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继续说道:“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除了那几个隔离之人还在苦苦煎熬,村里的人大部分都已恢复正常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如此又过了几天,被单独安置的一些年轻之人也渐渐好转,可以回家正常生活,所剩隔离之人,唯独还剩下一些年老者,我父亲自然也是在其中。父亲见此情境,心有所悟,却原是年老者身体渐渐不比青年血气旺盛,这面对疾病自是无法医好,遂提出以食补增益身体,而不再在药石上苦苦探求。”

韩逸接口说道:“如此,你便四处买参,来给父亲续命?”

那人点点头,“不错,你说得却只对了一半,我买的不是普通之参,而是远在大理国深山密林中的一种雪参。”

韩逸大惊,“真有这种参吗?”

那人转过头,问道:“你也知道这种参?”

韩逸不语,其实他也只是在小时候的一本古籍上看过一些相关记载,只说此参原是产于大理国,疗效奇特,具有滋阴补阳,抗衰延寿之功效。

那人见韩逸没有说话,继续说道:“这种参原本及其罕见,常人万万无法得到,更何况我们只是一些平民百姓,但我父又点名要此参,别的人参却又是不行,只因他们所患得本是发热之病,倘若再以普通人参医补,燥热增加,那么纵使能够治愈这场疾病,于身体也是大大有害的,但这雪参却是不同了,这雪参原本来自于雪域高原,多年积累天地寒气,虽属热性药石,但在内实则是透着三分寒气,这样再加上我父亲的智慧,当可治愈自己这场恶疾。”

韩逸说道:“那我们这便去大理找这雪参如何?”

那人望了一会儿韩逸,一拱手,“少侠高义,只是那大理远在天边,非是一朝一夕能够到达的,我只怕现在赶去取来,我父已经没有那么多日子等我了,今天和你说了这些,我心里也痛快了许多,我这便回去了。”

那人说完,落寞地转身,轻轻地叹了口气。

韩逸站在后面轻声说道:“这位大哥,难道你父亲的这种病,就只能靠这雪参医治,别的办法都是不行了吗?”

那人回头,“办法不是没有,其实我出来之时,另有一伙人却上了尧山之上,传闻在家乡尧山之上也有一种特殊的回春草可以有同样的功效,只是尧山山势险峻,祖辈一直禁止我等前去,今次父亲遇难,乡亲们感念父亲多年相救大德,没告诉父亲,悄悄前去,我自此回去,便去寻了他们,然后找了这种草药,多谢少侠听了我这许久的唠叨,倘若不是和你说了这些,我反倒忘了这事。”

韩逸奇道,这人当真奇怪,莫不是故意引我前去,怎地和我说了一番话,便想出了办法?

韩逸没有说出自己心思,只是点点头,一拱手,“如此最好,兄弟还请快快上路吧。”

那男子毫不迟疑,转身便走,连地上的金子都不管了。

韩逸没有做声,心中在想,“难道我想错了,他不是想引我前去?可看他走得这样急,连地上的金子都不管了,又不像是在引我前去。等等,他说他是一个山野之人,怎么会有这许多金子?难道他说得是谎话?就算他拥有这么多金子,那么他又怎会如此视金银如粪土,一个生活在农村之人,会有这种气魄?”

那男子走得甚快,转眼已不见踪迹,韩逸飞到一个树木之上,见远处隐隐有一人影正在疾行,只是距离甚远,韩逸看不出此人究竟有无武功,但见他转眼已走出那么远,想来绝不是泛泛之辈,至少不会是一个村长儿子那么简单……

韩逸想到,自己现在左右无事,不如便跟着他,去看看这人心中到底在打着什么算盘。

韩逸暗下决心,定要前去看个究竟。一路上远远跟随在那名男子身后,觉得这男子的行为颇为奇特。

每日中午入店休息,傍晚开始出来赶路,一直到第二日中午,再找家客店歇脚。每次入店前,只在街上小贩那里买些鲜果,入了客栈,径自进房,不要饭菜,就连小二送来的茶水,也是半点不动。

韩逸越来越觉得这名男子浑身上下透着古怪,好奇心也是越来越浓。

如此多日,韩逸跟随这人已到刑州境内,这人渐渐地放松了警惕,开始如常人般,晚上睡觉,早晨起来赶路,韩逸饶是此刻内功已深,不需初练内功时必须日落而息,日出而行,那样遵守自然规律,但这月余来也是苦不堪言,日夜颠倒,但越接近这刑州境内,韩逸却越是兴奋。他第一次独自外出闯**江湖,跟踪别人,心中虽然没有歹意,但眼看便要有所结果,自然是欢喜异常。

韩逸晚上躺在**不敢深睡,时刻注意着那名男子的动静,那名男子甚是警觉,走在路上也是时不时地回头查看是否有人跟踪,韩逸有几次险些被男子发现,都被他以高明的手法混了过去。

这一路上,韩逸看出来了,这名男子是身有武功的,只是还未到火候罢了,否则韩逸纵是本事通天,也未必能让男子多日来,毫无察觉,韩逸又想,想来这人的功夫也是从外向内练起,一身横练功夫的人不是没有,这人这般赶路都不见疲惫,除了急于救父,与平时的练功刻苦,也必是分不开的,但这人既然能丢了雪参,那必然内功有限,否则如何觉察不到旁人的动作?

