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鹰长出了一口气,经韩逸这么一说,感觉已不是那么愤恨了,转了话题,“少爷,这宗家公子……”

“颖兄弟伤得蹊跷!”韩逸义正言辞地说道,方才两人在街上都看到了彼此疑惑的眼神,只因宗颖在失魂落魄之际,嘴上喃喃地却是,“鬼,有鬼……”

飞鹰皱眉问道:“是谢雨荷动的手?”

韩逸摇摇头,“我一直在想,谢雨荷是一个有些心灰的人,这三年来,自她接手三千铁骑之后,未曾发动一次抢掠,听闻贫民窟那个刘老伯所言,谢雨荷早就有了解散三千铁骑之心,事实上,这几年来也却是如此,可不知为何,自我入了城来,先是宗府莫名有了毒蛇,接着我在街上突然遇刺,再则若楠千里赶到这里找我,虽未说及缘由,却又莫名不见,到如今颖兄弟不知不觉地受了重伤,这些看似毫无关联,但你觉得,一切难道都是巧合?”

“会不会是铁骑见到宗大人抢先发难,这才不得不又重新凝聚起来自保?”

“这是一种可能,但我觉得,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使这些凝聚,在推着事情发展,而且好像一切,都是冲着我而来!”

韩逸闭上眼睛,把一切在脑中过了一遍,来福站在一旁不做声息,外面突然传来吵闹声音,飞鹰沉声说道:“我去看看……”

韩逸轻轻说道:“有心摘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高人接憧而来,看来水落石出的日子不远了!”

飞鹰走到回廊,远远见到宗府的十多个护院手持木杖,正神情戒备地围着两人站着。

被围二人一个是须发全白的老者,一个是面貌粗犷的中年汉子……

老者一身蓝色布衫,中年汉子一身白衣似雪,两人都是布衣打扮,都是凝立不动,晚风习习,二人有如天神下凡,震慑全场。

外在的一群护院见这两个人神色倨傲,深夜竟敢闯入知县老爷家中,简直视这帮人等如无物,不由羞愤交加,可是却不知二人什么来头,一时又不敢上前,终于有人扬声说道:“你们……你们是谁?”

老者双眼成线,笑着说道:“这里是宗府不是?”

护院一见老者说话祥和,满面慈光,不由来了底气,“你还知道这里是宗府?快快出去,不然我们便要请你们出去了!”

几个护院初时说话小心,是因为惊惧面前两人的气势,吃惊于两人夜闯宗府的胆量,可见到老者说话和颜悦色之时,这才注意到两人不过布衣打扮,虽说几人也是布衣,可毕竟自己是在县老爷府上当差,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一股从心底里迸发出的优越感自然而生!

老者没有生气,依旧笑意盈盈地说道:“那就对了,我们爷孙俩看来没走错!”

老者看似颇有耐心,不以一众护院话语为忤,护院中有人却来了脾气,只因此刻已至深夜,他们本是已经进入睡梦之中了,莫得听闻府中进了外人,一个个又不得不睡眼朦胧地爬起来驱逐不明来客,自然心中憋着一股怨气,因此与那老者三言两语之间便要大打出手,“哼,大胆刁民,竟敢口出狂言,今日不教训教训你们,看来你们当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是要赶我们走吗?”老者说话不急不缓,似乎调侃。

一根木杖已经向老者砸来,“哼,让你走时你不走,现在想走只怕来不及了!”

老者站在原处并不动弹,此刻围攻老者的护院已有十人之多,有的人听到护院长呼喝,下意识地跟着挥杖向老者砸去,有的人却是因为心的良善,不忍目睹,撇过头去,不忍看见老者在木杖之下惨遭毒手……

木杖拍打老者的声音没有响起,相反传来的却是木杖叠撞之声,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手中木杖便不受控制地向旁边的同伴砸去……

“噼里啪啦”的声音此起彼伏,众人再是定睛去看,才发现木杖均是仅有小半截在手了……

老者依旧站在原处不动,满面笑容,好像方才不曾经历任何事一般,他身旁的那个中年人却是皱起了眉头,依旧不发一言……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方才到底发生了何事,竟然使得自己手中的木杖不受控制地砸向同伴,仔细看看眼前老者,只觉老者除了和蔼之外,又多了一分仙风道骨般的疏朗,心中均是想到,“方才自己明明一杖向老者砸去,怎就莫名地砸向了同伴,莫非这老者通晓神灵,真是天人下凡?那么自己方才岂不是大大冒犯了神灵?”

想到此处,众人均是忍不住退后一步,看待老者的眼神,也满是敬畏……

然而站在一旁的飞鹰却是心头狂震,他自然不会相信什么神灵之说,但是就算自己明知道是那老者方才做的手脚,也没能看清楚老者如何施为?心中想到,“瞧来,这人端得是武功奇高,以他的手段,横扫院中护卫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方才出手只是折断众人木杖,却并不伤人,显然是不愿多生事端,莫非他们当真是来找人的不成?”

