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宋江珩酒醒过后,就开始分析昨日雀儿说的话,他手中紧握着从冷宫里的轻手刨出来的玉佩,整整三块,越想越气。

不知是想到什么,他起身拂袖,怒气冲冲的赶往重鸾殿。

钊城,民间的裁缝铺子,沁婉正绣着过冬的新衣,这新衣是给李倜做的,算是劳谢他的救命之恩。

她知道李倜对的恩情实在太大,她也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回报他。

这些日子李倜基本都在军营里的,但每日都会来裁缝铺子陪她用膳。

这铺子是李倜给的,沁婉当时万般拒绝,可李倜说就算是为了他赚钱,他当东家好了,如此说来,沁婉也就答应了。

做衣衫的是一个嬷嬷,沁婉专门打下手,整个裁缝铺子就嬷嬷夫妻两和沁婉三人。

魏嬷嬷从前院回来,瞧见沁婉坐在门口绣花,脸色顿时就紧张起来:“婉婉,你身子刚好些,怎么就开始劳作呢?快回屋歇着,否则李将军看见了,又改心疼了。”

陈嬷嬷不知道他们二人的关系,初见时,见沁婉刚生产完,却不见孩子,原本以为是遇到负心汉,可见李倜对她百般呵护,魏嬷嬷想应该是孩子福薄,没有这个机会来这里。

那些日子,沁婉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久久都没缓过神来,经过这些日子以来,她逐渐想明白了,她真的自由了。

或许没了她,太子殿下会更加高兴吧,只是可惜那孩子,沁婉当时并没有孩子是男是女,连面都没见上,便被人放火烧死。

回想起当时,她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将那孩子生下,若不是太医来得及时,她恐怕活不下去了。

而且那孩子是个早产儿,她曾听人说起,早产儿最难养活,没了母亲,没了父亲的宠爱,一个襁褓之中的婴儿又能怎么活呢。

想到这些沁婉的心疼了又疼,太子殿下写的那两封信,她不断的告诉自己不是太子殿下的,可白纸黑字,又能骗得了谁?

思绪繁重,手上的针一下子刺破了手指,鲜血直冒,只一瞬间一块手帕就递了过来。

沁婉顿了一下,抬头一看,李倜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的面前了,魏嬷嬷见状,面露喜色的离开了。

“你身子还未大好,应该多休息才是。”

李倜见她纹丝不动,上手握住她的手指,替她擦了擦被刺破的手,沁婉有些害羞的缩了回来:“李将军,我自己来吧。”

李倜闻言,放手进了屋,取了一块披风出来,高大的身影从背后袭来,直到披风落在沁婉的身上,她才不知不觉间感受到李倜的温热,两人手指划过的瞬间,明明是冬天,他的手却很烫,与自己的恰好相反。

可能是生产烙下来的毛病,沁婉才坐一会儿功夫腰就开始疼了,她想起身去屋里休息,李倜却早先一步发现她的意图,上手扶住了她。

“腰又疼了?我去找大夫过来,你好好躺着。”

未等沁婉回话,李倜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不到一会儿,杨大夫就抱着药箱跟着李倜过来了,杨大夫算是这里的常客。

以为他们是夫妻,就又是这附近的熟人,不免嘴多了些:“李将军啊,夫人本就是早产,怀孕时候心绪不宁,如今伤了身子,你得上心一些,不然夫人很难再怀上孩子的。”

“不是老夫多嘴,您战场上料事如神,但也不能辜负家中的妻子啊.....”

杨大夫对着李倜责骂了一通,沁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声,想要出口解释他们并非夫妻。

但李倜先开了口:“大夫说的是,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家中妻子的。”

“这才像话,夫人腰疼是生产的后遗症,这药按时服用,不能间断。”

李倜送走了杨大夫,直接回屋坐下,给她端了之前熬好的药,沁婉抱着药碗,心情有些复杂,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李将军,对不起你,让他们误会你了。”

李倜淡淡一笑:“这没什么,误会就误会吧。”

他倒希望他们是夫妻,他在等,等她彻底忘了那些过往。

“若是不怎么说,别人会如何想你?”

沁婉有些惆怅:“这对你不公平。”

“这世间本就没有公平存在,总要有人去吃这个亏理的,阿婉,这些对我来说无关紧要,我只希望你能安好,从今以后好好的做自己。”

见她未说话,李倜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打开包裹着的布,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鹰雕的项链,是多色翡翠做的,一看就颇为珍贵。

李倜直接塞到她的手里:“这是世子与我前些日子发现的翡翠矿,我瞧它好看,便做了这鹰雕送给你。”

“你不必因此对我感到亏欠,阿婉,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为你做的。”

“你被困在那牢笼里太久了,有些东西不一定要有回报,只是单纯的希望那个人能安好。”

沁婉握着带有余温的项链,愣愣的点点头。

“这礼就算是你为我管理这个裁缝铺的幸苦费吧。”李倜淡淡道。

沁婉告诉他:“这裁缝铺都是魏嬷嬷他们在打理,我没帮上什么大忙。”

“他们的礼,我也准备了,我帮你戴上吧。”

沁婉微微颔首,李倜说的对,她应该像雄鹰一样让自己自由一些。

过去的种种早就与她无关了。

后来两人有随聊了些话,西北的冬天来得早一些,两人坐在屋里不知不觉聊到傍晚,这时屋外突然亮起一束束璀璨夺目的烟花。

这才想起来快到春节了。

钊城的天被花火笼罩着,到处欢声笑语,李倜扶着她到门口观望。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二人话很少,唯独今日,李倜从来没有提过太子殿下的任何事情。

也没有在提起过二人之间的感情,沁婉出于心里的愧疚,总会下意识的逃避。

下雪了,她伸手感受到雪花的冰凉,时间过得真快啊,似乎距离上一次看雪已经过去一年了。

去年这个时候,她在想,等三年以后若是太子殿下不肯放她离去,会不会赏她一个孩子,哪怕是看见他笑,她也有存在的意义。

原来他们之间也仅有那场雪的缘分了。

燕台宫的门口,比往年冷清了许多,没有张灯结彩,没有欢声笑语。

宋江珩坐在屋里,四周堆满酒瓶,目不转睛的盯着墙上的画卷,有一刹那,他仿佛看见了沁婉的笑容。

直到冷风吹进屋里,他才意识到,她已经走了,她自由了,离开了她最想逃离的皇宫。

沁婉看得眼睛有些发酸,正要回屋,就听见头顶传来的声音:“阿婉,忘了他吧,或许你还会遇到值得你倾心相待的人...”

沁婉扬起一个有些复杂的笑容:“我心里从未有过他,又哪里来的忘不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