不远处的树荫阴影下,停着的车。

沈季屿就算有万般火气,看到谢清瑰红红的眼圈和凌乱的发丝也没了。

他快步走过去,无奈地问:“有没有事?”

谢清瑰身上和安了弹簧一样,连忙后退两步。

她这极度没有安全感的怯生生的模样,让沈季屿心里和针扎了一样。

“刚才那傻逼伤没伤到你?”沈季屿急得有些烦躁了,又向前走了两步:“你……”

“你别过来!”谢清瑰声音尖锐,喊个不停:“别过来!”

“我知道,你冷静一下。”沈季屿也不敢靠近了,就站在这不远不近的地方陪着她。

一月份的寒冷天里,他们这罚军姿的模样真的很像两个傻逼。

他有多少年没干过这种蠢事了?为了谢清瑰,可真的是都干全了。

沈季屿抬了抬唇角,有些自嘲地想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清瑰才重新开口,刚刚还被受刺激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冷静:“你为什么来这里?”

半年没见到沈季屿这个人,也没听到他的任何消息,她觉得自己都快把他忘了。

结果他一出现,就是以这般‘救世主’的姿态。

真的是……讽刺极了。

“我能来干嘛?还不是偷偷关注着你,发现你十号了还没回家,老子怕你买不到票过来看看呗。”

沈季屿说着说着,冷冷地笑起来:“幸亏来了。”

“再晚来一会儿,我他妈就得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