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过的两只手缓缓发力,贲槡的两只岩石手臂上裂纹不断加深,随后在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中石层碎裂爆散,南过双手十指不断深入,直接握住了贲槡化在岩石中的真正手臂。
喀喇一声,贲槡的右臂骨断裂。
这倒不是南过故意下的重手,只不过他左臂完全没有知觉,运起力来根本拿捏不准分寸。
他松开手,贲槡的那条胳膊就像煮烂的面条一样软绵绵的垂下。
一旁的少女吃惊不小,她置身局外才看得明白,刚刚贲槡扼住南过咽喉的时候,南过还可以开口讲话,那是他绷紧了脖子上的肌肉,以此完全抵御了贲槡双手的钳制,这种事仅凭常人的力量绝对做不出来。
贲槡退后两步,凝结出三块岩石板将断裂的右臂复位,断骨处疼痛难忍,可从始至终他也不曾开口吐出半个字来。
少女将手握在身后的短刀上,按理来说,自己的同伴被别人伤了,现在就该冲上去给自己人出头,可是,一来她十分中意这个浑身怪力的家伙,很想将之招纳进自家山寨。
二来也是贲槡先动的手,现在跳上去拼命,未免显得有些胡搅蛮缠。
三来,自己应该打不过他,若是反被他给揍了一顿,将来他真被招纳入伙了,整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这得是她自己多大的一个人生污点。
南过却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如果这两人不再纠缠,他会毫不犹豫的继续走路。
至于贲槡,他所想的就有些多。
贲槡这个人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粗糙,他虽然长得人高马大,但为人处世却心思细密。
在北地青山一只雕的山寨里,他虽然只混了个小头目,却十分得寨主赏识。
老寨主一只雕收了五个义子,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就是阴险狡诈之辈,没有一人可堪以重用,但苦于一只雕膝下无子,年近半百才只得了一对双生女儿。
苦于山寨庞大,若不是那五个义子彼此牵扯相互制衡,一只雕年老体衰独木难支,偌大一个山头注定要散了庄稼。
老寨主指派小女儿去山下打探稽匪大军的动静,独独让贲槡一人跟随,表面上说是人多了不好办事,可老寨主实际上另存着心思,贲槡又不傻,怎么可能猜不透。
他假意迷路,带着少当家在大山里兜圈子,夜黑风高,只要等小丫头被吓得慌了,他就能循着机会出手炮制,暂且还不能破了她的身子,自己根基尚浅,如此鲁莽容易坏事,不过在小丫头面前展示一番恭谦守礼、深情暗许却硬是要得。
只可惜南过出现的不是时候,这小子当真被少当家拉回了山寨那还了得。
贲槡可以不杀他,但一定要表现得比他技高一筹,至少也该是旗鼓相当,却不曾想两个照面就被对方打断了骨头。
贲槡凶横的盯着南过,微微提了口气,整个高大的身躯便遁入土中。
紧接着南过感到左脚下方阵阵酥麻,,一股强横的力道打在他的足跟上,险些错断了腿骨。
南过有些动火,俯下身来一拳便在地上轰出了个坑,但触手松软,显然除了土石之外没打中任何东西。
“你们能不能停手,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少女在一旁极力劝解,但看着眼前的阵势却也不敢轻易上前。
南过转头看了看她,本想说句自己也是出于无奈,不料还没等他张嘴,正下方急速凸起一根粗大石笋,撞着他的下巴,把他整个人带上了天。
南过被凌空摔出了个倒仰,落地后吃了满嘴泥土。
这时候南过才想起自己还有个控木缠藤的本事,一直压着箱底没机会用,看来今天也该让这花间乱步开开张了。
只是不等他站起身来,贲槡的大手就从土层下伸了上来,揪着南过的头发,将他一点点拉进了土地中。
贲槡是个岩土术师,修习不成更高深的奇异术,但他的体制比别的岩土术师更加亲和于土元素,以至于让他能够轻松的在土地中遁行,每次当他遇到了战胜不得的敌手,便会像河中水鬼抓替身一样将对方拖入地底,只要拖得够深,当他放手之后,地下土层的巨大压力就能轻松碾碎敌人的身体。
即使对方体质强悍,抗过了土石挤压,也会在地下吸不到气窒息而死,绝对是个双保险的绝户法子。
不过所有事情都是相对的,贲槡抓得住南过,南过便也能抓得住他。
当南过被拖得只剩下两条腿留在地面之外的时候,他就捉住了贲槡拉扯自己的那只手。
这一次南过可是丝毫也没客气,咔嚓一声将贲槡尚且完好的这只左手臂也捏得骨骼粉碎。
