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瑜也听到了脚步声,猛地回头,却只看到一个身形娇小、肤色雪白的年轻姑娘。
只是那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手里却提着一条血淋淋的蛇,很是吓人。
看到沟里的男人,她将蛇一扔,惊喜地飞奔过来:“明哥,你醒了,太好了!”
沟里的小伙子并没有反抗,看起来应该是一起的。
姑娘询问了小伙的伤势,才回头问君瑜:“姑娘,你是哪里来的?”
君瑜只说自己还要去雁门关寻亲,误闯入这里迷了路。又问起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被换作“明哥”的男人没有作声,反而是那女子先开口回答:“我叫方婉珍,他是杜明正,是我的丈夫。”
君瑜的目光落在地上的蛇上。这是一条体积较大的王锦蛇,肉多且肉质鲜美,还无毒,若是用来当食物是不错的选择。
但一个普通的姑娘,要对付这样一条蛇还是有些难的。
而且妻子可以徒手杀蛇,丈夫却因为一条死蛇而无比惊恐,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奇怪。
“他这是怎么了?”君瑜的目光从小伙身上扫过,他除了面色有些苍白,精神还好,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还不是因为明正哥,看不上寨子里的东西,非要出来给小妹打一只野猪当嫁妆!结果这里的野猪太凶猛,被野猪顶了一下,就这样了!”
寨子?君瑜一下就想到了白沟寨。听闻白沟寨就在白沟和雁门关之间一处偏僻的地方,那里的人十分排外,轻易不和外面的人打交道。所以外人对他们的了解也不多。
但客栈里被杀死的人客人也是白沟寨的人。明明与世隔绝,却跋山涉水出去还死在外头的寨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而且她刚刚一路过来并没有看到任何狩猎的工具,这两人总不能是徒手打野猪吧?
但此时她也只能装作没发现有异样,问道:“被野猪顶了?伤势如何?我略懂医术,不如让我看看?”
君瑜说着,故意去抬起杜明正的手。手指缝很干净,和客栈的死者不同,但却不知被什么东西染上了深浅不一的紫红色。
“没什么事!我们山里人家,一点小伤都不用看大夫的,养几日就行了!”方婉珍说着便将杜明正扶起来,杜明正痛苦地蹙了蹙眉头,方婉珍又说道:“明正哥,咱们赶紧回寨子里吧,不然咱们连小妹成亲都赶不上!”
“你们寨子就在附近吗?”君瑜问。
“不远,熟悉路的话一日便能到,不过明正哥受伤了,估计得走两日呢。”
“你们是哪个寨子,我们可以跟你们一同去吗?”君瑜故作为难,“我夫君腿也受伤了,我想找个地方让他歇息治伤……”
“不行!”杜明正突然冲君瑜吼道:“我们寨子不欢迎你们这些外人!”
“明正哥你别这么凶!这位姑娘看着不像坏人,他们迷了路又有人受伤,实在可怜……不如咱们领他们回去,跟寨主说说情,想必寨主也不会怪罪……”
杜明正又不说话了,方婉珍则笑眯眯地说道:“姑娘,你放心,我们白沟寨的寨民只是不爱和外人打交道,但还是淳朴好客的,你同我们一同回去吧!”
君瑜回山洞跟赵晏说明了情况。
虽然有些冒险,但一来他们现在的确被困在此处,境况不明,需要赶紧离开。二来,白沟寨不仅和血阎罗有关,还和魅兰之毒有关,或许是重要线索。
“好,但是你要……”
“绝不轻举妄动!遇到危险绝对丢下你先逃命!”君瑜举起手作发誓状,“我都记住了,夫君大人!”
