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李莲生先前在乾清宫主动请缨要带领精兵前来围剿陆渊,但那只是他为了讨好西慈故意做的一番姿态而已,并非真有那般自信。
以陆渊之恐怖修为实力,他一个堪堪步入六境的太监和普通人根本没什么区别,万一被对方听到什么风声随时都可能被捏死,他又怎么敢这么大张旗鼓的惊动对方?
李莲生想了一想道:
“他这三个传法门徒新收不久,应该没有太多的忠诚可言,这三人都有什么来历跟脚,可能为我们所用?”
手下心腹太监立刻道:
“时间短暂,奴才们大致查到三个传法门徒里,彭一刀、林盛这两个都是无根无萍的江湖人,并非金津本地人氏,既没有娶妻也没有家眷在这边;
倒是那個陈占堂,其父陈伯龙乃是金津数一数二的药材商,和租界的洋行都有不少生意往来,或许可以从他这边下手。”
“哦?”
李莲生目光一动:
“不错,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切入点,生意做得再大也是朝廷治下之民,你去联络一番,我要见一见此人!”
“喳。”
心腹太监当即领命离去。
此刻。
陈家所开设的百草堂。
“陈老爷,陈老爷!”
一个掌柜模样的老者风尘仆仆的怀揣着一个锦盒,满脸喜色的步入后堂,向着正在喝茶查看账目的锦衣中年男子道:
“您要的百年参王,终于是收到了!”
满身富贵气的锦衣中年男子豁然站起身来,大为惊喜:
“快,让我看看!”
掌柜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怀中锦盒打开,顿时显露出里面一支足有孩童小臂粗细,隐约成人形的人参。
陈伯龙接过之后仔仔细细端详,检查了半晌之后脸上才露出满意笑容:
“根须七寸,形似人形,不错不错,的确是一支火候已达百年的野山参王!这是从哪里收来的?”
“在辽东,从一个老药商的家中收到的。”
掌柜笑呵呵的道:
“这个药商和我们做了七八年的生意,前两年便意外从一个药农手里收到了此物,并且精心收藏准备当做传家之宝。结果辽东一场战火烧的他药园尽毁,家破人亡,为了东山再起他不得已才将此物拿出,悄悄以十万银元卖给了我们,少一分都不肯松口。”
“十万银元,价格倒是不便宜.”
陈伯龙喜色未减,点头道:
“不过如今这等年份的野山参极其稀罕,十万银元倒也不算什么,以此为礼送给那位陆馆主方能彰显我等之诚意!”
实际上,在自己的儿子陈占堂被选入光武会馆,并且还成为传法门徒之后,他第一时间便财大气粗的奉上了整整十万银元的拜师礼金。
虽然只是门徒不是弟子,但是以陆渊之身份名望整个金津意图巴结者如过江之卿,能有这样的机会十万银元根本不算什么。
不过这笔礼金还是被陆渊当场退了回来,一直心想着为儿子铺路,寄望陆渊能真正收下陈占堂当弟子的陈伯龙只能另辟蹊径,开始想办法收集上年份的野生珍稀大药,以此为礼。
毕竟如今市面上,武人练武所用药材基本都是人工种植,药力远远比不得深山老林里多年生长的野生药材。
武道发展至今,各处名山大川、深山老林几乎都遍布山客、采药客的足迹,神州三十六省几乎已经不存在什么人迹罕至之地,别说百年份的大药,便是几十年份的药材也分外罕见。
而现在,他手上这支百年野参王就堪比稀世之宝,哪怕给宗师送礼也极具分量。
掌柜也是笑道:“有了这支参王为礼,想必那位陆馆主不会再拒绝,不过前些时日有人暗害之后,这位就已经闭门谢客,老爷想送礼还得提前问一声才是。”
回想起前几日的风波,陈伯龙不由的道:
“也不知道那件事到底是何人所为.劳烦你派个伙计去问问占堂,看看陆馆主他可有时间一见,我打算登门拜访,亲手把这参王交给他。”
“是,我这就派人去问。”
掌柜应了一声,旋即离开后堂安排人去询问。
而他离开后没有多久,突然便有药堂的二掌柜匆匆进来,道:
“老爷,外面来了几个京城来的豪客,看着身份很不一般,说是有每年数千斤药材的大生意要做,我实在做不了主,还是您来看看吧!”