南过头上脚下陷入土中,姿势尴尬,而且还无法呼吸,可毕竟陷入的深度太浅,他只是展开双臂扭腰收腿就把周身的土石搅拌松软,然后像只蚯蚓般爬了出来,手中还提着贲槡那条碎了骨头的手臂。
爬上地面之后,南过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硬生生将贲槡从土地中拔了出来,在空中轮转一周,画了个大大的半圆,砰的一下,贲槡整个人被摔在地上。
落地后贲槡再度挣扎反抗,正想遁入地底,又被南过像刚刚那般在原地拔起,抡出又一个半圆,呯的一声,摔在另一侧地面上。
贲槡呕出一口血来,躺在地上再也不敢乱动。
保险起见,南过还准备再将他摔一个来回,边上的少女终于扑上来,扯着南过的手臂说道:“兄弟,我爹常说今日留一线他日好相见,这混账不知好歹,可毕竟也是我们山寨的人,他理亏在先,挨你这顿打也不算冤枉,可你要是打算取他性命,这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南过放开贲槡的手臂,抖了抖自己满头满身的碎石土屑,其实贲槡挨这顿打还是有一点冤枉的,今天南过的心情实在不佳,这种时候有人来招惹他,纯属是来帮他发泄郁闷。
眼前的少女虽然性情古怪了些,但始终对自己还算友善,南过有些后悔下了重手,贲槡现在想必是站都站不起来了。
“你们家住哪里,我可以送你一程。”
南过一边说着,一边将贲槡扶起身来扛在肩上。
贲槡此时浑身上下都像是被撕裂般的痛苦,这让他没能咬牙忍到最后,闷声闷气的喊了出来,肋骨和腿骨也不知到底断了多少处。
“谁用你在这装好人,老子自己能走!”
贲槡倔强的打算推开南过,却没料到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难以凝聚。
少女跑出去捡回自己那口长刀,回来之后便到贲槡的另一侧进行搀扶,不满的说道:“都这个熊样了还充什么好汉,难不成你还指望着我背你回山寨不成?”
贲槡不再说话,事情朝着他最不愿看到的方向发展着,看着少当家对南过那副亲厚的神态,自己还送给人家一个进入山寨的借口,真他娘的引狼入室啊。
贲槡要在赶回山寨之前构思出一个没太多漏洞的理由,来说服一只雕那五位义子杀掉这个该死的家伙。
“就说这小子是老寨主养在山下的私生子吧,寨主命自己把他接上山来,准备在退位之后由他来执掌门户。”
贲槡在心中想着,这办法好在老寨主和这小子越是不肯承认,那五个如狼似虎的义子就越是会认死他们的关系,不论这个私生子是真是假,那五人都不会留他活命。
只要回到了山寨中,自己假装说漏了嘴一句半句,这事也就算成了。
只是经此一番折腾,那五个义子便会对老寨主起了防范之心,看来今后一段时间里自己要更加低调,慢慢寻找时机,再图逐个击破。
想到得意处,贲槡瞥了眼搭着自己肩膀赶路的南过,这时候也觉得他不怎么碍眼了。
突然之间,贲槡打了个冷战,后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低声对两人说道:“停下!
不能再走了!”
南过和少女同时停下脚步,侧头看了看他,只见他汗如泉涌双眼圆瞪,就像是一副撞了鬼的样子。
“怎么了?”
少女不解问道。
“嘘!”
南过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也察觉到了四周的不寻常,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正在接近。
忽的整片山坡发出一阵颤动,三人前方的地面上山岩开裂土石横飞,一个巨大的猛兽骨架破地而出,高耸的背脊超越了两层楼房,森白的剑齿獠牙形如砍刀,梭形的硕大头盖狰狞可怖。
出离土层之后,这只骨兽威然自若,看似不经意的一个侧身,展露出了端坐在它骨腔正中的一个人影。
有一股无形的强大压迫感,把这边的三个人完全镇压住了,那是一种高端能量生命所散发出来的绝对威压,三个人在这种浩如烟海的庞大气场之中,简直就像三颗微不足道的小水滴。
骨兽的腹肋开散,里面那个人影如同海中浮游一般飘了出来,漆黑的长袍遮蔽了头脸与全身,他的身周外好似缭绕着一层风吹不散的黑色瘴气,当他落在了地面之后,一双狭长的赤红色眼睛从黑瘴中透出来,如同俯视着猎物的鹰隼。
“那是谁?”
南过压低声音问旁边两人。
贲槡以极其低微的声音说道:“是巫魔,咱们谁都别动,由他来选,如果他不是特别饥饿,就只会留下一个人而已,其余两人可以安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