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郑仕明四年前执意出了洋，就算他不出洋，作为长子当了家，郑仕鸿也一样不会去求助于他，老大在他心里是靠不住的。小时候三个人跟着母亲去临城姨母家做客，三兄弟偷跑出来到别人家的院子里去偷摘柿子，二弟郑仕远爬上树去摘，老大郑仕明在下面接，老三郑仕鸿负责望风。不料还是被主人发现，郑仕明扔下柿子撒腿就跑，他毕竟已经十一岁了，跑得快，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九岁的郑仕远在树上来不及下来，才六岁的仕鸿还小，跑不快，二个人便被人家抓住。当时郑仕远向郑仕明大叫着让他回家找人来接他和郑仕鸿，谁知道郑仕明竟一去不复返，他们被主人在柴房里关了很久，那个时候郑仕鸿还小，害怕得只知道哭。

郑仕远在柴房里喊破了嗓子才让主人知道他们是城内富绅刘家的亲戚，主人看他们考究的穿着也不像在撒谎，便把他们送了回去，回到姨母家才知道郑仕明自己一个人回来后，根本没跟家里人说起这个事情。当他们狼狈饥饿地被送回来的时候，不可置信地看到郑仕明像个没事人似地在津津有味地吃着柿子饼。所以郑仕鸿从六岁就明白这个大哥不可靠，这件事也一直成为他们家的笑谈。“发什么呆呢？”郑仕远来到郑仕鸿面前坐了下来，敲了敲桌子。“你来啦。我又想起那年我们去姨母家偷柿子的事情。”郑仕鸿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充满笑意。“小时候的事情你总逢人就说，没完没了的，还好意思！”郑仕远微微笑道。

郑仕鸿显然耿耿于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还记得他吃柿子饼那副德行么，我可忘不了，这可是我的童年阴影啊！老大这个人就会做这些个没谱的事情。”郑仕远摇了摇头，说道：“你以后少在大嫂面前提这事情，特别是昊儿也在的时候。昊儿如今越来越大了，懂事了，老大毕竟是昊儿的父亲！”“做的出就不怕别人说，反正他现在人在外国也听不见。再说了他不靠谱大嫂又不是不知道，娶了大嫂那样能干漂亮的媳妇，还嫌不够，拈花惹草的，拈的还是窝边草，溶月可是大嫂带来的丫头，不是通房丫头，他却通吃，也不怕伤大嫂的心。还整天文绉绉酸不啦叽的，好像他读的书最多似的，人家本来叫梨花挺好的，收了房还不够，非要改名字，说梨花俗气，说什么梨花院落溶溶月的，我看也好不到那里去，还没梨花叫得顺口呢，恶心不恶心。”

郑仕鸿不屑地滔滔不绝。“你也难得能说出半句诗，一字不差。”郑仕远笑道。“是镜仪告诉我的，不不，应该叫二嫂。二嫂长得那么美，说话也好听，像仙子似的，咱们这小城里可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物来了，我总觉得叫一声二嫂太俗了！”郑仕鸿笑道，看见郑仕远轻蹙眉头，忙继续拐回正题：“我有回跟二嫂说起溶月本来叫梨花，是大哥根据什么诗改的名字，她就说了这句诗。还别说，咱们娶的媳妇里还是你娶的饱读诗书，真真是才貌双全的女子啊，母亲就是偏心，给你找的媳妇也是最好的！不过我是消受不起这般人物哩。”郑仕远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淡淡地看着他，问：“你今天叫我出来就跟我扯家常，说这些废话？”“不是不是，嘿嘿，有个事儿找你帮忙。”郑仕鸿喝了口茶忙道。“什么事？”“秋绣有了。”

郑仕鸿把椅子挪到郑仕远身边，压低了声音。“有了？”郑仕远不解道。郑仕鸿忙指了指肚子。郑仕远摇摇头苦笑道：“这下好了，当时我就说别去惹外面的女人，你还怪我多事，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我可觉得是好事啊，你瞧我屋子里的那个，嫁过来二年光景，肚子还没反应，这可不是我播种不勤快啊，肯定是贺妍的问题！你看秋绣跟了我不久就怀上了，这个孩子我肯定是要的！现在她住的胡同你是知道的，太小太杂。我想帮她换个好点地方，好安胎。”郑仕鸿收起笑容，正色说道。郑仕鸿不是不喜欢媳妇贺妍，只是他不能容忍自己没有儿子，他一出去，总觉得有人在戳他脊梁骨。当初刚娶贺妍的时候，他心里得意得很，贺妍长相甜美，身姿玲珑，说起好话来嘴巴像含了蜜糖，就是脾气稍微急一些，不过这对于成天嘻嘻哈哈的郑仕鸿来说不算什么，他觉得玫瑰虽美也还有刺呢！那段日子，他每天出去都是挺直了身体，春风满面的，好似他是这个小城里最幸福的男人了！但是这千好万好的媳妇偏偏一直不怀孕，让他焦急万分，虽然她一直吃着医药世家出来的阮青雅亲自抓的补药，却一直未有效果，郑仕鸿出门去也难以再得意起来，每每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们喝酒，也不好意思提及内室，要是人家说起自己又得了儿子或者女儿，他就更觉得难堪了！一向逍遥自得的郑家三公子，怎么能败在生儿育女这件事上呢！郑仕远带着玩味的笑意看着郑仕鸿，道：“那你就另找一处地方给她住啊。”

郑仕鸿收回思绪，面带难色，说道：“你也知道，我手头有什么啊，都抓在小妍手里。二哥，你能不能？”郑仕远黝黑的眸子扫了他一眼，道：“别说了，你能来找我，而不是从铺子的帐上动手脚，就说明你还没坏透，刚才还说老大怎么个拈花惹草，你比他强到哪里去了！人家毕竟是正大光明，你呢，偷鸡摸狗。”“我不一样，要是我媳妇像大嫂一样贤惠又能生儿子，我才不会。”郑仕鸿辩白道。郑仕远笑了笑，摆摆手，说道：“好了好了，不必多说了，你以后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得了！这件事情我会帮你办的，她怀的毕竟是我们郑家的骨肉。不过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难道一直瞒着家里，瞒着母亲和你媳妇？”

郑仕鸿大眼睛骨溜溜一转，道：“你也知道秋绣是惜春园出来的，别说是我屋里的那个，就连母亲也肯定不会接纳她，我想要是以后抱个孙子回去，在母亲面前也好说，小妍也无话可说。”郑仕远坚毅的唇边浮起无奈的笑容，道：“你倒会算计，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自己小心，到时候别出岔子。”“知道了，二哥，你放心。”郑仕鸿笑嘻嘻地看着郑仕远，讨好地说道：“二哥，我知道我们在天乐街有处小宅，能不能让秋绣到那里去？我知道那个宅子在你名下，就当是借我的。”“你倒会挑地方，不过你够混，既然是我们家的宅子，全家人都是知道的！你不怕出岔子我还有些顾虑呢！你既喜欢天乐街，我在那里再帮你置个新的小宅子就是了。”郑仕鸿大喜过望，音调也提高了，说：“真的啊？那真是谢谢二哥，不过二哥。”郑仕远打断他：“我知道，我会买在离我们家宅子远的一头。”“那我就放心了，我就知道有事找二哥一定没错。对了，二哥，前阵子我在街上碰见青澜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