“京城来的?”
每年数千斤药材确实是笔大生意,陈伯龙目光一动,二话不说便起身而出,穿过回廊来到药堂前厅。
前厅二楼设有雅间,他登楼之后步入其中,便见到一个面白无须、身着锦衣的男子端坐,身后还站着两个气质相仿的跟班,当即笑着上前拱手道:
“贵客上门有失远迎,惭愧惭愧,鄙人陈伯龙,特来见礼。”
“陈伯龙陈老板。”
端坐的男子并未起身,只是略为倨傲的一拱手:
“闲话就不说了,听闻百草堂在金津颇有实力,我家主人每年需要大量的药材供应,目前拟定在每年六千斤,你们百草堂可能接下?”
陈伯龙略微凝重的打量着说话的男子:
“敢问贵客,你家主人可是宫中的?”
毕竟经商多年眼里毒辣,眼前男子虽然貌似和正常男人差不多,但是言辞气质神情举止却都和常人有异,来头显然不一般。
而每年六千斤的药材.如此巨大的需求和消耗,除了二道贩子以外也只有宫廷之中了。
锦衣男子并未掩饰自己的身份,发出略微尖利的笑声:“陈老板倒是慧眼如炬!不错,咱家的确是来自宫中!”
涉及到宫中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陈伯龙并未为之喜悦,反而微微皱眉的谨慎道:
“陈某斗胆,请问阁下的主人是宫中的哪位?宫中药材供奉是被京城两家几百年的老字号药行垄断,又何必舍近求远?”
锦衣太监悠然道:
“那自然是有人对那两家不满意,想要变上一变,至于我家主人容我先卖个关子,陈老板可亲自与他去谈。”
虽然涉及到宫中,但是这么一大笔生意谈都不谈就放弃还是过于可惜,陈伯龙迟疑一下,还是问道:
“敢问你家主人现在何处,可否一见?”
锦衣太监笑道:“我家主人住的地方不方便外人进出,这样吧,离这不远有一处九华楼,傍晚我家主人会亲自到那与陈老板细谈,如何?”
九华楼也算是陈伯龙常去吃早茶的酒楼,十分熟悉,他当即道:
“既然如此我便于卯时在九华楼设宴,招待贵主,万望赏光!”
“好,我会回去通知我家主人,陈老板静候便是。”
锦衣太监并未说太多,当即带人起身告辞,离开了百草堂。从二楼窗口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药堂二掌柜拧起眉头,一脸犹疑的道:
“陈老爷,这三个人不会是什么江湖骗子吧?”
“不像。”
陈伯龙眯起眼睛道:
“这三人武功不俗,举手投足一看就是宫里的太监,怎会莫名其妙跑到金津来行骗?我看说不定真的是宫里有哪个大太监想在药局供奉上分一杯羹,所以才另起炉灶找到了金津来,是与不是下午一去便知。老李,你现在立刻派个伙计,去九华楼订上最好的包厢,到时候看看这些人背后到底是哪位。”
“好,我这就去。”
二掌柜二话不说便嘱咐两个伙计去九华楼定了包厢,随后大掌柜那边派的人也回来,说陆渊最近一直处于闭关状态,连陈占堂这些门徒轻易都无法见到,送礼之事只能延后寻找机会。
陈伯龙也没办法,只能暂且按捺,将那支百年参王小心翼翼的收好。
等到了临近傍晚之时。
陈伯龙便带着二掌柜及手下几个护卫,径直前往九华楼。
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如今世道渐乱,打家劫舍谋财害命之事屡见不鲜,他自然也得防备着些。
来到金碧辉煌、热闹喧嚣的九华楼,专门向迎客的侍者叮嘱过后,陈伯龙便来到顶楼最大的雅间等待。
而刚到不久,他便听到外面一阵密集脚步传来,随后在侍者的引领下,一个年过五旬的白净贵气男子便在几个随从的众星捧月之下走了进来。
看到白天的锦衣太监跟在身后,知晓这就是正主的陈伯龙和二掌柜立刻笑着迎上前去,客气道:
“感谢贵客赏光,在下陈伯龙,不知您该如何称呼?”