“我来找一个叫韩逸的小娃娃……不知你们可否引我相见?”老者笑呵呵地说道,身子向前一探,意示求恳,但众护院已经骇破了胆,老者一探身,众人反倒又后退了一步。

屋内韩逸的声音传来,“老侯啊,老侯,多年不见,怎么脾气仍旧这般无赖?”

不错,所来二人皆是韩逸旧识,一个是对韩逸授艺恩德的候通,一个便是与韩逸自小相识的方十三。

几人对坐下来,韩逸见到二人神采更胜从前,倒是从心底里欢喜,“侯老先生,大哥,一别多年,你们还好吗?”

方十三脸上展露一丝笑容,“我们过得还好,祖师爷爷天天有美酒佳肴,我也一直未被朝廷抓住,已经是很不错啦!”

韩逸望了一眼正在四处打量自己房间的候通,呵呵笑道:“大哥与侯老先生倒是未曾改变。”

候通停止了动作,收回眼神,看了看方十三,沉默下来……

候通静了下来,韩逸与方十三亦是如此,房间内静谧一片,针落可闻……

“有人告诉我你遇到了危险,十死九生。”方十三打破了沉静,说明来意。

韩逸眉头一扬,“他还告诉大哥我在宗府?”

方十三点了点头,“不错!”

韩逸心头一紧,“大哥可知道他是谁?”

方十三盯着韩逸,韩逸眼中有期待,有关切,有疑惑,可就是没有一丝愧疚,长吐了一口气,“不知道……”

韩逸怅然坐下,方十三疑惑道,“怎么?你没有遇刺?”

韩逸轻轻一叹,“我是遇刺了,但是现已被竹林禅寺的无色禅师治好了……”

韩逸说完这句话,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候通,候通神色不变,韩逸停顿了一会儿,见候通并没有什么反应,这才又继续说道:“大哥放心,我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精神健硕地直能打死一头老虎!”

方十三哈哈大笑,拍拍韩逸,“我信得过二弟……”

韩逸笑着说道:“夜已深了,不如我这就去通知宗大人,让他为大哥安排房间?”

方十三收敛笑容,“二弟的好意大哥心领了,只是大哥与祖师爷爷都是布衣出身,倒是住不惯这深宅大院,我们出去找个旅馆就好!明日你收拾一下东西,大哥送你回京,不必再在此处逗留了!”

方十三说完,便欲与候通往外走,韩逸疾呼一声,“大哥……”

方十三转过头,满面愕然,韩逸坚定说道:“我还不能走!”

方十三点点头,“好!我等你,不管怎么说,年底之前,我要送你回京!”

方十三说完,便与候通闪入夜色之中,倒是给人一种毋庸置疑之意,韩逸跑到门外,方十三传音入密,“我在城西天顺客栈,明晚醉仙楼,你我兄弟二人再在把酒言欢……”

韩逸心中一股暖流蔓延周身,不管怎么说,虽然这个大哥与自己又是多年未见,但对他仍旧选择相信,知道他遇难,能够急急赶来,自己只是说了一句“还不能走!”,大哥便问也不问甘愿等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每个人也都有属于他自己的故事,但纵使互为多年兄弟,依旧无怨无悔地选择尊重,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兄弟之意吧。

韩逸坐在**,舒展筋骨,本想前去看看宗颖,但想到无色禅师近似通佛,颖兄弟应该不会有事,心想颖兄弟变成这样,不管怎么说也是因为自己而起,自己这样坐着倒是有些过意不去,心中郁闷,轻轻打开房门,望向外面,庭院深深,皓月当空,似有似无地夏虫鸣叫,似乎在吟唱着这个月夜每一个烦躁的心?

韩逸喃喃说道:“那个人到底为什么,现在连大哥都惊动?我和大哥相识一事天下少有人知,那么这个人,是我熟悉的人?他让大哥来此,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破了夜色的宁静,韩逸寻声望去,见到无相静静地站在庭院一角,脸色祥和,似笑非笑。

韩逸走出房门,躬身说道:“无相大师!大师一直深居简出,还未曾有机会感谢晚辈受伤时护卫之德!”

无相念了一句佛号,“帮人便是帮己,韩施主言重了!”

韩逸轻轻吟道,“帮人便是帮己,大师有事要说?若是大师有事,晚辈偏巧能够做到,晚辈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韩逸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一则是因为自从自己习练易筋经已来,身体感觉已经达到了极具提升,方才方十三与候通还在府外,韩逸便已经觉察出有人靠近宗府,可无相站在那里,韩逸竟然一直未曾感觉到他的存在,这不得不让韩逸重新审视眼前的这位老僧,再则,无相本是一四大皆空的老和尚,修为实是远在无色禅师之上,按理说这样的心性,世间又有何事可求呢?

无相轻笑道:“韩施主,老僧所求之事,其实有些虚无缥缈,本来可以不求,但今日却是要非求不可,还盼韩施主能够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