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为文曲要出海这事儿，林青青面上没有任何可商量余地的表情，拒绝。
对这个答案，文曲已经料到。
他脸上没有变化，直直看着自家的城主娘亲，平淡的问，“为什么？为什么大哥能去，我不能。”
小小一碗果酒刚刚顺着嗓子滚到肚子里，这会儿在林青青胃里发热。她道：“你想问的是为什么不让你去，还是为什么不让你去让你大哥去。”
这是两个问题，但没什么可思考的，文曲道：“都有。”
母子两个明显是要吵一番的架势，且事关文昌，文昌作为长子，作为大哥，怎还坐的住？
他着急：“不说海那边什么样没人知道，就是在海上也是万分危险，娘不让你去，是怕你遇险！”
文曲侧头，看他：“你去娘就不怕你危险。”
我……
我是你大哥啊！
文昌不明白文曲为何连这样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一脸执拗的文曲，也没打算听文昌说什么，侧头看回林青青。
看看他的表情，今日他根本就不是为了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一股涌上来，又被压回去的火气在林青青心里翻滚。
“这事儿已经定了，你不用在说，”她道。
“好，”文曲推开手边的碗筷，站起来，一脸平静的道，“我准备离开石头城，今天就当是跟娘道别了。”
文昌脸色大变，心说，道别？为了谁出海这事儿，就要道别？这是简单的离开吗？这是断绝关系！
“你这是干什么？”
他一把将文曲拉住。
文曲甩开他，双膝嘭的一声跪到地上。
林青青脸上是从未有过的铁青。
“自从得知是我在大启放的流言，害大启百姓暴乱出逃后，娘就没给过我一个好脸色。娘悲天悯人，做不出这么下三滥的事儿，也看不起做下三滥事儿的人。”
文曲道：“我理解。但我有什么错？”
他在问林青青，问林青青他有什么错。
盯着林青青的双眼，像两把刀，在她心口乱搅。林青青觉得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知道你放的流言，害死了多少人吗？”她知道，“四百七十二人。他们有些是在暴乱中被杀，抢东西被杀，势单力薄被杀。还有女人……”
女人在这动**的世事中是如何死的，林青青不愿多说，她脸上已全是悲戚，“这还只是统计出来的。”
从大启出逃的百姓中真的死了多少人，怕是只有余魏冉知道。
她只是想想就喘不过气来，文曲却还在问他哪儿做错了。
身心俱惫。
林青青扶着膝盖站起来。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拿百姓当棋子的人不是我也会是别人，”文曲有他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他没错，道，“娘不也想百姓……”
“住口！”
文昌不想他在说出什么让林青青伤心的话，同时也是第一次听文曲发表内心言论，不知道他这么激进。
“事情已经过去，谁都不要在说这些了，”文昌抓着文曲肩膀使劲儿把他拉起来。
文曲：“娘因为一件事看我不顺眼，我也不想惹娘生气，我想离开的想法经过深思熟虑。”
文昌简直想扇他，低吼：“你给我住口。”
“让他走。”
文昌已经把文曲推到门口，听到这句话。
林青青看着兄弟两个，又说了一次，道：“让他走。”
经过深思熟虑决定离开的人，忍着要变的脸色，甩开文昌，大步而去。
林青青气的心口起伏，本就不好的脸色，煞白。
一个是弟弟，一个是娘亲，两个人的意见如此不合，文昌急在心里。
他朝文贤看，“你劝劝娘。”
他去找文曲，不能让文曲那混小子就这么走了。
在这场争执中没有发过言的文贤，倒了水，放到林青青手边。
林青青：“你们兄弟几人中，你跟那小子关系最好，你有听他说什么吗？”
总不能忽然就有了这样的想法。
亦或者说……
“没有。”
文贤的话打断林青青的猜想。
她皱眉。
文贤笑起来，“娘还是很关心他的，何必说气话呢。”
是，不论是在身份上，还是在年龄和阅历上，林青青都比文曲那小子成熟，也有比跟文曲争执更好的解决办法，但为什么就说了气话呢？
林青青掐住额头，“贤儿你不懂。”
文贤看她这样，轻轻叹气：“我确实不懂，但我知道我们终究是一家人。娘亲连文婉都能原谅。”
这又是另外一桩事。
一桩文贤无法理解的事？
林青青看这个沉静的女儿一眼，“你们确实都长大了，不是当时刚开始跟我一起逃难的时候了。”
“是啊，”文贤把水杯塞到她手里，“我们都长大了呢，娘也是不是要换个眼光看我们？”
“……是啊。”
烦心事怎么这么多呢？
林青青端着茶杯反复喝水，也没想明白烦心事儿为什么这么多。
文贤叹气：“难得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也没吃成。我把饭菜拿去给娘热热。”
林青青拦住她，道：“不用，我也吃不下。你别管了，去休息吧。”
大喊大叫，坐立不安才是烦躁吗？
不。
几张纸反反复复看了一个时辰，也是烦躁。
林青青还以为她做城主做了这么久，被打击的次数哪儿多，练就了一点儿气定神闲的能力呢，结果啥也不是，她为自家这点家事，心里烦的要命。
“老大……”
小六来了。
林青青一看小六略带拘谨的神情，就知道他已晓得她的这点子家事。
她把看了好几的几张纸扔一边儿，问小六：“大家都怎么说啊。”
小六挠头：“也没怎么说，就是，让我来劝劝老大。”
“切，”林青青嘲讽，“劝我干什么？还有，别人怎么不来？就你小子劝得住我？”
小六彻底笑开了道：“我觉得我劝不了，所以我就是来看老大的。”
唉，林青青感慨：“那小子要是有你一半儿懂事，我就烧高香了。你要是我儿子多好。”
小六跟被踩到尾巴一样反驳：“不好，我是谁都可以，就是不可以是老大的儿子。”
她无语了，“做我儿子不幸福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