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瑜为赵晏检查了身上的伤口，除去大大小小的皮外伤，最严重的就是他腿上的伤。

小腿被石块划出了一大道口子，好在他自己也用衣裳的布条简陋地包扎了，但失血仍旧不少，这也是他昏迷过去的原因。

君瑜迅速为他止血包扎，清理伤口，又将静蓉给她的保命的药丸喂给他吃。只是他昏迷不醒，她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以口渡之，只希望能保住他的性命。

赵晏一直未完全醒来，迷糊间，他听到君瑜焦急呼唤他的声音，感受到她为自己包扎上药时双手的颤抖……他想起来，却动弹不得，只能艰难地试图撑开眼皮。

却刚好看她给自己喂药……

那一瞬间的气血上涌让他再次晕了过去，可头脑中却钻入了一些已经模糊的记忆。

在某个充满血腥味的雨夜，曾经也有人这样救过他。

赵晏醒来时已经入夜，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洞里空旷却不寒冷，旁边燃着火堆，而他身下垫着厚厚的干稻草，身上还盖着一件衣裳。

他拿起来一看，竟是君瑜的外衣！

他顿时只觉得心中又慌又乱，她怎么……怎么能脱掉自己的衣裳，还给他盖着。虽然只是外衫，但还是……还是不妥。

君瑜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侧卧在地上，眼神有些呆滞，脸颊却红彤彤的。

“你怎么了？可还有不适？”

赵晏这才反应过来，慌张地扔掉手中的衣裳，又觉得这样太无礼，赶忙又将衣裳拿起来。

可此时他脸烫手也烫，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脸怎么发烫了，不是起高热了吧？”君瑜探了探他的额头，发现额头滚烫，顿时也急了，扯开他的衣裳，就伸手去探他的脖颈后面。

赵晏一把抓住她的手，“阿……阿瑜，男女有别，你不可……”

“反正又没人知道！”君瑜一脸无所谓，另一只手绕到他的颈后，看起来就像是亲密地搂着他一般。

好在脖颈后并没有发烫，君瑜才松了一口气。

“就算没人知道，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那也没关系，你是病患……”

“可你又不是大夫！”赵晏有些郁闷，尤其是看到她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神看着自己，就忍不住爆发了，“你验尸、治病……不得已时也就罢了，可你心里不能对此毫不避讳！”

赵晏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又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阿瑜，你不知道，世间男子多有龌龊之心，你是女子，万不可掉以轻心！”

“龌龊之心，”君瑜笑问：“那你有吗？”

“君子志毋虚邪，行必正直！我……即便有私心，也当磊落坦**。”

“那就对了！放心吧，除了你，我自然不会对他人如此亲密。”

赵晏双颊爆红，一时间不知该告诉她即便面对自己也不该如此，还是享受她对自己的与众不同……突然，他开始心虚起来——这是否也是一种龌龊的心思？

“好了，事急从权，下次我会注意的！”君瑜说着又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只处理过的野鸡，放在火堆上烤起来。

橘黄色的火光忽明忽暗，映出她专注中带着一丝兴致勃勃的模样。赵晏看着她，移不开眼睛。

温暖的山洞，食物的香气，火堆中偶尔发出的“吧嗒”、“吧嗒”的声音，竟都让他觉得无比温馨。

他突然觉得，他所在意的那些规矩都那么的虚浮，他从前所苦苦坚持的——礼仪、教条甚至法规，都是虚妄。

唯有此时在她身边的自己——想要放下一切世俗看法、卑劣且自私得想要拥有眼前之人的自己，才是真实存在的。

君瑜的手艺不错，野鸡烤得又香又嫩。最妙的是她还能从一堆毒粉、巴豆粉、痒痒粉中找出细盐和调味粉，让这烤鸡更增添了几分美味。

赵晏接过她递过来的鸡腿，毫不犹豫地啃了下去。

君瑜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样才对嘛，这是在野外，不是在王府，就要粗鲁的一点！”

赵晏稍微有些不好意思，君瑜却看着他，说道：“总觉得现在的你和在京城不太一样，虽然我很喜欢在提刑司时严肃认真的你，但是赵晏，不要一直紧绷着，偶尔也让自己放松一下。笨一点，也没关系的。”

赵晏一愣，是啊，他的确一直都不敢放松。不管是一开始想要证明自己的急切，还是后来证明了自己以后要守住这份的赞誉的谨慎，他真的从未懈怠过。

他突然想起霖王，他曾经也是一位优秀的提刑官。他曾见过他彻夜不眠只为查案，也曾见过他为了收集证据而不顾性命。

可他临死前，提及这些却是痛苦、悔恨，甚至崩溃。

而自己，其实偶尔也会有这种濒临失控的时候。所以他一直严格要求自己，逼迫自己始终保持沉着、冷静。

可君瑜却说，他可以笨一点。

笨一点也没关系……他默念着这句话，心里竟然轻松了许多。

赵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直到他听到了洞外的惊叫声才惊醒过来。

“嘘！”君瑜此时已经来到他的身边，火堆已经被她灭掉了，此时洞里漆黑一片。

赵晏拉住她的手，“不要出去。”

“外面应该不是来追杀我们的人，而且我只听到一个人脚步声。放心，天亮之前我不会出去的。洞口被我掩盖住了，外面的人未必能发现我们！”

君瑜凑在赵晏耳边，如同情人之间的呢喃：“你受伤了需要休息，再睡一下，我守着你。”

赵晏点点头，却根本无法再入睡了。

“你是不是冷？”君瑜在他身边躺下，“我挨着你，应该会好一点！”

赵晏：更睡不着了。

天亮之后，在君瑜再三保证不会冒险行动下，赵晏才终于同意她出洞口查看。

山洞的不远处地面上有大量血迹，君瑜闻了闻，确定是某种野兽的血。幸好昨夜她没有出来，不然遇上野兽，她也没把握能全身而退。

沿着血迹一路走过去，君瑜终于发现一处有打斗痕迹的地方。她走近一看，之间这里旁边的树干上也有血痕，而树后面的小沟里，竟然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想来昨夜的尖叫声就是他发出来的。

“喂，你怎么样？”君瑜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气。

“救……救救……”

“你是要我救你？”君瑜凑过去听，才隐约听到他说“爹娘”、“妹妹”。

君瑜觉得有些奇怪，这种情况下，他竟然不是想着别人救他，而是救他的家人。可这里根本没有其他人！

正要问他，君瑜突然发现他双目瞪大，露出了惊恐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