赵晏脸颊微红,对于再次假扮夫妻,他竟然有种轻车熟路的感觉。
有了方婉珍和杜明正带路,一路顺畅了许多。
杜明正虽然一路黑着脸,却指导君瑜做了一个便于在野外行走的简易拐杖,让赵晏走得轻松一点。
而君瑜也特别留意方婉珍的一举一动,发现她确实很照顾杜明正。
而且他们之间的那种无意间的亲密也不像是假装的,至少君瑜和赵晏这对假夫妻就装不出来。
“你们刚成亲不久吧?”方婉珍在夜间休息时终于提出了这个疑问。
“是不久,才成亲两月。”知道赵晏不擅长撒谎,君瑜只能亲自上阵,故作亲密地依偎在赵晏肩头,“而且他不常在家,所以我们同床共枕不过三四回。”
“咳咳!”赵晏被君瑜的语出惊人呛到了。同床共枕……这种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但方婉珍显然不在意,反而安慰君瑜,“这夫妻啊,不睡在一起确实没那么亲密。像我和明正哥,成亲三年从未分开过呢!”
“三年?”君瑜有些意外,这两人看着年岁还很小。
“我们寨子里成亲都比较早。”方婉珍看了杜明正一眼,又说道:“我们家小妹,才十一岁,这两日也要嫁人了。”
君瑜抬头刚好看到杜明正眼中一晃而过的愤恨,只是他什么都没说,倒头就睡了。
赵晏非坚持自己睡不着,守在边上让君瑜睡了大半夜。
次日,四人一早便出发,走了一天,终于在夜幕来临时抵达白沟寨。
原以为会看到一个贫穷而寂静的寨子,可映入眼帘的却是寨民的热情狂欢。
而且,出乎意料的是这个位于偏僻之地的山寨,竟然物资丰富、食物充足。
周围的桌案上摆放着的各种肉食、美酒,虽不精致,但其丰富程度,竟与宫廷盛宴不遑多让了。
而那些狂欢的人不仅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更有甚者,竟将酒水倒掉,将肉骨头喂狗……
方婉珍很快就请人带他们去见寨主,寨主见到他们原本有些不悦,但不知道方婉珍跟他说了什么,寨主这才勉强同意他们留下,还给他们安排了住处。
去住处的时候,君瑜回头看了一下篝火边上跳舞的寨民。
这些寨民——男男女女、大大小小,像是不知疲惫似的,始终热情高涨。
“你觉得怎么样?”一进门,君瑜就问赵晏。
赵晏正要回答,却见君瑜突然欺身而上,搂住了他脖子,在他耳边说道:“我检查过酒水,是好酒,而且这酒是外头来的。”
赵晏稳了稳心神,也轻声说道:“除了酒水,你看那些盛放食物的器皿,姑娘们身上的配饰,小伙们脚上的鞋……很多都是外头来的。”
“那些人也很奇怪,从我们进寨起他们就十分亢奋,到我们离开至少有一刻钟,他们不累吗?”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问题。”赵晏补充道:“我虽无法尽观白沟寨的地形,但见微知著,总能了解个大概。我发现这里并不适合种植粮食,因道路不便亦不便行商,且那些寨民大部分肤色白皙,不像猎户……那么,他们的食物和酒,是从而来?”
“打家劫舍?”君瑜说道:“这种方式来钱最快!”
赵晏看向君瑜,君瑜突然反应过来,“我可不一样,我不是为了钱,也不是,我的确也是为了钱……”
“我知道。”赵晏露出微笑,“阿瑜的所作所为所想,我都知道。”
这一句“知道”轻而易举地让君瑜平静了下来。
她不用再向他解释自己是劫富济贫,也不用再解释自己是为了慈幼堂的孩子。
他说他知道,她便心安了。
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君瑜打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小姑娘,她是来给他们送饭的。
君瑜打量着她,说道:“请进来吧。”
“不,不用了,我……”小姑娘将饭食往君瑜手中一放拔腿就跑。
君瑜只好先进屋,挪开托盘上的碗,只见地下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快走”。
雪白的宣纸上,用红色的朱砂写的字。
君瑜和赵晏对视一眼,只觉得心中升起了一阵怪异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