“咱家姓李。”
李莲生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环顾了一圈周围:
“这次来找陈老板除了进药,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不过闲杂人等太多,先请他们出去如何?”
陈伯龙目光一凝,笑容顿时敛去:
“阁下这是何意?”
李莲生淡淡道:
“陈老板不必多虑,咱家若要害你你带的这几个护卫根本不够看的,接下来的谈话事关宫里隐情,不宜让外人听到。”
李莲生身后数人各个神情气质精悍,一看就是非一般的狠角色,陈伯龙虽心中满是疑云,却还是道:
“李掌柜,铁虎,你们先出去。”
二掌柜和跟来的护卫对视一眼,还是道:“好吧老爷,我们就在外面候着,有什么事随时喊我们就好。”
李莲生也挥了挥手,除了心腹太监以外,其他粘杆处的高手也跟着退到了包厢之外。
桌上珍馐美味满席,陈伯龙却无心动筷,只是疑惑道:
“敢问阁下是宫中的哪一位公公,担任何职,找上陈某到底有何事?”
席间正在为李莲生端茶倒水的心腹太监当即傲然道:
“好叫陈老板得知,你面前的这位便是老佛爷身前的红人,内务府总管,李莲生李公公!”
李莲生!?
李莲生的名字在三十六省可谓是如雷贯耳,甚至比有的宗师还出名,已经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陈伯龙顿时一惊:
“阁下便是宫中的李大总管?”
李莲生随手取出一块金镶玉的腰牌,放于桌上推到陈伯龙面前,笑道:
“咱家出来的匆忙,也没有带黄袍马褂之类的东西,只有这么一块内务府腰牌,想必也无人敢冒充。”
陈伯龙目光一扫,便见腰牌明显是宫中之物,上书一个李字。
不过身为老江湖,即便如此他也未完全相信对方的说辞,只是恭敬道:
“久仰久仰,居然是李大总管,是陈某有眼不识泰山不过恕在下愚钝,采购药材而已怎需要李总管这等人物亲自出马?还是说”
“咱家亲自出马,当然不是为了劳什子药材采购的事。”
李莲生脸上泛起阴冷的笑意:
“而是为了调查当今天下最大的乱党和叛逆!”
陈伯龙悚然一惊:
“李总管何意?”
李莲生淡淡道:
“据咱家所知,贵公子陈占堂如今是拜在光武会馆馆主陆渊的门下吧?实话告诉你,朝廷已发现那陆渊有不敬不臣之心,甚至暗中谋害了朝廷重臣,这等乱臣贼子,可不就是最大的乱党和叛逆?”
不敬不臣,谋害朝廷重臣?
陈伯龙饶是见惯大风大浪,却也只是个商人,顿时脸皮抖动,心生惊惧:
“李总管,你此言可有依据?陆馆主如神人下凡,连败沙厄、日照两大宗师,如今名震三十六省,要说这等人物是乱党叛逆.”
李莲生冷冷道:
“名震三十六省难道就不能是叛逆?当初圣平天国陈克全之名甚至传到海外,他不一样也是大大的逆贼?明确的告诉你,粘杆处的大都督满柯多,这位宫中宗师日前便死在了陆渊手中,老佛爷知晓之后大为震怒,才派遣我等亲自前来探查。
如今这个陆渊比起陈克全有过之而无不及,老佛爷已经亲自开口定论,此人便是有史以来天下第一大叛逆。而现在,你的儿子却主动拜在此人门下,想想看等到清算之时.”
最后一句话,饱含浓郁的威胁,陈伯龙脸色铁青,胡须都略微颤抖显示着内心的不平静。
好歹也是见过风浪的,他强自镇定道:
“李总管,无需恐吓陈某,你欲如何尽可直言。”
李莲生笑道:
“陈老板倒是镇静,咱家就直说了。这等逆贼朝廷是必定要彻底诛灭的,但是金津乃敏感之地,外加此人修为实力非同凡响,朝廷再没有做好万全准备之时不好轻举妄动。
而你的儿子陈占堂如今是那陆渊麾下的传功门徒,颇受重用,所以我希望他能配合协助我们作为内应,这样一来日后清算之时,你们便是有功之臣不会被当做叛逆。
否则按照大金律参与谋反夷三族,你们陈家上上下下上百号人恐怕都要人头滚滚落地,满门死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