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里留有锦衣卫的人,往常她与裴晏危不在一处时,便是由锦衣卫传递消息。
今日的消息回复的很快,沈拂烟正更衣梳妆完,桂米便回来复命。
她欲言又止:”小姐,裴都督他,他今日有事。”
沈拂烟看见她的不对劲,眼波流转间,状似不经意地问:“什么事?”
桂米抿了抿唇,难道要她说,裴都督居然一早就吩咐了锦衣卫,待她去问时,锦衣卫直接就回了,说裴都督今日有要事,详细情形无可奉告。
这让公主听到了,岂不是要伤心死?
“怎么?在想如何编造?”
岂料沈拂烟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便托腮轻笑起来。
桂米猛地瞪大了眼,惊慌的跪下来:“小姐,奴婢不是存心骗您的……”
“起来说话,”沈拂烟笑了一下,朝她招招手,“同我还这么生分吗?我只是问你一句,别自己将自己吓坏了。”
桂米捂着小心脏,可不是要吓坏了嘛,丫鬟骗主子,往大了说,可是背主的意思。
她红着眼睛,期期艾艾地凑上前,沈拂烟不想吓唬小姑娘,便问:“你才去了多久,这就回来了,难道锦衣卫们是插着翅膀飞去问的?想也想得到,怕是都督早就在他们那留了口信。”
看着桂米别扭的神色,沈拂烟轻轻一笑:“难为你还在外面磨蹭了一会才进来。”
桂米没想到沈拂烟就这样猜出来了,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小姐说的极是,锦衣卫说了,裴都督今日有要事,不能透露行踪。”
沈拂烟顿时闪动着眸光,脸上的笑容有些褪色。
裴晏危到底怎么了?难不成,是生她的气了?
她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门外,看着满院的红树黄叶,只感觉一股酸气从腹中升起,熏得眼睛生疼。
“小姐,您别哭呀,”桂米见沈拂烟就这样站在屋外流下泪来,赶紧掏出帕子劝她,“裴都督兴许真的有大事要办呢,都督定是怕您担忧,所以不肯告诉您。”
沈拂烟摇摇头。
她也不知自己到底怎么了,就是一瞬间,特别想哭,待她反应过来时,眼泪已经流下来了。
“别说了,”沈拂烟擦干眼泪,感觉情绪稳定了一些,她不敢再乱想,也打不起精神去请秦逸玄来诊断,干脆换了个主意,“去接佩芸姑姑,我同她去松山书院瞧瞧东宇。”
她带了一些吃的用的,乘马车来到沈家门口,隔老远便瞧见沈家的牌匾都歪了,石狮子上也有乱七八糟的刻痕,有小厮在那擦洗,但还是留下了一层刺眼的颜色。
听闻沈霆暂时被放出来了,怎么沈家还是这副鬼样子?
沈拂烟挑了挑眉,不等马车走近,便停了下来,只遣人上去接人。
门房见了公主府的人,也不如以往那般热切了,像是失去了盼头和希冀,只麻木地进去传话。
过了一会,大门打开,沈拂烟以往是沈佩芸出来了,忙往一旁挪了挪,准备迎接姑姑,没想到出来的人竟然是衣不蔽体的沈霆。
沈霆披头散发,身上穿着一件松垮的道袍,头上戴了一顶道家的香叶冠,整个人比从慎刑司放出来时疯癫的更加厉害。
他手上拎着个香炉,见到被洗刷过的石狮子,顿时勃然大怒,大喝一声:“谁把老子的天意给洗了?”
门房在一旁,为难地看着沈霆,想拦又不敢拦,沈霆骂骂咧咧地上前,揭开炉盖子后一把扬起手中香炉,灰红斑驳的香灰顿时将石狮子淋了个透。
沈拂烟远远看着,心想,难怪这石狮子身上有洗不掉的红痕,她还以为是血,没想到是朱砂。
没过一会儿,沈佩芸就从另一旁拐出来了。
沈拂烟赶紧命人护着她上了马车,马车从沈府前走过,她看到大门内沈老夫人正一脸上火地深一脚浅一脚赶来。
沈佩芸见沈拂烟看得出神,喘均匀气后,忍不住笑了。
“拂烟,你也未想到沈家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吧?”
沈拂烟收回目光,淡淡笑道:“确实,这些男的真够脆弱的,一个两个,遇到点挫折就疯了。”
她想到了宣文央,前些日子,绿榕还说在市集旁看到他在捡烂菜叶子。那么多女人在内宅中遭受了非人的折磨,也没见都疯了呀。
男人,不行。
沈佩芸罕见地跟着骂道:“没错,不过沈霆疯了,白氏也快了,她如今膝下没了子女,又与老夫人不对付,手上无银,日子越发捉襟见肘,好几次,甚至还想来我这打秋风,我虽贫穷,但平日里无甚花销,松儿也常在书院待着,令我这些日子反倒成了府中日子最舒服的一个。”
沈拂烟笑了:“话虽这么说,这沈府越发不堪了,姑姑,不如找个机会,我将您与东宇接出府吧?”
一提到这个话题,沈佩芸脸上的笑意便淡了一些。
她哀叹一声,目露愁容:“我何尝不想呢,只是老夫人的养恩太大,拂烟,你也知晓,如今东宇越来越大了,到时候考取功名,少不得要被校考,若我此番执意摆脱沈府,老夫人不会同意的,要是来日有哪个人眼红东宇,以此作为借口攻讦,那可真是害了东宇了。”
一个“孝”字大过天,沈老夫人不放人,沈佩芸就无法脱身。
沈拂烟的面色也变得有些不好,过了一会,她突然开口:“姑姑,其实有一个法子,可以让你顺利脱身。”
“什么?”
沈佩芸很信她,闻言顿时抬起头来。
沈拂烟抿嘴一笑:“您可以再嫁啊,再嫁后,便能顺利离开沈家了。”
“再嫁?”沈佩芸呆了一瞬,连忙摆手,有些局促道,“我这一把年纪,东宇都多大了,且容容颜衰老,又无甚根基,能嫁给谁?况且若是再嫁的男子容不下东宇……”
沈佩芸还有话没说,那就是她未婚生子的名声到底不好,没有男人不在意这个,以前年轻时,沈老夫人也动过让她嫁人的心思,但数次无疾而终后,就连沈老夫人也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