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
“儿子。”
“我要儿子。”
就算被勒令坐在椅子上，老太婆也还是想要儿子。
她“儿子”已经两天没来看她了，一双早已花了的眼不住朝外张望，喃喃，“我要儿子。”
林青青在桌子的这一端，手里端着碗，浓浓的粥用勺子喂到老太婆嘴边，“你先把饭吃了。”
老太婆：“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
林青青昨天是这么说了，但昨天的事你记这么清楚，别的事不记得，你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已经告诉她小六离城了，很久不会回来，她还是要到处找人，找不到就不吃不喝不睡觉，林青青尽量哄，“我给你加点蜜饯好不好？”
老太婆用一脸的顽固对她：“我不吃。”
“就吃一口。”
嘭。
瓷白小碗连同里面的粥被挥到地上，老太婆的脾气更大了，“你把我儿子还给我，还给我，儿子，儿子，”她在地上打滚。
往日她这样，城主早发火了，这会儿城主却呆呆的愣在哪儿，侯在一边的萱娘有点瘆得慌，小心的饶过在地上打滚的老太婆，冲桌边的人道，“人老了，就这样，城主你别往心里去，把这儿交给我吧。”
林青青确实还有事。
文贤做东，请文婉和她过去。
林青青并不想去，但昨日已经答应文贤。
老太婆疯癫了之后一直误把小六当成她儿子，如今小六离开了，老太婆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
把她跟小六送去算了。
林青青破罐破摔的想着，离开监牢朝大启去，身后空落落的没人跟着。
监牢那边，林青青在时还有人震着，她一走，老太婆彻底闹起来了。
城里最老的人，是城主得婆婆，还有病，谁敢拿她怎样？谁靠近她，她抓谁的脸，看见谁打谁。
文曲刚从外面回来，身后跟了一大帮风尘仆仆，一看便知经历了长途跋涉的人。
这些人是从山的那边来的，从大启原来的土地上来的，他们冲着这片土地，冲着石头城肯帮他们来的。
留在石头城，还是不留在石头城，还是个问题，因为石头城的城主，林青青答应过他们就算不留下也可以帮他们在此安身立命。
文曲当然希望他们能留下，老太婆当着这些人的面疯疯癫癫的样子，要多不合适就有多不合适。“把她弄回去！”
他们一帮人刚进城，小王在一边照应着呢。
“弄回去也是闹，不如让她一下闹完，闹累了就不闹了，”小王说。
“那就捆起来了。”
捆……
小王没在文曲脸上看到开玩笑意思。心说，至于吗？
“你去办。”
文曲留下话带人进城。
小王一脸有没有搞错的样子站在原地。
城里。
好吃好喝，招待外来人的这个流程不变。
“留在城里，我想留在这儿。”
“听说这里的人天天大鱼大肉。”
“大鱼大肉算个啥，这一路上你没看到吗，这里很适合落脚！”
“他们能在这里生存咱们也能。”
“我想留这儿，不知道你们怎么想？”
“哎，你抢我的干什么。”
二百多人蹲在一起吃东西，狼吞虎咽的声音大过窃窃私语。就算这样文曲也听的清他们在说什么。
只要来到石头城就很难抗拒石头城所展现出来的实力，更何况他们逃难已久。
“去，”文曲吩咐大龙，“把领头的找来。”
领头的是个四十多岁，不管是长相还是体格都很粗糙的男人。从他不断搓手的动作能看出来他性格中的腼腆，嘴巴里也全都是夸赞石头城的话，一个劲儿说，“没想到这里这么大，也没想到你们生活的这么好，那地里的庄稼长的也是真好。我们这么多人，有吃有喝的，怪不好意思的。”
“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文曲让他坐。
男人客气的坐下，“怎么不见城主？”
文曲道：“我娘去大启了。”
“大启？”
文曲微微一笑，回答男人的惊讶道：“是。石头城与大启的关系并非外界所传的那样水火不容。”
石头城的城主能自由出入大启，可不就是并非传闻那样水火不容吗。
“可要留在石头城？”
男人就这个问题抬眼，“承蒙二公子照顾，若我拒绝，实属不识好歹。”
文曲心里一喜。
男人说：“但是，城主曾答应我助我们在这里重新开始。我们还是更想无拘无束一点……”
文曲表示理解。
他道：“重新摆一桌，我为王兄接风洗尘。”
姓王的男人急忙站起来：“这怎么好意思？不用这么麻烦，我刚刚已经吃过许多了。”
“别客气，”文曲叫人摆，还弄了酒。
二百多人留在石头城过夜。
因文贤极力挽留，林青青留在大启过夜。加上文婉，母女三个躺在一场塌上，说了许多话。这还是头一次。
翻过天，姓王的领头的人，死了。
徐郎中一诊断，告诉大家撑死的。
那么多灾难都躲过去了，人都来到这里了，死了，还是撑死的，新来的人都崩溃了，念叨说他喝酒喝醉了，在哪儿翻来覆去的难受，其他人都没在意，谁知道就这么死了。
文曲满脸悲痛，道：“人已经去了，他也没个根，就葬在我们石头城吧。你们呢？是重新选个人领头，还是按照自己的意愿，留在这儿？”
昨日感受到石头城的实力时，许多人就对这里心动了，如今领头的一死，没了主心骨，想就留在这儿找个依靠的人更多了。
“我不走了，”有人说出心里话。
“我也不走了，”更多的人道。
剩下一小撮的人还在犹豫，文曲没理会，冲众人道：“好，先给王大哥办个体体面面的丧事，把人送走，不枉他带领你们经历苦难。”
人走的太突然，又太戏剧，这会儿新来的才感受到悲伤，尤其是王某得亲眷，哭生不止。
文曲提议他们留下。他们也答应了。
石头城这下又添加人口了。
只早就退到人后的徐郎中在看着大启的方向，他忧心忡忡的，不知道林青青什么时候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