这日,两人一前一后,已到了尧山境内,男子更是加快脚程,穿林入洞,好不迅速,韩逸几次险些跟丢,都被他以轻功之术又再追上,韩逸远远望见男子在一处山壁前站定,但见四周苍松翠柏,好不茂盛,此时本是秋季,正是落叶萧条的季节,日夜温差较大,此刻已是下午未时时分,日头渐渐西沉,按理说此刻应该渐渐冷了起来,但不知为何,一入山中深处,韩逸渐渐觉得四周暖了起来,此处树木与外面初时相见的树木茂盛程度也有很大区别,韩逸连忙一闪身,躲在了一棵树的后面,那人回头说道:“朋友,出来吧。”

韩逸头皮发麻,脸色微红,还是被发现了,这人看来早就知道我跟在后面,韩逸正正身子,正待要出去,突然看到男子神色如常,说起此句话时,毫无声调,韩逸心中一动,躲在树后默不作声,这时听到另外一人应声答道:“大哥,你回来啦,可曾找到雪参?”

那名男子正要说话,另一人闪了出来,打了那说话之人头一下,“三弟,和你说了多少次,大哥外出回来,说这句暗语时,要等上一会儿再做回答,倘若真有人跟踪而来,那岂不是害了全村人的性命?”

转眼间接连出来两人,韩逸一直盯着看,也没看出这二人到底是从何处出来的,心想,莫不是还能是从山壁中穿来?韩逸这回仔细去看,见那起先接口说话的,是一个白面少年,较自己似乎还小上几岁,而骂那个白面少年的却又是一个满脸胡子的汉子,他叫白面少年三弟,管丢了雪参之人叫大哥,想来是老二了,但韩逸再细看这满脸胡子之人,似乎又比自己跟踪那人大上几岁,不由得好生好奇。

那白面少年甚是不服,“大哥神行无双,岂是能轻易被人跟踪的了的,再说,便是有人跟随,来我这村子里,也管叫他有来无回。”

那满脸胡子之人甚是无奈,“妄加兵刃于人,总是不好,三弟年幼,不明白这许多道理。”

白面少年冷哼一声,撇过头去。

满脸胡子之人见老三如此,也不做理睬,转过头来,满是期待地问道:“大哥,雪参可是找回来了?”

那人摇摇头,“进去再说。”说完,那人又回头望了一眼。

韩逸赶忙躲开,再探头看时,三人已不见踪影。

韩逸出来找了一圈,也不见有任何人身影,微微有些诧异,心想你们三人纵是能上天入地,也不能这般凭空消失,难不成这里有暗道?

韩逸走到刚才三人所站的位置,细细察看起来,见前方已无前进之路,仅有一个仅容纳四五岁孩童穿过的断层,左手便是一山涧,隆隆作响,气势奔腾,右手边是一断崖,苍松翠柏,怪石嶙峋,此处已在树林深处,光线暗淡,韩逸右手抚壁,这断崖上沟壑千纵,似人为开凿一般,韩逸一时兴起,一直摸索下去,感觉这断崖甚是奇特,不由心中一惊,倒飞出去十丈有余,落地时已在山涧那头,韩逸站在原地,再去看那断崖,却是光线已暗,距离已远,什么也看不清了,韩逸心头微微沮丧,坐在地上一阵懊恼,这跟了许久,眼见便要一切昭然若萱,偏偏到了家门口,却跟丢了,韩逸在空地上呆坐了一会儿,但见四周,山还是山,巍然不动,水仍是水,奔流不息,一切毫无改变,韩逸无奈,只得起身回程,正要起身之时,韩逸突然觉得心口发痛,这一次疼痛却是厉害,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韩逸在地上打坐良久都不见好转,痛苦的倒在地上,昏迷过去。

韩逸醒来之时,只觉四周已是一片漆黑,四肢无力,周身酸软,韩逸躺在地上半点动弹不得,耳边想起水滴答滴答地声音,韩逸心头暗叫不好,莫非着了别人的道,刚才那个白面小子口口声声说,要让凡是到此的人,有来无回,我这般莽撞,可是冲撞了山中规矩……

过了一会儿,韩逸觉得力气渐渐恢复,坐起身来,揉揉脖子,“咦,我没被捆绑?”

其实韩逸只是此次心病发作,煎熬之下,昏了过去,并非旁人所为,韩逸怀疑那白面少年,却是自己多心了……

韩逸抖抖胳膊,以手抚颈,猛然间,见到眼前崖壁上字迹已现,仔细看去,不由大惊,璧上用工工整整柳体字写着四句话,“宋氏江山非自取,孤儿寡母惹人欺,数载奔波尽窃取,一生恨尽砍柴人。”落款写的是柴家不孝孙柴宗训绝笔。

这十几个字透着阴冷,发出淡蓝色的光芒,与鬼火一般飘在眼前……韩逸浑身一颤,饶是他自小胆大,此刻心中也是暗暗发虚。

心中只是在想,我这可是来到了阴曹地府?